學校走回家是很短的一段,就是拇指到食指之間的距離。可別小看這段路,故事多著呢,就像野地里的花、山坡上的草,橫著的、豎著的,高著的、矮著的,躲著的、露著的……讓人眼花心亂呢。
1
學校一走出來,迎面就遇上一棵樹。它同校園里的老榕樹一樣,上了年紀的,一百歲?二百歲?無法知道。單從旁邊的兒子、孫子、曾孫已經擁擠成一片林,就可以斷定,是樹中的壽星。皺著皮,凸顯出一條條紋路來。紋路對于愛上樹玩耍的蟲子、螞蟻來說,寬敞得很,像小汽車遇上廣闊的高速公路,橫穿都需要很長時間。蟲子、螞蟻們上去的、下來的,熱鬧極了、暢快極了。我經常餓著肚子,看它們在那里快樂,也理所當然加入到它們的快樂。有時索性停下來,給它們說說笑、談談話,可它們常常往一邊躲去。就是這樣,別說人,就是蟲子,溝通交流少了,也不容易打成一片,至少心與心有很長的一段距離。有心想懲治它們,忽然覺得不是辦法,況且我也不是暴徒一類的,和同學、伙伴尚能和睦相處,就不能善待這些小生靈?直到多年以后我才發現,我是連老鼠在內的動物都是一樣喜愛的、植物同樣不例外。由此,我常常問自己,我是不是比有的人多了一顆向善的心?
我有意親近這些小生靈,不只是說在口頭上,更注重拿出行動來。哪怕它們使勁咬我,直到手背、手心紅腫了,又癢又疼的,我也最大限度地寬容它們,顯得空前的大肚,絕對不做傷害的事,還拿東西給它們吃,又拿小樹枝或是狗尾巴草逗它們玩。它們快樂了,我也快樂。時間是最怕快樂的,一見快樂就跑。我就不知道時間到底是幾條腿,兩條、四條、甚至更多,或者根本就沒腿,反正就覺得它跑得快極了,一轉眼功夫,就把太陽都趕到草叢里。明明太陽就在那株矮狗尾草的尾巴那,一轉眼又跳過去了,舞姿輕盈得很,小女子似地,仰起頭。這時,黃昏就來了。可這些小生靈們沒有要回家的意思。它們不急著回去,我急著走回家顯然不合適。其實,我那時并不明白,它們早已把大樹當成自己的家了,或者說把滿世界都當成自己的家了。既然這樣,又急著回哪里去?樹洞寬敞得很,它們睡覺是絕對沒問題的,不過,我還是怕它們睡熟了摔下來。那樣會粉身碎骨的,死得不明不白。我對著它們講這話,它們好像沒有一點兒害怕的意思,還一樣急急匆匆來回。當我明白這些擔憂統統沒用的時候,是我該走回家的時候了。
我在老樹跟前玩耍的時間,除了跟這群小生靈,還有別的玩法。那時我不想理睬它們,其實,它們也未必想理睬我,只有偶爾有一兩只走過來,揚起觸角,算是招呼吧,我也揚起手。之后,它們忙別的去了,我也不閑著,開始想填飽肚子的主意。老樹上有好吃的果,這不是我一個人的秘密,方圓幾十里的人都知道,過往的人都會搜腸刮肚想辦法弄一兩個吃,連蟲子、螞蟻們天天這么跑來跑去的,想來也該是戀著果子吧。也許它們不比人類有目標,有野心,但它們也有需求。客觀地講,我這人主意不少,但并不見得高明。想弄老樹上的果子吃,是由來已久的想法。可又沒有什么好法子。這事就算由“牛馬”哥來做,也會出丑。我時常看見大人們用的都是甩石頭,果子也不是束手就擒,在風中搖晃,厲害得很,況且我沒那力氣,更不見得有效果;偶爾也見上樹摘的,可會傷及蟲子、螞蟻的,就像突然侵入它們的領土。我見過的最大的一株樹,也不是輕易上去得了的,而上去了又如何呢?我見過不少人還是苦著臉下來,還驚出一身汗呢。
