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是黃山路,情,是黃山路上遇見與同行的情,山,就是黃山。
那日,一車人從湯口上車,到黃山腳下,開始黃山的旅程。
霧,一直跟著車,跟著眼,跟著山,像個頑皮的孩子,認定了今天一直要跟著我們,讓我們霧里看花似的,看黃山。
我們四個人結伴同行。三個年輕人,加一個不年輕的我。相識就是緣分吧,尤其在人們認為不可以一個人走的黃山路上。深圳、青島、成都,不相干的城市走來不相干的人,在今天迷霧重重的黃山路上結伴而行。
常在旅行路上遇見陌生人。應該說同行也是生命珍貴的緣,雖然偶爾的同行之后常常是永遠的不見,大千世界蕓蕓眾生,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在什么地方會遇見誰,而誰都知道偶爾的遇見將是不說再見的分離,但祝福,會成為記憶中美妙音符,今后偶爾的一個碰觸,就會彈出不曾遠去的舊時情景,連彼時彼刻或雨或霧千姿百態飄然欲仙的山水草木,都將是回味的感動。
霧,一路跟著。霧中黃山,峰巖掩映,松石迷蒙,視線被鎖定在咫尺之內,而咫尺之外的情景,只好順著滴露的松針飛云的山影盡自想象和描繪,這樣,似乎也是別有一番滋味的。
我是欣喜的,因為雨霧中潮濕的空氣好像美女輕柔的手指,輕啟慢合,盡享柔潤纏綿,那是可以安撫游子喘吁吁的心跳和沉甸甸的腿腳的呢!而且,不用頂著烈日撐著陽傘登山,就平添了幾分閑適,一邊不緊不慢地走,一邊看朦朧黃山霾靄峽谷路與峰與松那些讓人想入非非不知究竟多美的美。
小丁是攝影愛好者,他要利用極短的時間走黃山觀世博。雨霧中,他將手里的攝影機伸長了再伸長,還是探不到奇松險峰的真模樣,于是有點失望,邊走邊嘆,不時抬頭望天,期待云開霧散。
但有時候,大自然是不領會人心的,正如有時候,人也并不懂得大自然的憂患。
黃山雨霧,成就著黃山另樣風光。那是距離之外想象之內自然自在的景致。
山路上,雨濛濛,霧濃濃,大峽谷蜿蜒而上的路濕漉漉的,路邊漸次展開的峰巒迷霧裊裊,看不清山有多高谷有多深。然而,我倒覺得這樣也不錯,望不斷陡峭山巖,就不怕山高,只顧走,一步一步地走,也許在不知不覺之間就走到山頂了呢!看不清谷深也好啊,就不懼壑險,只須走,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也許無驚無險就過了斷壁巉巖到達巔峰了呢!
一路迎來的松樹,棵棵都像“迎客松”的殷勤,清新干凈滴翠含香姿態萬千漸次迎來,漸次展開……我覺得霧中的松樹是更具魅力的。朦朧、潮濕、翩翩、姍姍……像一首婉約詩,留給人許多想象空間。我想,即使更多的詞匯堆砌,也難以描繪滿山滴露擁翠的黃山松;或許,種種日月弄松的美都在雨霧造成的依稀朦朧中加添了一個“弄”字的動感魅力;那雨霧,時輕時重,時舒時密,時濃時淡,或隨雨淋漓而下,或順風扶搖而上;于是,那山那路那松,便也時露時掩,時分時合,時而掩映山腰嶄露若仙的情境,時而纏繞松尖描繪若幻的畫卷,時而半峰穿云,時而一松破霧,步步可見穿霧掛雨的松枝松椏松針,還有依松攀巖而紅而黃的各種花卉,也在驀然回眸間,讓人獲得許多意外的欣喜。
一路松石一路雨霧,今日黃山,展示給我們的是絕不雷同的姿勢和美麗。今日黃山,美是自然的,而怎樣的美,就任我們自己去隨心而動的感知和記住了。
