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喝赤水河的乳汁長大的。
赤水河的名字很響亮:這里有紅軍長征留下的英雄故事,埋葬了多少烈士的忠魂;有香飄環球的國色佳釀茅臺、郎酒;還有漫無邊際霧嵐、連綿遠行的綠波、曲曲幽深的小徑、流浪漢一般遠去的山梁;還有四季參差的氣候,讓人垂涎的荔枝、青果……
登高遠眺,看到它從筆架山那邊逶迤而來,像一條披銀的巨蟒,呈之字形舒展,這就是聞名遐邇的合江八景之一的“之溪秋練”。它沒有像長江男子漢那樣的磅礴千里,倒是含妙齡少女獨有的羞澀和文靜。
清晨,兩行青山里,是一溜一望無垠、潔凈無瑕的濃霧,濃霧像連綿的波濤,輕盈地飄蕩;這濃霧像小孩一樣頑皮,時而親昵地擁抱青山,時而又放肆出幾朵小花,輕輕灑在情意綿綿的峭壁上;峭壁上幾處竹林里,參差出幾戶農家,豎幾行炊煙遙指天涯;群山也像是被洗過一樣,干凈得脆生生的;山上有幾位姑娘嬉戲游玩,把清澈柔美的山歌,在山谷里里悠揚。都說有蓬萊仙境,這莫不是蓬萊仙境降落人間?
太陽出來了,濃霧漸漸淡薄,薄得猶如新娘的婚紗,掩在如玉如脂的河面上,真的裊裊如絮、如絲、如夢一般令人陶醉。
河中最后的霧氣終于被太陽洗凈,清風送來萬頃碧波。滿河的紅綠紫藍,熠熠生輝。也許是龍女沐浴,不經意間,留下一河殘鱗?
夕陽西去,漫天云霓把平靜如鏡的一河綠水,織成了一幅沒有頭尾的綢緞,在隨風飄揚。在那微風的戲弄中,又浪漫出七色花瓣,滿河飛揚。這似歌似舞的美妙情景,豈不是從瑤池那邊飄然而下的一曲《羽衣霓裳》?云霞漸淡,暗淡的碧空里又染出幾處濃墨,林中的鳥兒已經開始在岸邊徘徊、輕唱;熱戀的情侶也在水邊低語,演繹心中獨有的憧憬;秋風似乎也沒閑著,也在對漣漪訴說委婉。
偶爾有幾滴露珠兒襲入頸項里,為我濕潤這一天的風塵,使我享受清涼如飲玉液瓊漿。河里又泛扁舟,舟子們輕搖雙槳,不知是他們有了細語,還是浪花低曲。在飄灑不已的嫩月下,在粘稠如油的水面上,是瘦影錯落、漁歌互答。
他們之中,早已不乏成對的鴛鴦……
遙望彼岸,城市猶如水晶宮一般在水面飄蕩,淡淡的籠罩著鱗次櫛比的高樓,如繁星一般閃爍的的霓虹燈們,不知道是掛在在天上還是立在地上,也不知道是飄在水上還是落入水中。在如醉如癡的恍恍惚惚中,在那些個燈紅酒綠里,隱約有一倒立柵欄,倚欄的歌女情意綿綿,不知她是與誰低語衷腸?
漫步河畔一整天,一河的美景還遠未覽盡。這江南的綠水仙山,讓浪跡天涯的癡女,鉤起了多少沉睡的相思和遐想。即使是想要忘卻紅塵的黃鶴,也因為陶醉而忘了飛翔,落下云端……
生于斯長于斯的我,戀著這流不走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