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過年了,父母盼著回老家的心情一天天急切起來,時常在我們面前絮絮碎碎地念叨。想想也是,長久地別離了故鄉,是得尋機早一些時候回去吧。
元月22日午后,我們冒了嚴寒,頂著細雨,作別成都,直奔瀘州。車內暖氣充足,溫和宜人,似乎還需脫下外套。攏了瀘州,小雨也變大了,街燈也明亮了,溫差確也不小,幾個噴嚏之后,總算把持住了。
在蓮花池“香樟山居”稍事停留,也是晚上10點過了,是住在城里兄弟家頭,還是回到鄉鎮老家?那沒得說,起駕。一路上,車燈映照之下,雨水仍時疾時緩地打在擋風玻璃上,兼有依稀可見的白色的顆粒也慢慢在眼前飛揚,我知道,這充其量算是雨夾雪吧,有什么可以大驚小怪的呢?別開小差了,光線又不好,安全才是王道。
這不,剛到安寧鎮科博園附近,就有幾個人淋得濕漉漉的站在公路上朝我們揮手,示意停車。我還以為是想搭順風車的,沒想到是他們的車有兩個輪子滑到溝里去了,公路邊沿又是砌了石頭的,起不來,正著急想請我們幫忙給抬起來。這確實沒轍,愛莫能助,只告訴他們撥打報警電話求助好了,這雪沒下多少,事情倒容易遇上,務必小心才是。
一夜無話,有父母陪伴,聞著老家的味道,就是睡得踏實而且香甜。
23日早上起來一看,就和以往不一樣了。屋頂,地面,竹樹,甚至垃圾堆上……到處光亮照眼。場鎮上人煙稠密吧,不也照樣白茫茫一片嗎?車身已經被白雪覆蓋,有幾厘米厚了。臨時決定要到重慶大學城去接一下還在那里等著回家的侄女,于是,用冷水洗凈擋風玻璃和雨刷,絨毛一樣的白雪就任由它覆蓋在車頂上面。這陣勢,據說,我們川東南一帶這樣大的雪恐怕有三十多年沒見了呢!就讓它繼續在那兒招搖吧。
我們經中峰,三元,寶峰,擬從永川上繞城高速。特別是三元和寶峰接壤一段,其實是四川和重慶的邊界。那里崗巒眾多,山勢起伏,白雪錯落,尤其樹冠上,枝杈上,一簇一簇的沉甸甸的白團,不也是千樹萬樹梨花開,抑或千朵萬朵壓枝低嗎?這地兒我很熟悉,曾經帶著一撥撥的學生,在這些山頭煮過多少次野炊呢,每半年還和他們一起或春游,或秋游呢!這些學生現在可能都各得其所,兒大女成人了。件件樁樁的往事,影像一般在我眼前次第浮現,鮮活起來。于是,駐車,拍照,忙活起來。
風,往袖子里貫不要緊,雪,往脖子里鉆也無妨。無非,逮住了一次機會,和二十年多前在老家工作的自己來了一次精神上的重逢。
那是1991年冬天,我還在中峰工作,照例在上班,雪也白天連著黑夜地下,疏疏密密地堆積起來。那會兒我還不曾戀愛,不過心里也有一些懵懂和期待,于是招呼上她,到教師宿舍樓上去扒拉了一些雪,壘在一塊兒,塑成一個戴紅領巾的娃,我們倆陪著這個雪人兒拍了生平第一張合影。后來,那個姓曹的照相師居然沒有把這張照片給沖洗出來,我當然不干了,到她鋪子里一陣好找,翻到了膠片,好說歹說,終于讓她給加印出來,時至今日,還穩穩地貼在我的相冊里,神采飛揚著吶。那場雪,堪為我們牽手的見證。老家的雪,是有故事,有溫度的,讓人念想和感動。
大學城轉來,雪仍然沒有消停,廣播里說好些地方遭到了霸王級和怪獸級的雪災,可是我們這里的雪,好像只是讓世界變得更加柔和安靜,并沒有看到什么災害發生,我們就只有靜靜地賞雪一件事可做了。
當晚,我住在農村,屋內取暖器在散熱,屋外雪花不停飄灑!雪花碰撞發出的窸窸窣窣的天籟,在靜謐的鄉村夜晚,像一支悠遠的夜曲,讓人酥麻!
第二天一早,雪停,霞光絲絲縷縷出現。我知道“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或許就會在這里再現?算了,等不及了,有沒有太陽又有什么相干呢?
皚皚白雪,鋪天扯地一樣地覆蓋,屋脊檐下,樹葉邊沿,高低枝杈……形成晶瑩剔透的霧凇。將它搖晃下來,碎成一地晶亮的渣滓,踩在上面嚓嚓嚓地響。車子周身都鋪上了一兩公分厚的雪,倒是比較疏松,一根指頭就可以輕輕地戳下去,只不過前后的車牌都看不見了。
走到田埂邊,咋老是聽見鴨子在那里大聲嘎嘎嘎地叫,呵呵,你道為啥?原來水面結冰了,鴨子跳不下去,猛一用力跳下去了,卻也浮不走,要爬上岸來又很不容易,估計鴨們也沒搞懂是怎么回事吧。果然,凍得厲害,我們把搓成一坨一坨的雪團往水面砸去,雪團就在水面一陣骨碌地轉!
要說真好看,我覺得還是四哥家開在大塊大塊的雪團下面的茶花吧,當周遭一片沉重的白,她卻探出一片耀眼的紅,溫暖著我,戀鄉情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