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斑斕色彩,編織出人生的絢麗多姿。回望我平凡的生活軌跡,一路上也滿滿地涂鴉著赤橙黃綠青藍紫,或深或淺,或明或暗,勾勒出我簡單的人生。在這些色團中,有一抹揮之不去的橄欖綠,雖然不太起眼,卻曾融化在我的血液里,激起我生命的熱忱。
我從小生長燈火輝煌、機器轟鳴的煤礦,那年初夏,響應(yīng)號召,離開了熱鬧的礦山,離開了爸爸媽媽,稚嫩的肩膀,背起背包,插隊落戶到了一個偏遠落后的小山村。那里沒有公路,沒有電,沒有廣播,通訊靠吼,出門靠走,看家護院全靠狗。
每天早晨、上午、下午三次出工,艱苦勞作10多個小時,價值一角七分錢。天黑了,回到知青屋,胡亂弄點東西吃了,疲憊不堪地躺在床上,掩在蚊帳里,看著忽閃忽閃的煤油燈,聽屋內(nèi)蚊子嗡嗡瘋叫,屋外蛙叫蟬鳴此起彼伏。汗水一次又一次地打濕了枕巾,雖然很累,卻翻來覆去睡不著,倍受漫漫長夜孤獨寂寞的煎熬。“廣闊天地?zé)捈t心”的激情在漆黑的長夜中一天天退卻,突然與外面世界完全脫離的身心,陷入灰暗的迷惘。
那一天,鄉(xiāng)間的小路上飄來一抹橄欖綠,激活了我低沉的知青生活,讓它有了明快的色彩。
那是一個炎熱的下午,我在山坡上割麥子,和社員們一起揮汗如雨,搶收小春。突然,山下傳來一個陌生男人的吼聲:八隊的羅學(xué)婭,取--信。
順著吼聲望去,夕陽斜照下,一輛橄欖綠的自行車,停靠在山腳小路上,一個身穿橄欖綠工作服的郵遞員大叔,肩上挎著橄欖綠的郵包,一只手握著信,向我們勞作的山上揮著,另一只手不停地按響著自行車的鈴鐺。
我急忙丟下手中的鐮刀,連跑帶跳來到郵遞員身邊,雙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畢恭畢敬地從他手中接過我下鄉(xiāng)后收到的第一封信,那是媽媽寫給我的信。
回到知青屋,我忘卻了一天干活的疲勞,顧不上生火做飯、燒水洗澡,端坐床前,點起煤油燈,小心翼翼地將信紙展開。
“學(xué)婭吾兒”,剛看到這四個字,我就止不住熱淚盈眶了,一雙淚眼將兩張信簽紙反反復(fù)復(fù)地看,恨不得把每一句、每一字,甚至每一個標(biāo)點符號都全記下來。我連夜給媽媽寫了回信,還附上了自己的一首小詩:我愛我的新故鄉(xiāng)。
第二天,從出早工開始,我就一直盼望著那一抹橄欖綠快快出現(xiàn),要把給媽媽的回信交給郵遞員大叔,讓它快快飛到媽媽身邊。
從此,我開始給家人寫信,給老師和同學(xué)們寫信,那一抹橄欖綠,在偏遠的窮山惡水,在枯燥的田間地頭,傳遞給我溫暖的親情和友情,讓孤獨的我不再孤單。那一抹橄欖綠還給我?guī)韹寢尩囊龑?dǎo),老師的指教,同學(xué)朋友的鼓勵,讓我有了寫作的靈感,創(chuàng)作的激情。
一篇篇幼稚的稿件,通過那一抹橄欖綠,送到縣上的、省上的報刊雜志編輯部。一封封退稿信,通過那一抹橄欖綠,送回到我手上。終于有一天,橄欖綠給我送來了《隆昌文藝》的用稿通知,那一期就用了我三篇稿子,5塊錢的稿費,轟動了寂靜的小山村。我割了兩斤肉,買了些酒菜,請了幾個文學(xué)青年朋友到我的知青屋來打了個大牙祭,余下的錢,買了20張郵票。
下鄉(xiāng)3年,1000多個日日夜夜,那一抹橄欖綠,給我?guī)砹丝鞓泛拖M俏耶?dāng)時放眼看外面世界的唯一窗口,是聯(lián)接我所有親情、友情的唯一橋梁,也是我向往文學(xué)的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
那個黝黑清瘦的鄉(xiāng)村郵遞員,是我在知青歲月最期盼見到的人,他那嘶啞的吼聲和那輛破舊自行車的鈴聲,當(dāng)時在我心中,介直就是世上最優(yōu)美的天籟之音。
1977年,那一抹橄欖綠,給我送來了恢復(fù)高考的喜訊,送來了參加考試的準(zhǔn)考證,送來了學(xué)校錄取的通知書。
也就是那一紙入學(xué)通知書,讓我告別了那一抹橄欖綠。一別就是40年。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電話,BB機,電腦,手機,QQ,微信,網(wǎng)絡(luò),快遞……,越來越多、越來越先進的通訊工具和聯(lián)系方式,讓那一抹橄欖綠越來越淡泊出人們的視野,但它卻留駐在我生命里,永不褪色,終生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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