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世界上真有天長地久,那么孤獨就是那個我與日日相守的伙伴。無論是富貴還是貧窮,無論是順境還是逆境,它從來都將我傾心守候。不會看不起我的懦弱無能,也不會因為我的一點兒小成就就開始見風使舵。可以說,孤獨是世界上最公正、最暖心的使者。
然而,一直以來,我似乎對這位使者不太友好。潛意識里,我認為它是可怕的,是負面的,是會讓人崩潰的。正因為這樣滑稽的思考邏輯,我將有孤獨陪伴的日子視為苦澀。孤陋寡聞的我,不經世故的我,愚笨遲鈍的我,親手將我的人生摯友推開,這是多么低級而可笑的錯誤啊!
我為什么會視孤獨為洪水猛獸呢?那是因為有記憶以來,孤獨感頻頻占據了我的精神世界,并帶給我極具疼痛感的經歷。在本該承歡膝下的歲月里,我一個人默默長大,單槍匹馬地面對挑戰,孤零零地面對抉擇。盡管有爺爺、奶奶監護,但我還是覺得孤單。此外,我性格很內向,身邊沒有什么朋友。唯一要好的小伙伴兒是小我兩歲的琴琴。她的父母也不在身邊,甚至對她不管不問。但是她比我快樂,比我樂觀。一次聊天時,琴琴說:“我覺得我比你幸福。雖然我只有爺爺奶奶疼我,但他們是全心全意地付出。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留給我。我在家可以自由自在,一點兒都不壓抑,一點兒不覺得委屈。你雖然不愁學費,不愁生活費,也很聽話懂事,但是你并不快樂。感覺你一直被什么東西壓著。整個人沒有放開來。”
成年后,我經常回憶兒時同琴琴的友誼,也多次夢到我去她家玩耍。她家在山頂上,獨門獨戶,沒有鄰居。她家四周都種了果樹,一年四季都有吃不完的水果。因為和琴琴要好,我也沾光不少。直至今日,我和琴琴在一起玩耍的時光仍舊是我記憶深處最寶貴的財富。
冷靜下來,我開始思考,同樣都是留守兒童,為什么琴琴活潑開朗?為什么我郁郁寡歡呢?一是性格使然,二是家庭環境的影響,三是父母婚姻的幸福指數。懂事以來,我記憶中的父親,我耳中聽到的父親,我后來親眼看到的父親,不曾帶給我自豪感,也不曾真正擔起過“家中脊梁”的重擔。母親是操心最多、付出最多的那個人,但是我的母親管不住父親。一個人負擔的東西多了,難免抱怨。因此,我所處的就是一個家庭關系不和諧的、缺少關愛與溫度的成長氛圍。本就不自信的我越發自卑,越發對家庭生活產生恐懼。
隨著我慢慢長大,我日益發現自己和父母難以溝通。他們總是說養孩子吃飽穿暖就行了,就盡到義務了。不但不懂得與孩子溝通,還拒絕與時俱進。總拿“我們也不懂”作為推卸責任的借口。其實,我對父母唯一的期望就是他們能夠理解我。日子苦點兒,過得窮點兒,都沒有關系。然而,在過去六年多的磨合里,我們的親子關系顯然沒有我期望中修復的那么好。頂多也就是多了說話的人、多了在一起吃飯和散步的伙伴。漸漸地,我就不再指望父母能夠懂我了。我又回到了一個人默默成長的狀態。孤獨也就接踵而至了。
如今的我不再懼怕孤獨了。也不再認為孤獨是可怕的惡魔了。相反地,我很珍惜與孤獨相處的時刻。只有在孤獨面前,我才能做最真實的自己。想哭就哭,想鬧就鬧。不用擔心得罪了誰,也不用顧忌傷了誰的心,更不用憂心有朝一日會被拋棄。
最后,希望孤獨這位朋友能夠既往不咎,能夠熱情地伸出雙手,迎接我這棵曾經厭棄她的“回頭草”。也請孤獨這位朋友相信,我會真心真意做一個值得你信賴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