我能不能用誠心打動爺爺一樣慈祥的老樹呢?實在找不到別的好辦法,還真對著老樹說:“樹爺爺,您又高又大,果子又好吃,可沒我的份。”也許纏得它受不了,果真有時,風吹過,就落下一兩個果子來。拾起它們,和那些我的蟲子、螞蟻們分享來了。我把果子咬開,皮留給自己吃了,然后就把果肉撕碎成小小的、小小的塊,撒在蟲子、螞蟻經過的路上,我在一旁監督它們,只允許每一只銜一塊在嘴。要是有誰貪心,我就會很嚴厲地批評它們,就像擔任班長時批評犯錯誤的同學,不留情面的。這樣,就會有盡可能多的小生靈分食。快樂和它們分享,果子也不會少了它們。我敢說,如果它們有記憶的話,一定不會忘記我這個伙伴的,時至今日。
2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牛馬”哥弄果子,突然明白,我的無異于守株待兔實在是最無能的表現。“牛馬”哥來了,被一群同學簇擁著。一到樹前,就有不凡的表現。他對著所有的追隨者大聲講:“來了的都有果子吃,沒來的也給代一份回去……”我在瞬間睜大了眼睛,心底里犯疑:你是誰,啥魄力?熊樣,想當面丟丑?倒要看看你啥杰作,是孫悟空返世?出的氣比樹粗。
上樹是件難事,大人們皺眉。“牛馬”哥不存在,他側面抓住垂下來的枝,縱身一躍。還沒看明白,人已躲進樹蔭里,和果子們親近去了。我天天到樹下來琢磨,怎么就沒想到這招?由此我明白,人的本事不在面上,而是深藏不露的。關鍵時候露一手,形象又陡然增了一大截,出乎自己的想像。果子被“牛馬哥”抓住的時候,是他最愜意的時候,他大喊一聲:“孫爺爺來也。”果子被他拋下來的時候,已經沒了往日高高在上的傲氣,耷拉著腦袋,等待吃下。“牛馬”哥下來的時候,大家已經圍得水泄不通。他打著嗝,講述著剛才的歷險,頓時,果子味彌漫在空氣中,歡笑聲靜靜流淌。我和別的同學一樣,被“牛馬”哥弄得甜滋滋的,仰起小臉對著他笑。在我心里,已經潛滋暗長了一個念頭:我也要上樹去風光一回。而且進一步想,你抓住樹枝上就能引來驚羨,我發揮瘦猴的優勢上去,那才叫絕呢。可想象和現實是那么的遙遠,而且極有可能永遠也別想從現實到達想象。我在想著上樹的事,就躲在一邊去了,兜里的幾個果子好像也在嘲笑我。“牛馬”哥他們依然在一旁熱鬧。熱鬧是他們的,我沒有。
我有心事,只有蟲子、螞蟻們知道。就是想著彩蝶。彩蝶是中期忽然來的。她一來,整個教室光亮了許多。同學們不約而同地睜大了眼,就像無數盞點電燈突然增大了瓦數。這么鮮潔的女孩坐在哪里是大家共同關注的話題。我旁邊正好有一個空位,我就想,一個空位就是一個機會,說不定娃娃臉老師會把她像一個蘿卜一樣塞進這個位置。可同樣的位置還有,“牛馬”哥那也有一個,甚至比我這還理想些,問題是彩蝶就這么一個。為了爭取到這個難得的機會,我盡量把自己擺放規矩,占的空間盡可能小,就連屁溝都夾緊了,還不夠,又鎖緊了眉。然而,這一段表現卻是完全的徒勞。她出人意料地被娃娃臉老師安排在第一排,坐一個同學的坐位。我發現,那是離娃娃臉老師最近的地方。我在想,娃娃臉老師要是伸出手來揪住她,她一定會彩蝶般上下翻飛,把大家弄得眼花繚亂的。
