瀘州市民俗攝影協會會員、瀘縣農工辦駕駛員張云飛，省美協會員、瀘縣美術家協會主席黎紀明，他們均已年過半百，可以說，他倆是率先聽到“群龍”呼喚的有心人。

臥于瀘縣縣城近郊九曲河上的龍腦橋，建于明代洪武年間，距今已有600多年歷史，是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它與瀘州另一“國寶”——瀘州老窖窖池，為瀘州成為國家歷史文化名城爭了光添了彩。

張云飛是個癡迷攝影的發燒友，工作之余，拍下了大量的宣傳瀘縣山川風物的照片。近年來，他一直在思考，如何在瀘縣境內拍攝出能在全國有重大影響的題材，向即將到來的2006年縣城喬遷10周年獻禮，于是他想到了龍腦橋。由于工作緣故，他經常下鄉，在一條小河上曾發現過一座和龍腦橋相似的橋。盡管龍頭已殘破不堪，但從尚存的局部雕刻中，也可以猜想到昔時之輝煌，他感到十分驚訝，這無疑是龍腦橋的姊妹橋呀！后來又聽說某某地方也有類似的橋。隨著這樣的線索不斷增多，他便大膽地猜測：龍腦橋在瀘縣不是一座，而是一群。尋覓，拍攝瀘縣龍腦橋，展出群龍風采，無疑是一個重大題材，一項令人驚嘆的壯舉。他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從事美術工作的黎紀明，黎也有同感。為了證實瀘縣有龍腦群橋的想法，黎紀明到瀘縣文管所查閱了大量史料得知瀘縣石刻龍橋始于明初而盛行于清，曾建有100余座，雖歷經滄桑，保存完好的已不多，但絕不僅是龍腦橋一座孤橋。由于種種原因被歷史湮沒，使為數眾多的龍橋“藏在深閨人未識”，發掘龍橋，保護文物，刻不容緩，越來越強烈的尋龍意識使得他們興奮起來，很快，他們擬定了一個尋“龍”計劃，開始尋求最佳出擊時間。

這 一天終于來到了。那是2004年3月，縣府擬定紀念鄧小平誕辰100周年，舉辦魅力瀘縣美術、書法、攝影展。張云飛與黎紀明決心牽頭去揭開“群龍”面紗，他們的倡議一提出，立即得到了眾多攝影愛好者的贊同。然而，當涉及到經費問題，要自己掏腰包，抽出休息時間外出采風時，他們又不約而同地打了退堂鼓。張、黎二人理解同伴們的苦衷，也理解政府的困難，最后約定自己掏錢，干！他倆各自說服了家人，獲得了當小學校長的張夫人和在縣文管所工作的黎夫人全力的支持。

他倆擬定利用“五一”、“國慶”節長假日、雙休日、工作間隙，見縫插針地開展尋“龍”計劃，由近到遠，先探尋縣城周邊的龍橋，再覓遠方的“龍”跡。為了高效率地采風，他們進行了分工，由張云飛負責龍橋的近景和特寫拍攝工作；黎紀明負責遠景的拍攝，交待環境，龍橋的考察和文字記錄工作。那是3月一個春寒料峭的周六下午，他倆背上相機和行裝，踏出了漫漫征途第一步，到福集鎮近郊九曲河上石鴨灘拍苦橋子龍橋。他倆踏在鄉間的小路上，神情莊重地面向遠方呼喚——睡龍，我們來了！

 

 

漫漫尋“龍”路，幾多風雨，幾多艱辛。張云飛在尋“龍”時，踩爛了三雙鞋。黎紀明在一次采風中頭先著地摔了個大花臉……除了通公路的地方坐車或打摩的外，他們經常爬山涉水，徙步前行。最遠一次從雨壇到臨隆昌界的三界村龍燈橋，冒雨踏著泥濘步行30余華里。他們忍饑挨餓，風餐露宿，時時陷進河溝里，領受了常人難以堪負的痛苦，可他們卻無怨無悔，癡心不改，如此壯士之舉，沉睡的“群龍”豈有不醒之理。讓我們采擷其中幾個鏡頭去窺視其癡情——

鏡頭之一：張云飛左手高舉著像機，在小河邊淤泥里掙扎著，渾身上下成了“泥人”，黎紀明見狀立即趕來救他，當他上岸時，唯有照像機沒有沾泥。

這是2004年7月的一天，在瀘縣雨壇龍燈橋河邊的一個鏡頭。龍燈橋上的兩龍，昂首揚眉，巨口如盆，為了拍清楚其龍身的“逆鱗”，必須貼著水面進行仰視角度拍攝。那時，正遇小河退水達兩米許，被淹的橋邊全是淤泥，為了拍到石龍騰飛的最佳效果，張脫鞋挽褲下水。右手緊緊抓住河邊的斑竹，可被水淹的斑竹被連根拔起，張跌陷在淤泥里掙扎，他渾身上下全是泥漿，可他始終將左手相機舉了起來……最后，終于拍下了該橋的龍顏龍紋。

