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裹在粽子里的端午情懷

“端午粽子艾蒲草，唯有兒時忘不了”。在我童年的端午節記憶中，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吃粽子。上世紀50年代末，媽媽打成了右派，爸爸因為和她劃不清界線，被下放到邊遠山村支農。原本就拮據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我們不到10歲的四姐弟，就靠外婆拉扯著，艱難度日。

但是，無論日子過得多么艱難，我們心中都充滿著一個接一個的節日期盼。因為每一個節日，都是我們家人的團圓之日，外婆無論如何，都會給全家人準備一頓節日宴，讓一家老小圍坐在一起，其樂融融，共享天倫。

大年一過，我就翹首盼望端午節快快到來。外婆提前好久就要開始積攢一兩斤糯米或者是晚稻米，想方設法搞點花生米、紅棗什么的準備包粽子。她還和鄰居婆婆、大嬸一起到山上去摘粽子葉，等到端午節的前一天晚上，把我們四姊妹哄上床睡了，她才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凈凈的，開始認真地包粽子。

我躺在床上假裝睡著了，然后，偷偷睜開雙眼，仔細地看著外婆在昏暗的燈光下，聚精會神地包粽子。那副神圣的畫面，至今清晰地印在我的腦海。

端午節那天上午，在學校上課一定是注意力不集中的，腦海里想的全是外婆包的粽子。好不容易熬到放學了，帶著弟弟妹妹，一路小跑回家，老遠就聞到誘人的粽子香味。

爸爸回來了，發給我們一人一小撮炒胡豆，還帶回了一只鴨子，是他過年后就開始摳肚子，從嘴里省下來的糧票與農民換來的。

媽媽下井回來了，和往常一樣，用毛巾包著兩個大饅頭回家，這是她在井下 “勞動改造”8小時的工作餐。

外婆變戲法似的弄了半碗糖精水，掰一小塊兒粽子，沾一沾，真好吃呀。我們家的端午節好香，好甜。

隨著我們幾姊妹慢慢長大，媽媽開始給我們講屈原的故事，讓我們知道了吃粽子是為了紀念偉大的愛國詩人屈原。還教我背誦“競渡深悲千載冤，忠魂一去詎能還。國亡身殞今何有，只留離騷在世間”。不知不覺中，在我們家的端午節粽子里，融進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元素，那就是屈原和他的《離騷》。從此，每當我吃到端午節的粽子，不僅是享受家人團聚的歡樂，更是有一種對屈原的敬畏之情從心底油然而生，促使我去讀《離騷》，學《離騷》。

后來，外婆離開了我們，我和妹妹也下鄉去了農村。但我們家的端午節沒有變，仍然是一個闔家歡樂的重要節日。我在鄉下，學著外婆的樣子，提前做好包粽子的各項準備，在端午節的前一天收工后，回到知青屋，點起煤油燈，就開始包粽子。腦子里一邊回放著外婆包粽子的情形，一邊默誦著“五色新絲纏角粽”、“彩縷碧筠粽，香粳白玉團”等古詩詞，感覺到從我指尖下包出來的粽子格外有分量。我連夜把粽子煮好，在端午節那天的一大早，就不約而同的和爸爸、妹妹，從不同方向的道路上，興匆匆地往家趕。

 端午節的午餐，看著全家人吃著我包的粽子，喝著媽媽準備的雄黃酒，我會聲情并茂地吟誦：“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正是這《離騷》之經典，激勵著我和我的家人，樂觀的生活，勤奮的學習。

那時候，我們家加上兩個姑姑，就是四個知青，還有建設農村水利的爸爸、一邊教書一邊接受勞動改造的媽媽，生活的艱辛不言而喻。但是，我們有和睦家庭的溫馨凝聚，有傳統文化的精神支撐，所以樂在其中。

1977年，我考上了衛校。1978年，當了21年右派的媽媽平反了，爸爸也調回煤礦了，弟弟妹妹們也先后走上了工作崗位，我們的生活越來越美好。但卻從來沒有忽視過端午節，到了那天，我們四姊妹都會提著各自買來的粽子，回到媽媽身邊，和她一起品嘗不同美味的粽子，品味粽子里包裹著的端午節，品味《離騷》賦予粽子那不朽的端午情懷。

羅學婭 電話 13619009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