彩蝶坐定,教室較前段時間安靜了許多,連娃娃臉老師也自覺把上課時間延長了,他往左袖口里探視的時候明顯減少,倒是把目光時不時投向彩蝶,投向廣袤的原野似的,心跑出好遠好遠。連我都喜歡的彩蝶,飛翔的彩蝶,舞蹈的彩蝶。
不知怎的,又想著上樹,突然就想起長舌來。在我心目中,只有長舌是無所不能的,上天入地。我想抓住他,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尋求一個上樹的捷徑,只要將身子一躍,就站在云端了。我找到他的時候,把想法一說,他眼睛就亮了,兩只燈籠似的,高高掛著,一直照出很遠。末了,突然提高嗓門:“有沒有女同學觀看你上樹?”我的臉頓時感到熱辣。沒想到,他竟然輕而易舉就摸到了我內心深處的隱秘。我這個一向以膽小在學校出名的人,一旦作出上樹的決定,非掀起波浪不可,尤其在彩蝶那小小的內心。我甚至猜測,她的小小內心經得起我這樣的折騰嗎?不過,話說回來,很大程度就是做跟她看的。“牛馬”哥上樹的時候,她做出的樣子,幾乎激勵著所有在場的男孩。我想,在我上樹的時候,她做出的樣子一定會更好看,那時,有夠娃娃臉老師難受的。我有理由相信,娃娃臉老師是上不了樹的,他可是胖得走路都很困難的人。
3
長舌望著我,又笑了一回,陰險得很,仿佛已經看見了熱鬧場面,也發現了彩蝶。有求于長舌,一切只好忍著。他抱起手,悠著說:“不用上樹果子也能到手的。那得練一手絕活。”“我也能練成?”我急著問。“我都能練成的。”他一邊說話一邊從衣兜掏出個東西來。我一見,就知道是他的愛物。他除了給我講外婆、撫弄塵根,剩下的時間就是玩彈弓了。彈弓在手,他威風得很。野地里的鳥兒、山雞聞風喪膽,不見人影,只要聞到氣息,早逃得老遠躲起來,躲不及的,十之八九都會變成他的美味。不見鳥兒、山雞的時候,長舌也不甘寂寞,彈弓就對著小河中的流水,即使水深處的魚兒游得再流利,也是躲不及飛來橫禍的。手起彈落,魚兒在瞬間斃命,想來,這些魚兒是斷然不知道下一刻會落得如此下場,就像人,永遠也不知道下一刻是什么命運在等著自己。1到8歲的漫長時光里,與長舌在一起的時間可謂多,他也曾經無數次表示要把這門絕活傳給我,可我是厭惡殺生的,堅決不學。現在倒好,為了果子,為了比果子還重要的彩蝶,竟然投師來了。而且,投的就是長舌。
對著老樹半腰的洞,我用彈弓射出石子,可轉念一想,這樣會傷了那些進進出出的蟲子、螞蟻的,于是,只好換別的地方做訓練場地。家門前是一片偌大的樹林,大樹、小樹多得很。每一棵都是我最好的靶子,抓起彈弓就是一陣猛烈射擊,葉子擊落了,樹皮受傷了,鳥兒們也紛紛遠走高飛,躲避驚嚇去了。我才不管呢,為了老樹的果子,或者別的。太陽還沒有起床的時候,我已經早早的起床,用彈弓對準那大的樹,小的草;天色昏暗下來,我一樣在做艱苦的訓練。長舌算得上是手把手教我了,尤其是關鍵的瞄準環節,他更是不折不扣,不允許有絲毫散失。他告訴我,一只眼睛閉上,用另一只眼睛瞄準目標,射出的石彈命中率才會高。我心里想,可能嗎?兩只眼睛做的事,交跟一只眼睛去做,能行嗎?可事實正是如此,一只眼的人就是比兩只眼的專一。法國總統薩科齊還有類似的名言呢。