鏡頭之二：在瀘縣得勝“五子凼”龍橋，一位婦女端著一銻鍋熱氣騰騰的米勞糟蛋送到了四個人手里，他們來不及感謝，立即狼吞虎咽地吞食著。這四人分別是張、黎和鎮經發辦的何女士及文化站長。

這座橋上有兩個龍頭，由于水土流失，其中一個已經深深地埋進泥沙中，張、黎在當地人的配合下，借附近農民的工具挖龍頭。從上午11時到下午2時許，寒風呼呼，又冷又餓，盡管舉起的鋤頭越來越無力了，但他們仍然輪番的挖泥沙不止。此時，張云飛突然發現附近一棵樹上，還有三個“漏網”的桔柑，于是摘來分給三人吃。得勝經發辦的何女士，反復將張遞過來的柑桔又遞過去……此情此景倘若龍頭有靈，也會為他們的救“龍”行動感動。他們挖泥沙救“龍”的行動，也感動了住在山坡上的一位村婦，當她知道他們還未吃午飯，便主動為他們煮了8個米勞糟蛋，于是發生了開頭一幕。

當時村婦拒收蛋錢，認為蛋是自家雞下的，他們這么遠來保護文物，是做大好事?？伤麄儓猿终f服對方，付了8元錢，張灰諧地說：“8”是個吉利數字，八路軍、《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都有“8”，愿我們的潛龍臥龍“發”起來。

這天是2005年元月13日

鏡頭之三：2004年10月6日，夜幕降臨，張、黎兩人拖著疲憊的步子，邁步在瀘縣楊九的公路上。原來，他倆早晨就出發準備去太伏鎮一山區尋龍，鎮領導本安排好了帶路人，并約定在某處等，可等到中午還不見人來，一打聽，原來帶路人去朋友家喝酒去了。他們知道，這是“白跑路”的差事，也難怪別人。時時被人忘記成了家常便飯，他們已經習慣。為了節約每一個雙休日時間，他倆不甘心無獲而歸，于是準備去楊九百獅橋處尋龍。幾經換車，摩的又把他們帶進小公路，走了幾里山路來到橋邊。這時，天公作美，晚霞將四條龍頭灑滿金輝，“咔嚓”的相機攝下了四條石龍的壯麗……他們收獲了，可是他們回到楊九已經沒有開往福集的客車了，盡管上午浪費了時間，盡管打摩的又遭遇“敲竹杠”，可他們最大的安慰就是尋到了“龍”，也許是受“龍”的力量鼓舞，他們準備走路回縣城。

然而，畢竟是年過半百的人了，走了3公里左右，他們開始感到累餓交織，每邁出一步都得十分吃力。危難之時，張云飛只好向妹弟打電話告急，妹弟獲知后，專程從瀘州開車到楊九接應他們?；氐郊依飼r，夜已經很深了。

鏡頭之四：在一輛由福集開往太伏的客車上，張、黎倆將他們拍下的“群龍”照片給乘客們看，并向他們宣傳文物常識，希望人們能提供線索。他們慣用的在客車上宣傳的這一招又見效了。

一位去廣州打工的青年叫王志剛，乘車返鄉為父親做“滿十壽”。聽到他們的宣傳后，當場就向他們提供了瀘縣云錦鎮青獅有薄刀橋、沉思橋、觀音橋、雙龍橋、黃桷橋等五座龍橋的線索，使張、黎二人為之振奮，他倆臨時決定不去太伏鎮，請小王帶路到青獅尋“龍”。他們在兆雅轉乘去云錦的客車，并為小王買票，可小王客氣的推卻說：你們為了大家，我們盡點力也是應該的??！

到云錦后，他們包了一輛長安車去青獅，又沿著彎彎曲曲的小河溝步行了20多里的小路，為了爭取拍到最佳的光影效果，他們簡直成了急行軍……礦泉水喝完了，他們就捧喝小河里的水，餓了就啃啃自帶的干糧。

下午4時許，他們在這一帶就發現了縣文史資料上從未記載的五座龍橋，每間隔3—4里就有一座，他們驚呆了，盡管很累很餓，也不敢坐下休息，立即按照各自分工，拍下了形態各異的橋 “龍”風采，作下了大量的文字記錄。這天，是2004年10月7日。

鏡頭之五：“啪”的一聲刺響，張云飛價值4300元的尼康相機鏡頭在拍完龍橋后由灘口上坡時摔在了石頭上，他用手撫摸著心愛的鏡頭吶吶地說：糟了糟了，鏡頭摔壞了。

在與黎紀明共同確診鏡頭摔壞后，一種惋惜之意頓時涌上心頭。擔任此次拍攝“龍頭”主任務的鏡頭“犧牲”了，叫他們怎么不心痛呢——在四十余次的尋龍采風中，他們共拍了130余卷膠卷，獲得了四千多張寶貴的第一手原始資料照片。如今“主力”夭折，不光是金錢價值可惜，而更重要的是一種“龍情”穿插在其中。片刻后，他們又開始自慰起來——幸虧相機里的膠卷未損壞。

