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94歲的李龍泉是隆昌縣雙鳳驛紅土村人,抗戰爆發那年,他被抓丁進了川軍。
一講起抗戰故事,他的思維就特別清晰。“我被編入第三戰區50軍144師431團3營8連,戰區司令是顧祝同,軍長是郭勛祺,師長姓唐,團長是李子千……,”老人能一口氣說出部隊的番號和戰區首長姓名。
“我們從隆昌到重慶,坐船到達武漢,經過短期集訓,很快投入淞滬大會戰。”
這場激戰從1937年8月打到11月,雖然是以上海淪陷而告終,但卻徹底粉碎了日本“三個月滅亡中國”的狂妄計劃,中國向世界正式宣告:抗日戰爭真正的、全面的開始了。
這一開始,就是整整八年,李龍泉跟隨川軍,先后在武漢、南京、蕪湖、昆山、廣德、宣城、池州、南陵和青羊等地打了很多仗,他最最難忘的就是在他現在生活的青陽縣陳家大山打的那一場大仗。
他說:那一仗,我們川軍傷亡十分慘重。戰火熄滅時,舉目一望,全都是燒焦了的泥土和樹根樁樁,尸橫遍野,重重疊疊,多得無法掩埋。
那是1938年7月,武漢淪陷后,日軍大舉進犯大西南,兵力與物資,主要依靠長江航運。
李龍泉所在的部隊,固守陳家大山一帶的長江黃金水道,奮力阻止日軍船只上行。
日軍船只接連遭到幾次阻擊后,惱羞成怒,加大火力,對準陳家大山中國軍隊固守的陣地,寸草不留地狂轟濫炸,陣地上的川兵,整排整連的陣亡。
老人雙眼飽含悲淚地說:在那次戰斗中,我親眼看見一塊彈片從王連長的左眼飛進去,后腦穿出來,王連長頓時就滿臉血肉模糊,缺了半個腦殼。
他還說:一顆炮彈落在我身旁炸響,我當時就以為沒命了。沒想到,炮擊之后,還有知覺,我吃力地從滾燙的泥土中抬起頭來,看見身旁的兩個戰友都被炸死了。我趕緊抖抖身上的焦土,活動一下四肢,真是萬幸,炸彈把我的帽子邊邊都炸飛了,我卻連一塊皮都沒傷著。
“日軍的轟炸一停,我們活著的官兵就像猛虎一樣,吼叫著跳出戰壕,沖向敵人,拼命廝殺,我還活捉過一個俘虜呢。”說到這里,他不無得意。
兩年后,李龍泉調到144師431團團部,給團長李子千當警衛員。他說:李團長是我最敬佩的一位長官。
1940年10月,國民黨政府軍事委員會強令黃河以南的八路軍、新四軍在1個月之內全部撤到江北,共產黨為了抗戰大局,只好答應了這無理要求,將皖南新四軍軍部直屬部隊等9千多人從云嶺北移。
就在那時,李龍泉所在的第三戰區奉蔣介石密命,要在皖南將新四軍全部“解決”掉。
1941年1月6日,當新四軍到達皖南涇縣茂林時,第三戰區的7個師約8萬人奉命突然襲擊,雙方激戰了7天7夜,新四軍終因眾寡懸殊,彈盡糧絕,大部分壯烈犧牲,軍長葉挺被俘,副軍長項英、參謀長周子昆突圍后遇難,政治部主任袁國平犧牲。
看見新四軍陣亡如此慘重,李子千團長和432團的張團長于心不忍,他們說:“新四軍和我們都是中國軍隊,應該聯合起來,一致抗日,絕不能中國人自己打中國人。”于是,下令將圍截住的2000余名新四軍放走了。
這就是震驚中外的皖南事變,老人說:這一仗,我們打得非常痛心,最讓他痛心的是,蔣介石知道431團和432團放走了新四軍,勃然大怒,派人將李團長和張團長帶到南京雨花臺,執行了槍決,還將軍長郭勛祺等長官就地革職。
李龍泉親眼目睹了這悲壯一幕,更把團長的話銘記在心:“一致抗日,不打中國人。”
所以在抗戰后期,部隊安排他負責戰場督陣,就是在戰場上發現誰退后、誰投降、誰逃跑,就立即槍決誰。但他的雙槍總是嚇唬人的多,打得準的少。
抗戰勝利了,李龍泉和許多幸存的戰友,沒有忙著脫下軍裝回家鄉,而是留在了安徽青羊縣陳家大山一帶,掩埋戰友尸骨,看守戰友墳墓。有的,像李龍泉一樣,在這里成家生子,一邊過著艱難卻平靜的農耕生活,一邊伴陪著長眠在這里的川軍戰友。有的終身未娶,最后和戰友們一起長眠在這片曾經激烈的抗日戰地。
是啊,他們舍不下這里,因為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滲透著抗日川軍的血肉,每一棵草木都躍動著抗日川軍的靈魂。
李龍泉的抗戰故事,已經講了70年,這些故事告訴我們:千萬不要忘記抗日戰爭,因為這場戰爭給中華民族帶來了最深重的苦難,“抗日”這個詞在中國早已成為一種激勵中華民族自強不息的圓夢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