我喜歡把這事交給左眼去做。左眼麻利,竟然很快就有突破性的進展,十中八九已是意料中的事。長舌告訴我,離百分百還有一段距離,長著呢,得練好久。我想,應該如此。他又說,要能擊中目標背后的目標,才算大功告成。于是,就又練。這一來,禍事就鉆出來了。我繃緊彈弓,只聽見“嗖”的一聲,石彈憋足勁,往目標背后的目標飛去。“當”的一聲響,石彈已經擊中了別家的房瓦。還沒等我回過神,四叔就出現在我眼前。四叔把眼睛瞪得比想象還要大,獸似的咆哮:“敢打我的瓦,害我屋漏,要了你的命。”我知道,我是闖在了四叔的槍口上,要想清靜,除非待到槍林彈雨之后。盡管四叔兇巴巴的,像要把我生吞活剝。但我心底想,說不定就會在我身后站出個人來。事實上,父親已經在我身后,他一聲不吭,連我也沒察覺。我是從四叔的話里知道父親的存在的。“你敢來幫這小畜牲?”四叔吼道。我說過,我是多么希望有一個人站出來,但最不希望的就是父親。父親在村里是說一不二的,可在家人那里,簡直是龜兒、龜孫,尤其在四叔這。我不想父親在此刻出現,是不想他被四叔羞辱。可是,我又沒有本事讓他躲起來,況且,他也是硬著頭皮的。
四叔說話結巴,話一連串出來就重復的字句多、省略號多、口水多,我就喜歡他這樣。那時,我不說話的,就笑。笑得越響,他就越是氣急,話語更出不來。我有這種對付他的招兒,實在是不怕他的。可父親最怕的就是這,一見四叔氣急、話出不來,父親就受不了,寧愿去跳崖,摔個半死。四叔就這樣結巴著,把我們一家幾代人從頭罵個底朝天,直系罵過,仍然不過癮,就又開刷旁系,連我的外婆也不放過。直到罵累了,被我打壞的房子照樣壞著,帶著傷口在那里泛白眼。
父親以罕見的忍耐聽完四叔的罵,就又說:“都是那石彈不長眼睛,上你房。”不想,四叔竟然當著我的面就罵:“怕婆娘的,袒護小孩。長大有好看的。”四叔說著,就要沒收我的彈弓。我可不能等著他使這一招,就奪路逃去。野地里,一大一小,一前一后,兩個身影在追逐,小鳥在歌、蟲子在叫。野地是我家。在我的家里,哪里容不下我?只需一叢草、一朵花。可我覺得,在風中奔跑酣暢,況且,四叔也永遠跑不過我的。為了我的彈弓,我跟風行走一樣,雨天動作遲緩些,晴天就是飛奔了。四叔選錯了日子,確切說,是我選好了日子,在晴天里,讓四叔在一個無名小輩面前丟丑,破壞自己的心情。
汗水換來的真功夫已經讓我可以在同學面前說硬話了,但我決定要選擇日子做這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我暗地里想,趁著老樹果子最多的時候,那樣,我會更有把握對每個人說吃個夠、吃個飽,代盡可能多的回家,而且,這一切不用上樹就能實現,這樣,風頭全跟了我,“牛馬”哥會瞪眼,娃娃臉老師也會低頭。那才叫威風呢。最好的是,彩蝶會為我鼓掌。她手一動,所有的手都會跟著舞蹈的。我要的就是那一刻。老樹爺爺最懂孩子的心,尤其懂我,它不會傷害我的。這一點,我明白。
