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從赤水騎車去茅臺,不是三五幾天的事,而是幾年的事。
2016年自從綠道開通,便存了這心思。
曾想過在春天櫻花翻飛的時候穿花而去;在最美的深秋賞沿途盛景;在一寸寸酒香里吟詩作賦,豪情大作……想象中總有三五志趣相投的好友,邊騎邊玩,把路上的風景拍遍,把途中人的故事摸透,把一路紅色的英雄事跡收錄于心……
我在自己的想象中騎了三年多,種種原因,未能成行。
有天早上醒來,突然覺得不能再等了。如果只是想象,永遠都到不了茅臺。人生的很多出發其實都是久謀于心,于突然間爆發而已。沒有準備,帶了換洗衣服,連備胎都沒有,把車胎汽打足,檢查下車子無礙,就騎上我的老伙計出發了。差不多三年沒騎車了,有九年多歷史的老伙計一上路就吱吱的響,我不知道一個人能騎多遠,我只知道,只要車不出故障,沿綠道前行,我便離茅臺越來越近。
從赤水到茅臺的自行車綠道,沿赤水河而建。赤水河因中國工農紅軍四渡赤水的故事而出名。1935年初,毛澤東指揮中央工農紅軍四渡赤水,以非凡的膽略和智慧,導演了紅軍長征史上以少勝多,變被動為主動這一精彩絕倫的光輝戰例。赤水河旅游公路、騎行綠道就像一條彩色絲帶,把仁懷、習水、赤水3市縣的大美山水和獨特風情呈現在游人面前。不僅展示了中國酒都、千年古鎮、紅軍長征四渡赤水、丹霞地貌,而且把茅臺、土城、丙安等旅游名鎮與大瀑布景區、佛光巖丹霞景區、杪欏國家自然保護區、竹海以及燕子巖國家森林公園等旅游資源整合串連,形成“快進慢游”的旅游格局,為黔北大地赤水河谷腹地的美景揭開了神秘的面紗,構筑了一條濃郁的黔北風情景觀大道。
騎在路上,這一條紅色綠道的美景和故事便融進了生命里。從赤水出發,經過游客車中心,復興自行車博物館,復興古鎮和丙安古鎮。復興古鎮有國家級文物點江西會館,綠道沿途風景秀美,有很多和騎行相關的雕像及知識普及。
七點出發,8點十分到丙安吃過早餐,繼續向前,經過丙安紅軍渡口和元厚紅軍渡口。丙安古鎮自古以來為川鹽入黔著名驛站和商品集散地,具有“千年軍商古城堡”之美譽。有紅一軍團紀念館、古寨門、丙灘渡、雙龍橋、懸空吊腳樓群等景點。元厚渡口是國家級文物保護點,紅軍四渡赤水第一渡的地方。這一路,經過赤水4A景區佛光巖五柱峰,竹海桫欏隨處可見,丹霞勝景遍地皆是,奇石山間,村落田園,美不勝收。綠道一邊是河谷旅游公路,一邊是赤水河,在山脈里穿行,在橋洞里蜿蜒。四周崇山峻嶺,云霧繚繞,更兼之對面蓉遵高速的險峻之道,不能不讓人感嘆現代交通工程的浩大與壯觀。
中午十一點半的時候,到了土城古鎮,騎了七十多公里。不是節假日,一路幾乎沒見到其它騎友,太陽很烈,心里有了怯意。據騎過赤水到茅臺的騎友們說,從土城后,向茅臺而去,差不多都是上坡路,難度會增加不少。推車走在土城古鎮,吃了點米粉。喜歡土城古鎮,喜歡苕湯圓苕絲糖麻糖等小吃;喜歡沿千年的古街感受歷史;紅軍一渡的渡口,四渡赤水紀念館,女紅軍紀念館,青杠坡遺址,十八幫的歷史傳說,典型川黔故居……太多吸引我的地方,很想在這里停留一晚,第二天再慢慢騎。在猶豫之后,我對自己說,還有85公里,繼續去茅臺!如果照上午的速度,應該沒天黑就到茅臺了,我沒想到后面的路會那么難。
從土城開始后,習酒,郎酒,茅臺酒及各種各樣的小作坊酒星羅棋布散在綠道周圍。一出土城,便聞到酒香,從開始的若有若無,到后面的醉烈香熏。陽光下赤水河,碧藍如玉,清澈見底,配上怪石沙礫,讓人驚嘆著迷。綠道上有紫色的落花,仔細一看,原來是野葛花開了。據聞野葛花是解酒的第一花,原來盛產酒的地方,就有解酒的花,天地萬物的生長,皆有深意。怕自己還沒到茅臺,便醉在路上不省人事,忍不住捋了一把放嘴里嚼著。
下午騎了二十多公里,便全身無力,路上還經歷了二次腳抽筋,太陽正烈,只有不停的喝水,一坐陰涼地里,就想暈睡過去。長長的路,一個人影都見不到,我不斷的想著一句話。車到不了的地方人可以到,人到不了的地方心可以到,心到不了的地方,才是真正的無路可走。如果騎車只是休閑,那是鍛煉身體;如果騎車是競技,那是一種目的;如果騎車是想超越平常的自己,那就是一種信念和精神。那時的自己,完全靠往前走的信念在支撐!
