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城瀘州的隆冬時節,一叢叢臘梅花托起圓鼓鼓的蓓蕾含苞待放。在這暗香浮動的日子里,我欣喜地收到了忘年之交榮國富老先生贈送給的處女作《半個世紀的偵查檔案》。
70高齡的榮老先生在瀘州警界從警44年,偵破各類刑事案件數千件,素有“酒城福爾摩斯”之稱。更難能可貴的是,退休后本該安享晚年的他卻花了整整3年的功夫,將從警半個世紀足足積累幾十年、幾百本的偵查筆記整理出版以饗讀者,同時為公安刑事偵查工作留下了一筆寶貴的財富。翻開這厚厚的《半個世紀的偵查檔案》,不僅能欣賞到人民警察為保護人民利益和犯罪分子斗智斗勇,用正義戰勝邪惡的一個個驚心動魄的偵破故事,還能伴隨老偵探走進那“幾度風雨,幾度春秋,風霜血雨搏激流”的崢嶸歲月……
短短五天,破獲“深山縱火案”
1956年2月5日,榮國富從中央人民公安學院重慶公安分院畢業,分配到敘永縣公安局任刑事偵查技術員兼偵查員。到任第3天他便接到了破案任務,領導派他一個人去大樹區雙井鄉太平村調查一起“失火事故”。第一次接受任務,榮國富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但是想到使命和責任,他背著20多斤重的蘇聯式勘察包義無反顧地奔赴現場……在上千年的鹽馬古道上翻山越嶺,足足走了80華里山路,他才在雙井鄉黨支部唐書記的引領下來到了發案現場?,F場在半山腰,從現場斑駁的痕跡可見受災主人李子千原本殷實的家底——九間房屋只剩下垮塌的土墻,上面橫倒著無數燒焦的房梁,燒焦的木棺、豬牛殘骸以及化成灰燼的物資。經過仔細勘察后,榮國富準確地判斷出這并非是一般的失火事故,而是一起縱火案。
為了不打草驚蛇,榮國富不露聲色地住進了烈軍屬羅大娘家。那個年代農村生活異常艱苦,農民們連像樣的床鋪都沒有。榮國富睡在羅大娘家苞谷殼鋪就的床墊上,身上蓋著用秧子草編制的“秧氈”,心潮起伏、思緒萬千……
榮國富的家鄉富順縣王井鄉太原村,也同樣很窮。他能夠成為一名人民警察要感謝共產黨的教育和培養。出生于貧苦家庭的他,一直靠政府的助學金資助念完了中學。畢業后又被黨和政府選送到中央人民公安學院重慶公安分院學習。他想:一定要好好珍惜這個光榮而又重要的工作崗位,決不辜負黨和人民的希望,不管遇到多大的艱難險阻,都要出色的完成好偵破任務,將犯罪分子繩之以法。
經過三天的艱苦偵查,榮國富將案件突破口鎖定在一個人稱“趙家娃兒” 嫌疑人身上。由于目擊證人怕得罪在當地橫行霸道的嫌疑人,不敢作證,一度使案件偵破工作陷入了僵局。為此,年輕的榮國富急得差點哭了鼻子。后來他充分依靠群眾,在當地村干部、軍烈屬羅大娘等群眾的支持和協助下做通了證人思想工作,打消了其害怕遭報復的顧慮,證人終于勇敢的站出來揭露犯罪分子,使該案在短短的五天內即告破。當鄉里的基干民兵協助榮國富把罪犯“趙家娃兒”押送到縣公安局時,局領導十分驚詫的看著他:“娃娃,聽說你還沒滿18歲,是嗎?”榮國富把胸一挺,響亮地答道:“是!” “呵呵,你這個娃娃不簡單啊,干得真漂亮!”局領導大加贊賞。
生死較量 一身虎膽壯警威
1978年11月2日,宜賓市發生了震驚全川的“11.3”搶劫殺人案。宜賓市飲食服務公司黨支部書記李佑新和團支部書記劉光華在值班室被殺害。兇犯撬開保險柜搶走現金5000多元,糧票4000多斤。案件發生后宜賓地委歐陽副專員指名將刑偵經驗豐富的榮國富借調到宜賓公安處,協助破案。在專案組的指揮下,榮國富與同志們一道艱苦工作,反復細查,很快便將案件破獲。為此,榮國富被調任宜賓地區公安處工作,在刑偵事業上又邁出了新的一步。
1980年10月8日,南溪縣城郊松柏五隊發生了社員李海云一家五口被殺的惡性案件。在偵破該案的過程中,細心的榮國富發現犯罪分子作案的手段和兇殘程度與三年前該社青龍三隊隊長王問培一家三口被殺案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而王問培一家被殺案此前已被宣告破案,抓獲的三名犯罪嫌疑人一直在押未決。對此,榮國富憑著高度的政治責任心和使命感,僅10余天就破獲了該案,抓獲了犯罪嫌疑人曾饒春。本著“不能放掉一個壞人,也不能冤枉一個好人”的原則,榮國富與狡猾的犯罪嫌疑人曾饒春斗智斗勇,經過與其近20余天的攻心較量后,曾饒春如實地供述了三年前殺害隊長王問培一家的罪行,并按其供述提取到了相應的犯罪證據。隨后南溪縣公安局立即釋放了被錯關了三年之久的3名社員。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榮國富在他所鐘愛的刑偵事業上一路飛奔,取得了一個個驕人的成績——1989年12月,瀘州發生了建市以來第一起雇請殺手殺人的犯罪案件。該案件案情復雜,幕后元兇不僅異常狡詐,而且有著雄厚的經濟實力和反偵察手段,給破案工作帶來了較大的困難。