老樹下的時光總是最快樂的。現在,大家已經圍著老樹,在看我表演了,真人秀,大家表現出空前的興趣。像我這種瘦猴爬樹倒是常見,樹下摘果子卻是奇事,有點像雜技中的空杯來酒,疑問在“牛馬”哥的臉上寫得最明白不過,許多人都讀懂了。不過,我要的就是這種效果,我想的就是挫敗多數人。在一片疑惑的目光中,我像變魔術似的,從容地從衣袖深處掏出彈弓來。沒等任何人開口,又從書包里掏出早已精心準備好的石彈,果子應聲落下。我瞄準的是一高枝,不是某個果子,所以落下的是多顆。這是在場人沒料到的,包括娃娃臉老師在內。不等夸贊聲出口,我又接二連三使出石彈,那果子像中了邪似的,一個勁往下竄,乖乖的投奔我們來了。雨點似的落下,大家就在這場果子雨中歡呼、追逐。等到每個人手里、兜里都有不錯的收獲后,我才稍微松了一口氣。在這個瞬間,我偷偷看了一眼彩蝶,她好看的眼睛里流露出來的眼神很是激勵人。憑著她賞賜的眼神,我真想把老樹上的所有果子都擊落下來。但做人是絕對不允許這樣貪心的,蟲子、螞蟻吃飽了再添食,也是會撐破肚子的。再說,彩蝶未必就喜歡貪婪的孩子。
黃昏上來的時候,我依然在欣賞我今天的出色表現,那時,我已經背著書包走向回家的路,所有的同學和娃娃臉老師在極大地滿足了我的虛榮心之后,也已經各自投向回家的那條路。走著走著,我就突然想起彩蝶來。我覺得她此刻就和我走在一塊的,還和我說著話呢。都是些夸獎我的,像把一塊一塊的金子往我臉上貼,臉就散發出無限榮光來。而且,還覺得她和我走向一個家,就像飛倦了的一雙鳥兒投向一個窩。沉浸在幻象中的人,要走多慢就有多慢,不比趕路的人。連月兒都站在樹梢笑話我的時候,我還沒到家。往常喜歡趕一段路來迎接我的土灰狗,好像知道我要在路上想心事,不見蹤影。突然想起,要是長舌在此刻出現,又會嚼舌頭了。
4
清幽的月光下,僻靜的墳地里,遠處近處的樹們拉出長長短短的影子。我一個人和自己的影子一前一后地走著,好像后面就有人跟著,能聽見跟隨者的氣息了,傻了眼,突然就會轉過身去,又終于不見什么,于是,又壯起膽繼續走。害怕就會逐漸爬出身體來的,直逼得汗流浹背。我就在這樣的境地里走著,突然又聽見兩聲怪叫。想跑可跑不快的,手不自覺伸進兜里,攥緊了彈弓。怪叫再上來的時候,石彈應聲飛出。頓時,人的聲音替代了怪叫:“好險,差點傷著了。”一聽,就辨別出是長舌。我想,要不是夜色,他是躲不過這百發百中的石彈的。要是被我這個徒弟弄得個鼻青臉腫,向誰訴苦去。那才叫活該呢,誰叫你用惡作劇嚇唬人?
長舌三步并作兩步跑過來,也不生氣,就問我:“他們大開眼界了吧,討女孩喜歡沒?”一聽這話,我心里就打鼓,我今天的舉動原本就是在秘密中進行的,對長舌是絕對的保密。就在昨天,我還在守口如瓶,不允許有絲毫風吹草動,為此,我甚至走路都比平時格外要小心,連田埂也躲開,生怕走上去,不小心落進田里,心想,濺起的水花會提醒長舌。可怎么被他掌握得這樣一清二楚?我不作答,他也不糾纏,就又冒出一句:“就你能擊落那多果子?”對了,今天的表現如此出色,是我始料不及的。難道真有人暗中相助?而這相助的人又會是誰?“莫非你出手?”我說道。他竟然哈哈大笑,整個人被笑聲籠罩著,陰險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