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一直在老家，從事著她的“養家”大業。

51年前，大姐呱呱墜地。那個21歲的女人，改變了身份，變成了一位地道的母親，并開啟了她“養娃”的生涯。大姐出生時不足月，身形極為嬌小。為大姐“洗三”的那天，家里來了很多親戚。母親看出來了，大家嘴上是在道賀，心里都在犯嘀咕——這么小的孩子能養活嗎？

初為人母，母親的奶水不足。可她看到大姐那般嬌嫩的樣子，便忍著疼痛接受了鄉村接生婆的幫助——揉乳房。那鉆心的痛，母親從始至終都沒有哼一聲。平時不吃肥肉的母親，還聽從了接生婆的建議，強忍著嘔吐吃起了黃豆燉豬腳。

奶水來了，可大姐的食量小，吃不動。母親后來說，當時家里養著一只小狗，原本是讓它清理孩子的排泄物。母親的奶水過剩，脹得生痛，只好擠掉。小狗吃了擠在地上的人奶，長得壯壯的。蒼天不負有心人。在母親的精心呵護下，大姐一切回歸正常，健康成長。

接下來，二姐、三姐相繼出生。在鄉里食品站工作的父親本打算不再生了，因為家里窮，怕養不起，再加上已開始施行計劃生育。就在這時，我不期而至。母親有些猶豫，還是決定再生一個。很幸運，正是因母親的強力堅持和庇佑下，我才得以來到人世間。

老話說，果多傷樹，子多母苦。在我出生的時候，三姐剛滿兩歲。母親說，三姐看到我吃奶時，嘴巴總是不停地吧嗒著。因為那些奶水原本是她在吃的。四個孩子的拖累，母親從原來120斤的健碩樣子，瘦得只剩80多斤，讓外婆看得十分心疼。

母親沒有被生活打垮，一直頑強地扛著。她開始養雞、養豬。平日里，她在田地間拼命地勞作，總想盡可能地多收一些糧食，好養活家里的七口人和那些雞、豬。

母親一直不忘念叨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好，“你爸的工資太少了，根本養不了家。要不是分田到戶，你們可能真要挨餓。”自從有了自家的田地，母親更加辛勤地勞作，也有了豐碩的回報——全家能吃上飽飯；雞蛋可以換錢，用來買鹽和孩子們讀書的本子和筆；養豬仔和肥豬，是把零錢聚成大錢，可以用來給孩子們交學費，還存著翻修了老房子。

父親在食品站上班，農忙時他也忙。于是，種田種地的輕重活都落在了母親的肩上。愛琢磨的母親，是種田的一把好手，隔壁鄰居都照著她耕種的節奏生產。可結果，他們的單產總會比母親種的田地的收成少。大伙認為母親留了種地種田的“絕招”。其實，母親早就跟大家伙說過，“種田無巧，先要把地養好。”稍有農閑，母親從不閑著，要么燒火糞，要么堆農家肥。家里養的豬，也發揮了大作用，生產了不少農家肥料。不過，那些大糞都是母親一擔一擔地挑到田地里去的。地養好了，莊稼自然不會欺人的。

如今，母親沒有再種大面積的田地，但她也沒有完全閑著，還秉承著“養地”的原則，種出了前后村既羨慕又佩服的菜園。我每次回家，我車的后備廂里總塞滿了母親種的各種瓜果蔬菜。

前年，母親的眼睛退光有點厲害，還一不小心把腳給崴傷了，在醫院住了十幾天。出院后，她一改以往風風火火的行事風格，變得做事格外小心謹慎，且念叨：“人老了，要養好自己的身體，別給孩子們添負擔。”

母親的“養家”大業，心中全是家人，唯獨沒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