但是榮國富和他的搭檔們沉著應對,憑著“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過硬本領與犯罪分子作堅決的斗爭,經過八個月的殊死搏斗,瀘州警方一舉摧毀了這個曾經稱霸一方的犯罪團伙。這以后,榮國富在市公安局領導的鼎立支持和同志們的積極配合下,又破獲了荷蘭籍華人許幫英母女被殺案、川南“2.19”碎尸案、敘永江門紙廠爆炸案和黃百林“11.3”特大團伙販毒案等數起重特大案件……1996年10月25日,已升任瀘州市公安局刑偵處處長的榮國富,出席了由中國北京刑偵研究學會主辦的第四屆學術論文研討會,他撰寫的《怎樣識別和偵破流竄犯案件》的論文,得到了國際、國內刑事專家們的充分肯定。
44載春秋 甘灑熱血搏擊流
從事刑偵工作44年來,榮國富也經歷了許多的坎坷、驚險乃至委屈,但卻始終歷盡磨難癡心不改,為保衛黨和人民的安全甘灑熱血搏擊流。
在文革年代,榮國富在參與處理一起知識青年被壞人利用,搶占長途客運車的事件后,歸途中遭到壞人圍攻報復。幸遇正義群眾挺身而出,將被打斷了肋骨、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的他及時送到醫院救治,才幸免于難。然而他這位偵破神探被陷害的案件卻至今未能破獲。在與筆者談起這件事時,榮老臉上沒有絲毫的怨氣,甚至還幽默地說:“過去的就過去了吧,只是留在身體里的老傷常隱隱作痛,始終為我抱不平!”其實,榮老經歷的生死關頭實在太多,老人對此早就淡定從容了。對于在辦案路途中曾經歷的四次車禍,遇到的數次險情,榮老說那根本算不了什么。因為從當上人民警察的那一天起他就抱定這一生將與犧牲 、危險相伴,且無怨無悔。最后,在筆者的一再央求下他還是講述了一幕與電影里一樣精彩的場面:一次在抓捕一個歹徒時,就在幾名警察向其逐步靠近時,歹徒突然從腰間拔出了手槍,對著警察就要開槍,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榮國富飛身上去緊緊抱住了歹徒的手和腰,并用盡全身力氣將歹徒按倒在水溝里。面對歹徒上了膛的槍,他毫不畏懼,使勁別住歹徒手腕。戰友們一擁而上,徹底制服了歹徒,繳獲了上膛駁殼槍一支,子彈19發……
在談到家事的時候,榮老臉上卻充滿了深深的歉意。他說他唯一感到遺憾的是,沒能親自為父母送終。父親于1979年去世,當時他正在宜賓辦案,因為丟不下手中的案子,沒能回去。1988年2月27日,母親去世那天,他又在敘永縣糧食局偵破83萬余斤糧票被盜案。領導和同志們都十分關心他,專案組特批5天假讓他回去,然而趕到家時母親已經入土了,他趴在母親墳頭嚎啕大哭,愧疚不已……
值得欣慰的是,榮老有一個幸福溫馨的家。老伴楊家榮是一名優秀的醫務工作者,不僅醫術精湛,還是一位很好的賢內助。她深深理解丈夫工作的特殊性,數十年如一日地默默承擔了所有的家務活,四個子女的培養教育重任也全都落在了她的肩上。四個子女從小就聽話懂事,酷愛學習,如今個個都很有出息。今年8月,在北京工作的兒子還專程回來接二老去北京觀看了奧運會。榮老說:“作為一位老刑警,有幸在現場親眼觀看北京奧運會,親身感受到了祖國的強大和美好,我覺得以前的犧牲和付出是值得的!”
老驥伏櫪 志在千里自奮蹄
1998年榮老光榮地退休了,但退了休的他卻始終歇不下來。為四川公安學院、瀘州公安校和區縣公安局民警講課。除此之外他還兼任市公安局咨詢員。2006年瀘州市警察協會成立時,他又被推選為常務理事和副秘書長,并擔任維權部部長,他整天忙得不亦樂乎。然而再忙,他卻始終放不下那份濃郁的刑偵情節。閑暇的時候,他總喜歡把那一本本工作筆記拿出來細細品讀,在重溫之中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個個崢嶸歲月……后來應《四川法制報·警苑周刊》編輯的約請,他將一篇篇偵破筆記整理后相繼在該報“解密”欄目發表。由于這些文章來源真實,案例典型、情節曲折,可讀性強,在讀者中引起了較大的反響。再后來,在警察協會領導和同志們的鼓勵下,他決定將積累了幾十年的工作筆記進行整理,編輯成冊,為公安刑偵戰線留下一份寶貴的歷史資料……
“梅花香自苦寒來”。經過三年的苦苦耕耘——長達40萬字的《半個世紀的偵查檔案》,終于呈現給了廣大讀者。它是新中國成立以來宜賓、瀘州兩市刑事偵查工作的歷史畫卷,是公安干警不顧安危與犯罪分子斗智斗勇、克敵制勝的壯麗史冊。它集真實性、文學性和業務性為一體,深受廣大讀者和公安同行們的一致好評。
“我要在有生之年,把自己親身經歷的刑事偵查寫成一本書奉獻給戰友、奉獻給社會!”古稀之年,榮老終于兌現了他的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