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靜,絮絮的波浪聲,在黑夜里宛如少女的歌,有點憂郁有點希冀。風(fēng)撩繞著,撫摸山峰,即使不能奏響鋼琴的弦律,但是她給了每個山峰溫柔的親吻。有人在喧嘩,發(fā)泄酒后的余勁,雖說出來都為了看山觀水,但人的心與山脈并不容易交接。
天上有幾點星子在閃亮,比春節(jié)的煙花好,煙花總是壯麗地沖上天空綻放出所有的熱情后永遠沉淪,沒有明天沒有痕跡,可惜年少的人總愛煙花瞬間的絢麗,難以靜心看星永恒的清麗。船泊豐都,港口燈火輝煌,鬼頭猙獰,沒有感情的面對來者。鬼城里招魂曲依舊,滿城蕭瑟迷離之聲,我的眼眶不由濕潤,凈土安在,這個魂靈的歸宿地到處貼滿了招引,難道他們怕魂靈找不到自己最后落腳的地方嗎?
十年前,兩個少年結(jié)伴同行,游遍了豐都的大街小巷,又攀上了名山,站在望鄉(xiāng)臺上,眺望江心小洲.溜沙坡,兩種極端不同的景致感動著兩顆敏感的心。走過望鄉(xiāng)臺,聞過孟婆茶,在擁有美滿婚姻的冥王夫妻前,兩個少年許下諾言,這輩子一定要相親相愛。鹿回頭鹿三啼,希望神仙眷屬能永遠保佑他們,山在水在情在,世上有多少癡男怨女,以為自己的愛可以天長地久。在那條長長的石板街上,兩個少年漫步信游,多么寧靜的夜啊,聽到的只有心的呼應(yīng),那靑檐下一溜的大紅燈籠,溫柔得美麗得象剛進洞房的新娘,嬌羞是睡蓮,心是花瓣徐徐綻開,多想永遠擁有這樣的夜晚。他們手牽手咀嚼愛情的甜蜜,江水泛著紅光,有煙花親吻過天空,那柔情似水的模樣應(yīng)該感動天地。
(我一個人抱著孩子在街頭漫步,春節(jié)的氣息處處撲面,鞭炮聲沉浮在酒杯里,激起臉紅心跳的飛舞。孩子的臉是我的翻版,帶著我失去的天真。他只會叫媽媽,滿足響應(yīng)后就高興的歡叫,他不知道媽媽在這樣熱鬧的夜里為何惆悵,我寧愿他永遠都不知道。)
再次坐船過豐都,十年后,也不再是少年的人獨自行走在豐都的街上,行走的時間只有3個小時,來不及看望鄉(xiāng)臺來不及聞夢婆茶,只是怔怔地看著南來北往的人。鬼城在這個季節(jié)是旅游旺季,街上飄著神與鬼,狐與人的故事。“奈何橋上等三年”,不知名的女人在滿懷憧憬地唱,她錯了,奈何橋上沒有等待,只有懲罰和獎賞,但這些都與愛情無關(guān)。“我在佛前許下諾言,五百年后,即使五百年/我還是要愛她,等她”。那個十年后的她突然咬緊嘴唇,紅了雙眼,他不再是愛不再是等待,只是欺騙和懦弱。“我們的愛曾經(jīng)美麗過,但最美的煙花也會灰飛煙滅,其實我也很痛苦”,他望著曾經(jīng)最愛的人說。他們解脫啦,我的痛苦被昭告于天下。名山腳下,沒有宮燈如新娘,沒有草長鶯飛的詩意,心象死過一般,煉獄在鬼城的哪個角落,我還能離開嗎?
(街頭好冷,禮花“轟”叫著照亮天地,許許多多閃亮的星子從天空飛下,回到塵世變成來年的蝴蝶,不會的,回到塵世就是凡人,載滿了太多的喜怒哀樂就回不到天空,還是消失在天上好,天使的翅膀是不能沾塵的。我抱著孩子回到家中,孩子也睡熟。我要在新年的夜里收拾好屋子,彌補我近年來散亂的心情。鏡子里是憔悴的人,我微笑著,明天這個憔悴的女人會變得美麗,孩子需要努力的母親。屋里水仙開的香妍,到老皆白,不象人善變的心。)
船笛驟響,驚醒十年的夢魘,名山之行告訴我山?jīng)]有感情,不管世間的愛如何風(fēng)風(fēng)雨雨,它只是冷眼在看,冷眼在看。回到船上,水汽森森,順流而下回到新的家居,不再有回憶,不再有他臨走前流下的淚,門關(guān)上剎那間碾碎最后一朵煙花,我掛上了新的窗簾。
“我們曾經(jīng)的愛情絢麗閃亮,最后毀滅時卻又如此殘酷”,我在夜里笑,象午夜獨自開放的曇花。船行到終點,星子漸漸淡去,天亮啦,美人魚的靈魂插上天使的翅膀時,眼淚不再是失敗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