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一個炎熱的伏天,當(dāng)我?guī)筒鹧b隊把塔吊拆完,已經(jīng)是上午十點多。擔(dān)心乘車?yán)щy,我急急忙忙地回到宿舍,開始整理東西。有的用品雖然舊了,但一樣不能扔,扔了還要掏錢買,尤其是我,家里因為蓋房子,欠下了幾萬塊錢的債務(wù),瞎花錢的事是萬萬不能的。于是,兩條被子、羽絨服、毛線衫毛線褲,及熱水瓶、電風(fēng)扇、席子、塑料盆等,納滿了兩大編織包,外帶兩個挎包。
我所在的工地是南京江寧區(qū)某藝術(shù)學(xué)院,緊靠東大門,出去得繞過圍墻,行一里多的路,到南門才能乘到南京車站方向的公交。在這個大熱天里,帶這么多東西,肯定會有諸多的不便,但是飯店不是躲雨處。我把兩個大包連起來,往上一甩,一前一后,正好搭在肩上,再用汗巾擦了一把臉,頂在了頭上,最后兩個挎包一提,匆匆上路了。
幾個包,雖然四五十斤重,但遠(yuǎn)路不輕擔(dān)。走了一段路后,漸漸的力不從心,尤其是肩膀,估計是勒出一道深深的印痕,疼得往心里鉆;手里的兩只挎包不停地?fù)Q手,實在太麻了,就擱在前面的大包上,好不容易挨到站亭,騰出手,揉揉生疼的肩。這時,已有幾個學(xué)生模樣的大孩子,他們在低頭玩著手機,時不時地抬頭張望。
車子終于來了,停穩(wěn)后,“咣”的一聲開了門。等幾個學(xué)生上去后,我趕緊拽著大包小包跟了上去。司機睥了一眼,聲音粗了:“把東西提到后面去!”我便開始往后面挪,站在過道里的乘客開始紛紛避讓,朝我拋白眼。我把包塞到后門靠垃圾桶的地方,摞好,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我心想,沒占座位,大家對我的態(tài)度應(yīng)該會好一些吧。但賣票的大妹子卻不領(lǐng)這個情,她依著旁邊的靠背上,很認(rèn)真地說:“這么多包,補兩塊錢票!”我欲言又止,但還是遞了一張十元鈔票。她不冷不熱地接過去,撕了兩張票,打了眼,并找了零錢。我接過來,揣在褲兜里,這時我發(fā)現(xiàn),還有乘客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著我,弄得我灰頭土臉的,心里直發(fā)怵。
車子一會兒走一會兒停,乘客一會兒上一會兒下,約摸七八站后,我的面前突然站滿了人。我只得站了起來。我是擔(dān)心車子一晃,大家會像沒碼好的棉花包一樣,一齊壓在我身上,讓我吃啞巴虧,雖然他們有的抓著扶手、椅子的靠背。車子里十分悶熱,讓人感到窒息。我扯出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臉,同時聞到了一股難聞的汗腥味。旁邊的中年婦女也許是被薰著了,剜了我一眼,趕緊把臉扭了過去。她的嫌惡,讓我著實不安。我趕緊低下來,坐回到大包上。
下了車,我沒有順著人流往西走,而是把包挪到路南的一棵樹蔭下,然后掏出塑料水杯,猛灌了幾口,心里一下子爽了許多。
太陽正卯足了勁,炙得路面發(fā)燙。車站的廣場上,明晃晃的,好似蒸汽騰騰直上。我定了定神,努力做出一副不急的樣子,幾天前去看過那工地,坐哪趟車,哪個站點下,早已了然于心。我把手伸進挎包里,掏出一袋方便面,撕開口,掐出一塊,送到嘴里咀嚼,然后喝口水,胃子好受多了。玄武湖里,有幾只劃艇,輕波蕩漾。
車站門口的東首,到西首換乘的地方,有一站路遠(yuǎn),我想,干脆不乘了,再說了,這么多東西,上來下去的也麻煩。玄武湖邊,走在寬寬的棧道上,能看到匆匆的行人,沿途的花草樹木,還能看清車站的全貌。一段路,累并快樂著,終于來到欲要搭乘的班車前。
車子里已經(jīng)坐了幾位乘客。我還是有點不放心,便探問,經(jīng)過新模范馬路嗎?靠門的一位老人問:“到哪?”“青石村下?!崩先粟s緊說:“上吧,車子馬上開了?!蔽野汛蟀“嚿咸?,同時不忘對老人說聲“謝謝!”老人應(yīng)了聲“沒事!”便繼續(xù)看他的《揚子晚報》。我摞好兩只大包,找個靠門口的座位歇下來。我心存感激地,又盯了一眼那位老人,他的頭發(fā)花白大半,愈發(fā)顯得慈愛。今天可能是我最好的心情,我突然覺得有一陣涼風(fēng)撲面而來。
過了五六站,車子把我?guī)У搅饲嗍逭就?。下車后,我突然感到莫名的輕松,因為往前走幾十米,拐進丁家橋巷,很快就到要去的工地。途中,折騰了三四個小時,兩次換乘,兩次徒步,已讓我忘記自己的狼狽和疲憊,心想,人生大抵如此吧,每一次咬緊牙,堅持一下,還有啥挺不過去的呢。且走且珍惜。
作者簡介:柏文革,鹽城市作協(xié)會員。小小說、散文散見于《北京晚報》《鹽阜大眾報》《鹽城晚報》《常州日報》《常州晚報》《淮海晚報》《西南商報》《東營日報》《黃河口晚刊》《泰州日報》《興化日報》《淮安區(qū)報》及雜志《故道》《悅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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