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美好的東西正從身邊消失,比如時光,你無法將之抓住;一個人正在人海中喊著孤獨,比如痛苦,聲嘶力竭也無法讓更多的人聽到。
每天我和陽光一起退場,一天中的重大景色已所剩無幾。
剩下來的問題就是接下來還有沒有月亮?什么時候出來?會不會出來?我需要現實還是理想?我需要白天欲望的繼續,還是需要夜晚對夢想進行設計?
總感覺生活的大樹太擁擠,凡塵中的名利欲望塞滿了生活的縫隙。我已經從茫茫人海退到孤伶的家,從仰視希望的客廳退到了只能揀拾殘夢的臥室,從早晨退到了夜晚,最后退到了世界死亡率最高的床上。
退無可退時,就想尋得一處歸隱的凈土,以棲息疲憊的靈魂。
一直對青山綠水、幽谷翠竹、潺潺溪流有著強烈的親近欲望,尤其向往在山坡上、溪流邊、翠竹中有自己的一間小木屋,每天枕著溪水叮咚,翠竹輕拂之聲入眠。當清晨的曙光剛剛照亮山谷,小鳥把你急促的叫醒,催促著你打開小木屋的窗戶,在半夢半醒中貪婪地呼吸著帶著絲絲涼意、絲絲甜意的空氣,那是怎樣的一種意境啊!
周末一早,一個好久未蒙面的朋友打來電話,叫我到他的世外桃源去度假。我知道朋友是個商場征戰的成功人士,怎么就當起了隱士呢?莫非身心太勞累,已不能承受紅塵之重?隱居,觸動了我心靈的結點,我很想知道這世道,是否真的能覓得陶淵明似的仙風道骨?
匆匆下樓,和幾個凡塵中的朋友驅車到了瀘州城外40余公里的鳳凰湖,朋友劃來小船已等在湖邊。小船離岸,蕩漾在一波碧水上,兩岸青山翠竹在風中搖曳,生出清幽雅韻,幾只水鳥掠過水面,泛起圈圈漣漪,人在畫中走,景在意中游,難倒這真的就是夢中的仙境?
心在翠綠中還在延伸,思緒還沉浸在這片清幽的世界里,小船不知不覺已停靠在一個島邊,一座小木屋在蒼翠欲滴的竹林中隱現,時光仿佛回到了久遠……
在這青山綠水的勝景,我開始感受島上的隱居生活。朋友夫婦忙著做飯,我幫著采摘木屋后面種植的蔬菜。中午時分,竹林下已擺下豐盛的酒宴。我沾了點酒匆匆離席,一個人靜靜地環游在島上。
沐著竹葉的綿情,和著清風的柔意,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沉浸在這世外桃源的禪意,讓自己的靈魂一點點、一絲絲融進這湖水、竹林……
太陽光灑在水面,波光粼粼,有些倦意,率性躺在島上的一個竹廬里小憩。清風穿越竹林,婆娑起舞依依成韻,一切大動皆隱于其形。遙對翠色看紅塵,回首望山無一人。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我回到木屋前,幾個時辰了,沒想到朋友們還在飲酒。可他們個個醉眼惺忪,東偏西倒,地下已是一片狼藉。我隱約感到,這世外桃源染上了紅塵之俗,也沒有想象中的清靜。這時朋友的手機響起,是他生意場上的朋友催他回城開始另一場酒局。醉得來已站不穩的他真的還能去嗎?我頓悟:只要還有一顆在紅塵中穿越的心,即便歸隱到荒山叢林,也不一定能尋得一塊安寧之地。那種凡塵的氣息是清幽的風所不能吹散的呀。
就算是我,真的能在朋友的木屋旁搭一片茅草屋隱居下來,就能擺脫凡世的牽絆嗎?燈火闌珊處,那永遠割舍不了的至愛親情和真摯友情能讓我徹底拋棄紅塵之念嗎?在名利場,我看慣了那么多殘酷的名利爭斗,也厭惡了帶著假面具的面孔,可我也看見人世間那些對未來生活充滿期盼的眼神,常常聚集在辦公大樓門前,為生存苦苦爭取著命運的底層老百姓的呼聲,讓我怎么可以逃避身上的責任?
“衙齋臥聽蕭蕭竹,疑是民間疾苦聲”。也許我一生做不了什么大事,但我想,“一枝一葉總關情”, 工作講的是原則,但可以融進人的情理呀!只要自己在崗位上真心付出了,就無愧于天地良心。
我終于明白,回歸自然,對“道”的體悟,從來就不僅僅是走入山林的外在行動,更主要的是一種回到日常生活狀態,在日常生活狀態中去悟道,去獲得一種心境,尋求生活的本色。
“小隱隱于野,中隱隱于市,大隱隱于朝”。釋解的就是一個天地的大道。只要我們把寧靜深植于心中,擯棄雜念,就能達到人生的至高境界,那就是——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