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廣照,女,中國作協會員,四川法制報記者、編輯,《散文潮》主編,大量文章發表于國家級及省級刊物。)
路,崎嶇蜿蜒,帶著地震后未能康復的創痕,坑坑洼洼半是泥濘半是土的引領我們的車。車已經渾身泥水滿面塵灰了,但總算趟過了巖峰隨時可能落石的危險。我們到達了東河口地震遺址。
望身后,深深淺淺的車轍記錄著跋涉艱難。
望山頂,依然蔥蘢的山體不時劃出道道坡坡地震創痍。
剛剛雨過,黃湯湯的河水貼著滾石落沙的河床緩緩的流,掛著雨痕的石碑、標識用箭頭、數字和文字,將兩年前那一場地震瞬間爆發的“天葬”重新展覽在我們眼前。
心緊縮,呼吸也屏住——2008年5月12日2點28分,這個歷史永遠不會忘記的日子,在青川東河口,被山水大地以永不消失的創痕,記錄并展覽著。
東河口那樣寂靜,荒草和亂石之間,人,村莊,幾個村莊780人,就被幾個數字和一堆名字靜止在那個不敢遺忘的災難日了!
讓世界知道,讓生命記住,這里曾經有座學校,曾經有幾個村莊的孩子天天來到學校上學,他們活潑天真的模樣天地山河都見證著!但那一天,忽然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山體爆炸,泥石滾滾,一陣黑浪掀翻了山河,來不及呼救,來不及逃跑,甚至來不及驚慌——無路可逃,無處可藏,只有一剎那,一剎那就讓生命消失,將學校掩埋,不只是一所學校啊,還有幾個村莊!學校剎那間被“天葬”,村莊剎那間被“天葬”——消失的是生命,留下的是名字,是荒草凄凄亂世凌厲之間仰望就在的符號……
站在這里,我的心很痛很痛,身體很沉很重。
我的腳下,掩埋著幾個村莊,780個人,他們曾經在這里過著也許貧窮但卻和樂安詳的日子,但2008年5月12日2點28分,只是頃刻之間,他們,生活與生命都靜止了!就在我的腳下,他們永遠的停止了呼吸......那些立在荒草亂石上的十字架,是燒毀的房梁剩下的脊梁,就當作墳墓的標識了,但愿十字架下的生命,可以安息。
死了的,就死了,活著的,還要活下去。死里逃生的親人,不肯離開消失的村莊和逝去的骨肉,他們,就在可以遙遙相望的地方,用堅韌和堅強,完成著難以完成的重建。隨時都可能有泥石流,有地震,地殼已經松動,巨石還掛在山腰,但生活,就在這樣的狀態下進行著!還要進行下去,知道有一天,自己的生命也消逝,在某個頃刻間的災難時——但愿上帝看顧這片土地啊,還有土地上不棄不離的人!
那一天,我們一行人冒著泥石流隨時會來的危險,行駛在也許是不歸路的山間,漸漸接近東河口的時候,天色變得昏沉,心境更是格外的沉重,誰也沒有說什么,但幾個人的眼眶都紅了,濕了。
不敢忘記那場震驚世界的災難啊,更不敢忘記腳下的土地,掩埋著成千上萬的父老鄉親。
在東山口,我盡可能放輕腳步,也不去踩石頭荒草,我想,也許一塊石頭一根草葉下就有一個生命,血肉和魂靈都是淚和痛,何忍何堪哪!
今天,我的窗外十分安靜,樓臺飄雨,路上走著寥落的幾把傘,平日的車聲喧聲仿佛都歇息在雨中了,這情景竟是暗合了我心里揮之不去的哀慟。從青川回來,這哀慟就一直徘徊心里,我明白,今天,應該給沉重的情緒找一道出口了。
焚一柱香,放一盤碟,讓心靈安靜在呼吸中……
于是,有了這些文字,并附上幾幅照片,那是東河口地震遺址荒草凄凄亂石凌厲逝去的生命讓人痛定思痛的述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