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啊,你還能回到過去嗎?
瀘州/楊得福
我的故鄉藏在祖國大西南的深山之中,小小的村莊,裊裊的煙火,淳淳的民風,淡淡的日子。人們在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著與世無爭的田園生活。雖比不上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但也有幾分芳草鮮美,落英繽紛之色??!
聽父輩們說,那時候的他們什么都非常地簡單,白天上工,晚上一家人或是三五鄉鄰圍坐在火爐傍邊,找找身上的虱子,擺擺“龍門陣”,有時還得比一下誰的虱子肥壯一些,能把虱子喂肥壯的人,證明他身體強壯,這在那個年代,是少有的??!也或是隨手拿一本《大孝記》、《天仙配》 等說唱的書,由村中的業余說書愛好者,聲情并茂地唱上一段,其唱腔不壓于專業的說唱演員,可以將在場的女人們調動得笑翻天、哭震地。也或是來一場不拘一格的山歌對唱。雖說是唱腔不一,格調不同,但滿屋的笑聲足以證明心中的暢快。不知不覺間,雞叫第一遍,人們的鼻孔也被煤油燈醺得通黑,火爐也只剩下那燃盡的白灰。帶手表的人,驕傲地抬起那粗壯的手腕看看,再看看!才慢條斯理地說:“時間不早了,該睡覺了,回家了! ” 圍坐著的人們,戀戀不舍地離開,各自回家,將門一推,不用關鎖,上 床就休息,不會東想西想,不會失眠,在甜甜的睡夢中一覺睡到大天亮,又開始新的一天。日日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生活是艱難一點,日子是貧窮一點,衣服是破爛一點,這都不算什么!哪怕飽一頓,餓一頓;哪怕家中無糧;哪怕衣不護體。人們照樣逍遙自在,日子過得簡單明了。人人的心里都是干干凈凈的,清清靜靜的。少了許多的算計;許多的虛假。有的則是善良的人心,窮并快樂著的日子。
這樣的慢生活隨著改革開放的進程悄悄的發生著變化。八十年代,一句“黃貓黑貓,抓住耗子就是好貓”讓許多的人們想盡千方百計去“抓耗子”,反應快的,早抓到了,反應慢的,也不甘落后,緊跟著反應快的步伐,加入到了“抓耗子”大軍。一時間,南下的,北上的東去的,西去的,很多地方,走得來只剩下老、幼、弱、病、殘。從此,耕地由老人種,孩子由老人帶,家由老人看;從此,再也沒有圍爐夜話的場景;說也奇怪,從此,再也沒有虱子可找,那些讓人們找了又找的虱子,一夜之間無影無蹤;從此,人們不再提虱子那檔子事,好像它根本就沒有在我們生活中出現過一樣。我的故鄉也不例外,人們也紛紛加入了“抓耗子”大軍的隊伍,后來,他們都有了一個共同的稱呼,那就是“農民工”。
大時代的變革,使農民從土地之中解放出來,變成“農民工”,他們在城里吃著城里人從沒有吃過的苦,享受著城里人從沒有“享受”過的待遇,熬著自己的青春,出賣著自己的汗水,流淌著讓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淚水,就這樣硬生生地融入城里。過著非一般的生活,到得頭來,城里人不像城里人,農村人不像農村人,在城里,他們沒有尊嚴地累著,干著,在農村,他們沒有著落地存在著。如此的光景,進入九十年代,第一代"農民工"慢慢老去,留下的只是佝僂的身影和破舊的行裝。第二代“農民工”帶著許多新的思想、新的理念、新的時代產物闖進了毫無準備的新天地。從此,他們變成了即不像農村人又不像城里人的尷尬群體,同時,又將城里的很多好的或不好的都帶回了農村,漸漸地改變著農村的面貌,漸漸地改變著農村的風氣。讓故鄉的人們,看得眼花,聽得耳鳴,當然,也就在不知不覺之中改變著人們的思想觀念,也改變著人們的價值觀。
不知從何時起,人們開始變得不再那么簡單,開始互相有了攀比,人與人之間沒有“龍門陣”可擺,即使是一家人坐在一起也一樣,各人拿個手機,低頭有說有笑,猛抬頭,看見身邊的親人,卻無話可說。每當逢年過節,每當大事小情,人們從四面八方趕將回來,這本是件很好的事,寂靜的小山村又多了些生氣,老人孩子可以享享天倫之樂,可誰知道,這些開著各樣的車子,穿著各樣的衣服,抽著各樣的香煙的“城里人”們,整天聚在一起喝酒、打牌,再喝酒、再打牌!留給老人、孩子的時間少之又少,臨走時好點的甩點線給老人、孩子,有的還要從老人的手里要路費錢走,回到城里繼續著他們“城里人”生活。這樣的場景讓老去的我們無所適從,父輩們那年那月,物質和精神生活都相當匱乏,可人們的幸福指數卻很高。而今,物質和精神生活都相當豐富,人們就怎么也笑不出那年那月的笑容呢?現在的農村著實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人們的生活水平不斷地提高,農民不在種田、種地也有糧食吃,山上山下的田土大部分早已荒蕪,村里村外的農具早已破壞,農民過上城里人的日子,而城里人又想著過農民的日子,真的是弄不懂啊!這個世界是怎么了呢?傳統和現代仿佛在進行一場斗爭,許多的外來文化在偷偷地改變著我們,而我們在不知不覺中被教化。我真的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那些曾經讓人們舒心的歲月都去哪里了???萬幸的是,今天的我還能記住故鄉,還能回到故鄉,而故鄉??!你還能回到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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