我,是一直懷著感動和欣喜攀登在黃山大峽谷險峻山路上的。端著相機拍照,滿眼都是水墨畫般的可以入鏡,我一邊欣賞一邊拍照,常常忘記還得趕路。幾個年輕朋友總是不動聲色的照顧我,兩個男生,小李小丁,總有一個走在我身后。聽到我說好美,看見我停下照相,他們就會自動接過我的相機,幫我找最好的角度,把我和風景一起拍下來。蓉個頭不大,但走路如風,她的身后也一定跟著一個男孩子,也常常,他們走出一段路之后,就停下來等我,我們一起,在幾個小時長長的飛霧滴雨的黃山路上,留下了結伴攀登的足跡。
結伴而行,是人生的一種偶然。
即使是夫妻,也只是生命之旅結伴而行的一段過程。天長地久,走到生命最后,是天大的幸運;相伴一段路得到一個結果,分與合,都是刻錄在靈肉中剪不斷的緣分。在經歷過不堪不忍的分離之后,如今我更加珍惜不即不離不遠不近的遇見以及遇見之后不想起也不忘記的情誼。
距離,可以生出朦朧的美,就像眼前黃山飛霧流霞的朦朧迷離,注定是一種沒有展開的浪漫和值得期待的偉岸。
如今的我,似乎可以忘記那個讓我愛過痛過的男人,卻不能忘記一個跪在沙灘上給我照相的陌生小伙子,他教會我怎樣對著夕陽拍攝線條優美的身段和看不清表情卻會生出許多遐想的神情,還有,在青島八大關,那個指著滿樹松塔告訴我“八大關一條路一種樹,路路相通樹樹相望”的路人,也讓我只要想起就覺得溫馨。
我一直認為天地之間情最大,大自然里也是愛最深。十分感性的我即使被愛情拋棄的時候,也沒有放棄愛。感謝上帝!感謝生命!感謝只要走進就能得到心靈撫慰的自然之旅。如今我,心懷感恩,總是在行走之間獲得情誼,不苛求,不奢望,愛情友情,放在手里就是可以支撐的快樂,藏在心里則是可以滋養生命的珍貴;而我自己,仿佛也正在變成愛神的器皿,被愛,也將來自于天地自然純粹高貴的愛給予他人。我想,這是生命的和諧也是世界的和諧之本吧,愛與被愛,都自在自然,無悔無怨。
走在黃山路上,心思隨雨霧逍遙,而足還在黃山路上攀登。是攀登了,因為路越來越險。絕壁上貼著巖縫生長的松樹,述說著黃山險峻,也徜徉著自然的魅力,看那流連在雨霧中長長闊闊伸展開去的松椏松枝,那頂風冒雨撥云穿霧的姿態,昭示了生命堅挺而隨順的意義。
來黃山之前,就聽朋友說過,登黃山得看運氣,有的人千里迢迢到黃山,遇上云遮霧繞什么也看不見的天氣,就只好悻悻然回去。但我們遇見的雨霧是有情有義,總是在步步登高之際,像新娘揭開輕紗一樣,一次次的,一片片的,給予我們豁然亮開的欣喜。有時候,四個人中的誰發現一幀好景,或許是一株松樹當頭斜下,滴翠的枝椏像是少女波浪樣旋起的裙裾,或許是一塊黃山石橫空而出,洞開一座石洞一條天縫,這時候我們就停下來互相照相,而這時候,我發現,我的年輕伙伴披霧弄雨的模樣極富活力,都說女人像是植物,這天,我發現男人女人都像植物,紗麗樣曼妙的雨霧滋潤中,無論是丁和李,還是蓉,都堪稱帥哥、美女。
后來看到,那個站在山路渾身上下滴淌著清凌凌雨霧的自己,也是極富活力好像不知道山有多高路有多長,一副勇往直前的美麗樣兒。
我想,得感謝那淋漓而柔綿的雨霧,讓我的呼吸和感覺總是處于清爽水靈的狀態,還得感謝我同行的年輕朋友,他們的關切可感而無言,是一種溫潤的激勵。
其實,越往高處走,我就越感覺累了。他們幾個開始頻繁的等我,默默的,不露聲色的,放慢了腳步,仿佛是他們自己也累了。
而那一路跟隨的雨霧,也是一種默默的、不露聲色的扶持,風兒在山腰山巔忽來忽去,忽而揭開黃山面紗,亮出松石花草含香擁翠的模樣,讓我在步步欣喜步步景的進入里,忘記攀登的累。
整整一天,都有雨霧同行,黃山的神秘高深,也變得更加吸引心和眼。
就算黃山印象就是這樣一幅縹緲朦朧若仙若夢的婉約詩,留存心里,也是難忘的美麗。
驚喜的是,第二天,黃山霧散,我們竟然看見日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