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在腳下

瀘州/楊得福

陽光從屋頂瓦縫之中射進來，穿過沒有樓板的四面透著風、透著光的屋，將睡在用稻草鋪成的床上的我“叫"醒。聽見用木板夾成的隔壁房間父母親在私語著：“今天兒子要去當老師了，像樣的衣服也沒有……！起來吧！弄點吃的，讓他填填肚子，好去學校啊！”這一天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就是一九八四年九月一日。

通過招考，我如父母所愿成為了一名小學民辦代課老師。被分在金尼鄉水箐村小，巧得很的是那里曾經是父母的家，一個大山深處沒有太多人知道的小山村。我也沒有去過那里，更不了解學校的詳細情況。有一種前路漫漫，路在何方的茫然啊！

轉瞬間，母親弄好了吃的，一碗酸菜包谷面飯足以讓我能量滿滿。穿上我那唯一的灰色的卡衣服，褲腳有些爛了的褲子，一雙后跟都通了的祙子配上我那雙心愛的白網鞋。就這樣，我辭別父母，踏上了人生的新征程，向著水箐小學、向著前方、向著希望走去……！用腳步丈量著我的前程，我知道路就在自己的腳下。

一路上，在溫暖的陽光下，我憑著年輕，充滿朝氣，帶著美美的憧憬，翻山越嶺，爬坡上坎。時而看看風景，時而和熟人打個招呼，時而和哪家的狗吵上幾句，時而躲避草叢中的蛇，時而……！十五公里左右的路程，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我滿懷期待地站在了水箐小學的大門口。說是大門，其實就是圍墻的兩根柱子，沒有門。進得來，一間瓦房，三間教室，有門有窗，但沒有玻璃，只是用塑料薄膜釘在窗上，但都沒有幾塊是好的，傍邊有一間兩層的瓦房，我心想那里肯定是老師的辦公室。

正想著，有幾個學生走進來了，隨著陸續有學生進來，稍一會兒，有一個中年漢子進來了，他微笑著向我打招呼。這應該就是我的領導一一胡老師了吧！于是，他向我介紹了學校的情況。一邊介紹，一邊帶我向著傍邊的二層瓦房走去。“這里就是你的教室，你先教二年級吧！有18個學生”。說話間，胡老師將教室門打開，映入我眼前的景象著實讓我心驚！也讓我心涼！

教室里沒有課桌椅，四周是用石頭壘起來的墻體，陽光可以從瓦縫中，從墻體石縫中恣意地穿進來，交織成一張光的網，而我將要和我的學生們在這光網之間去追尋未來與希望！地板是用木板鋪成的，踩上去一閃一閃的，有一種要掉下去的感覺，下面是廁所，站在屋內能聞到有一種酸臭的味道。屋中央用稍方正的小石板墊起來，搭上八塊長條木板，這就是學生的課桌，規格不一的木凳子和一塊木黑板，算是教室里最像樣的擺設了。

容不得我多想，時間在依著它的節奏往前趕著，絲毫不會因為我的手足無措而停息一會兒，哪怕是一會兒！學生也相繼進入教室，上課時間也到了。我沒有多想，也沒有心理準備，惟有手中的書在和我較著勁，不停地抖動著，仿佛要爭脫我的手，向著光網飛去，飛出瓦縫，飛出石縫，飛向那莫名的地方。那一節課，我不知道講了些什么？我不知道學生們學到了什么？我甚至于沒有看清每一個學生的面容，更沒有記住他們的名字。就這樣，我在稀里糊涂中當了老師。

自那以后，一天來回兩趟，近三十公里路，近三個小時。風雨無阻，雪里寒天，只要是我沒有痛得來走不起路，我都會按時出門，提前到學校，準備好等待著我那心愛的學生們，等待著我那可憐的學生們！我和他們共同學習，共同進步。如此的幾年后，教室還是那間教室，學生們在學習中成長起來，他們將帶著希望去到鎮上讀初中了。從大山深處，從羊腸小道，從茅屋寒門，他們邁著嬌健的步伐向山外奔去，奔去……！

我向山里走來，用雙腳帶著希望，用雙手捧著希望，去給那些等待希望的學生們，使他們用雙腳帶著希望，用雙手捧著希望，奔到山外，去到更加廣闊的天地，去追尋那屬于他們自己的夢想！

因為，我們都知道，路在腳下，路就在我們腳下，用腳步丈量的前程是那樣的燦爛如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