這是一次難忘的拍攝。那天他們早早的來到海潮高橋，橋在灘口上方，這里堆滿了石頭，要拍好龍的形象，就得到下邊去仰拍，拍完后，張從石堆處上橋時，鏡頭遭到了不幸，經全力“搶救”無效，只好宣布報廢了。后來執著的張云飛不改初衷，先生花費一萬二千多元，重新購置攝影器材，繼續尋“龍”征程。

鏡頭之六，……一個個難以窮盡的鏡頭，不正是“龍”的精神與人的精神共鳴出的一曲愛我中華瑰寶之歌么？！

 

 

張云飛、黎紀明自費擠時間尋群“龍”之壯舉，感動了瀘縣百姓，感動了瀘縣的“兩會”——

感動之一，文首已敘，從略。

感動之二，瀘縣于2月18日人大、政協兩會召開期間，他們從中精選出一百二十余幅“龍橋”照片在寬廣明亮的縣政府會議大廳展出，立即引起了兩會代表的震動。人大代表易齊江，政協副主席馬鵬程、汪永輝等立即起草議案：打造“龍城”特色，挖掘龍橋文化，拯救石刻龍橋，表彰兩個“尋寶人”。議案得到了全數通過。

縣政協主席田修國為影展題詞：“傳承文化，功不可沒”，署名竟為——感動人！

縣委、縣府尊重民意，很快向兩個“尋龍人”進行了嘉獎?！叭糊垺背錾?，震驚瀘縣，感動著兩會代表，并成為會議的重要議題之一。

感動之二：當人們了解兩個“尋龍”癡情者歷時一年，前后尋龍采風40余次，并核實了70余座龍橋（現存50余座），總行程3000多公里（含步行）。兩人自掏腰包2萬余元，摔跟斗，餓肚子，起五更，摸夜路，風里來雨里去的一幕幕時，人們感動了。兩個尋“龍”人成了人們議論的熱門話題——人們開始傳說，“尋龍人”有“龍神”保佑。黎老師文質彬彬，在牛灘鎮無名河溝探尋四座龍橋時，繞跳一水凼，頭先落地腳朝天卻安然無恙，令人有驚無險，是“龍神”護著他。張老師摔跤滾河，卻不傷筋不傷骨……對“龍”癡了情，“龍神”不保護他們保護誰？

感動之四，當談到龍橋已經毀壞了20多座，他倆心情顯得十分沉重。按史料記載，瀘縣永壽有座四龍頭橋，當他們千辛萬苦來到那里時，龍橋卻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座新建的公路橋。據當地老鄉介紹，2003年修建公路橋時，龍頭及橋身被砸成石塊當片石，以9元/M3賣出，填入新橋。每當他倆向人們談起這段“毀龍”故事的遺憾時，他們就會對愚昧挑戰文明的行為感到憤慨。張云飛激動地說：這是龍橋作為重點歷史文物宣布之后發生的事啊?？磥?，向人們宣傳保護文物有多么重要！作為能心系“文物”的普通百姓——“尋龍人”，他們這種情操難道不令人敬佩和感動么？！

一樁樁從表里的感動，向理性的感動靠攏時，你就會感覺到：人的偉大在于行動！

當你走進張、黎二人的4000多幅“龍”照和撰寫的1.3萬字《天之精，地之靈》考察論文時，你就會感到“行動”的力量，龍橋潛龍的發掘，尤如春風氣息在瀘縣的土地上蕩漾。事實為證，瀘縣龍橋石刻非一偶而是一群，是明清留下的璀王桀文化歷史的見證。其中一石龍身上刻了斑駁可見的文字——上下河西皆有橋也，碑文獨于天下。經過張、黎論文及有關史料考證——瀘縣龍橋現存50余座，分布于瀘縣境內的九曲河、龍溪河、瀨溪河、馬溪河、鹿溪河及許多無名小河上，歸屬14個鎮。瀘縣龍腦橋的雕龍藝術為瀘州成為歷史文化名城支起“半邊天”，而兩個尋“龍”人，又將“群龍”推現在人們面前。無疑，張云飛、黎紀明先生的壯舉為瀘縣能成為龍橋之鄉，和形成龍橋文化作了最好的注釋。一張張照片一個個文字記錄正透視著這種“龍”的精神，難怪我們中華民族常自豪地把子孫后代喻作“龍的傳人”。

面對人們的感動，兩位先生卻說，他們獲得的成功，離不開方方面面的支持。每當遇到困難時，他們感到自己背后有座山在支撐自己——這山就是那些關心龍橋文化的老百姓和政府相關部門，當然也包含了家人和眾多親朋好友和攝影同行的支持。

如今，張、黎向人們宣布，挖掘出的“群龍”僅是尋龍行動中的一個“逗號”，他們將繼續追蹤和尋找那些仍被遺忘的龍頭龍身，并呼吁更多的人加入或提供線索，讓龍橋成為瀘州瀘縣的一張走向世界的“名片”。

癡情龍橋的兩個尋“龍”人，他們無愧為托起“龍魂”的龍的傳人，他們堪稱我們時代最可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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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龍馬潭檢察院  川石

邱繼楊（邱繼楊先生原在兆峰瓷廠工作，任辦公室主任，愛好攝影、寫作，曾在省市報刊多次發表有關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