出土城后,地貌山形開始有了較明顯的不同,赤水大部分是丹霞地貌,越往前走,喀斯特地貌越明顯,煤山礦石,溶洞暗流,沿河可見。到二郎灘,瘓在樹蔭下,一個人騎行到精疲力盡的時候,完全沒有前行的動力。二郎灘是紅軍第四渡的渡口,在這里看到四個背包徒步走在綠道上的人。了解了下,他們四個是同學,成都人,年齡都在55歲以上,準備在國慶前從茅臺走到赤水,計劃走五天,每天走三十公里左右。其中有一個女同學每年有假期,因為這一程太美,已經獨自走過三次了。這次把同學帶來徒步,用這樣的方式作為同學聚會的活動,認為比玩牌喝酒更有意義。人生的意義其實是存在每個人心里的,所以世間的人,各有活法。
這幾年,我見過天南地北的騎友千里迢迢而來,成群結隊騎綠道,只為感受這醉美的158公里。見過一個廣西的年輕男人,帶著重重的行李,穿著拖鞋,從廣西走到赤水的綠道上,準備一直走到西藏。還看到因為意外事故做過多次手術,騎自行車環游世界的重慶“鋼筋老太”謝厚國在土城獨自騎行……真正的行者,是無疆的……純粹的行走,只是一種精神。沒有體力上的區別,有的是信念上的實踐力!想著那些人那些事,看看時間,又一路前行。
到郎酒廠那里,走錯了路,好不容易爬到山上,發現過橋更方便,又下山重走。到美酒河標志地點,看著太陽西照,想到夜騎沒帶手電筒,有些焦急起來。
越往茅臺坡越多,看到坡就腿軟,太久沒騎車,身體耗盡了能量,只能見坡推車,到了頂點放坡沖下去。那時候,只有一個念頭,向前走。從茅臺鎮起始沿線主要設置有茅臺、酒園、二合、合馬、沙灘、兩河口、紅軍、福祿臺、淋灘、土城、九龍囤、丙安、醉紅谷、古跡、風溪、復興16個驛站,并設有土城旅游集散中心和張家灣房車露營地。有些隔十多公里,有些隔二三十公里,有休息,醫療,住宿,補給……每個驛站都是環境優美,建筑風格各具特色,服務熱情到家。如果不是想一路騎到茅臺,真想在任何一個驛站休閑半日,且娛且樂且游玩。到“美酒河”前面的瀑布觀景臺,夜色垂了下來,喜歡那景,停下來拍了幾張相片。那山像用天斧削過,半山里幾條瀑流由天而降,水不甚大,但形態優美,讓人迷戀。
經過合馬羊肉小鎮,聞到羊肉的香味,看到燈火里的小鎮很美麗,晚上七點了,動了心,想在合馬小鎮住下,明天再去茅臺。可是想到如果明天再去,意義又有不同了,還有三十公里左右,無論如何,我要騎到茅臺去。開始摸黑繼續前行。自行車綠道與河谷旅游公路相伴相行,距離不遠,公路上的車燈不時掃到自行車道上。看不清楚的夜色里,聽覺和嗅覺就份外的靈敏。土城到習水的酒香很濃醇,是酒糟的香,越往茅臺去,聞到的香像老壇酸菜的香,我時常懷疑我經過的地方在做酸菜。有一段路離公路很遠,顯得很清靜,像鄉村小道。蟲鳴聲特別響,偶爾有一二聲鳥叫,除此之外,只有車輪聲,看不到坡,靠著習慣換檔,又累又餓。沒有害怕,因為一無所有,除了一定要騎到茅臺的心。在這寂靜的夜里,一個人,一輛車,未知的路途,因為它,而不孤單,因為它一直都在都在吱吱的響。到九點半的時候,終于到茅臺了,世上真沒有比心更遠的路,只要你肯走。
在茅臺鎮找到住的地方,安頓下來,一看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洗漱完畢,又活了過來,出去找吃的,看夜景,晃蕩在茅臺的燈光里。看游客們在紅軍橋上搖晃著擺拍著;看廣場上開著瓶敞著杯嘗酒的人;看來來往往的熱鬧在身邊涌動,感覺茅臺,比想象中更美,最讓人迷戀的,還是那無處不在的酒香。不曾喝酒,就醉在茅臺的夜色風情里。
看完夜景,去吃了點東西,回到住所,一覺天亮,夢里含香。晨起沿茅臺河而行,茅臺渡口是紅軍四渡赤水第三渡的地方,沿渡口上行,是四渡赤水紀念碑,周圍林深葉茂。環山而行至高點,茅臺古鎮一覽無遺,在群山環繞里,像一顆明珠,把現代和古鎮完美結合,山水里的酒香,讓古鎮別有特色。你若見過茅臺的河水,你就會明白,這樣的水,天地自釀,本身就是酒。好酒無須說,只需喝,遺憾的是,去了茅臺,居然滴酒未沾。
騎行在途中的時候,有人問:“你去茅臺做什么?”我說:“想騎到茅臺看看,就來了!”就像有些人,想去周游世界,于是出發了;有些人,想見異鄉的愛人,就去了;有些人,想結束一段感情,于是放手了……生活的目的,很多時候,可以很簡單。想得太多,反而什么都做不了。人生總需要一次說走說走的旅行程,哪怕是一個人,哪怕你什么都沒準備好,心動便行動吧。
這一程,注定是銘刻在生命里的美麗。世間最美的樂章,是醉里的詠唱,是心之所向的眷戀,經年里走過的,不只是路人,還有歸客。
還好我來過茅臺,遇見了心心念念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