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最是多情的雨,幽幽咽咽地灑滿了整個天空。隔著朦朧的窗望去,數不清的雨絲像天在哭泣,冷浸人心,勾起了我不愿回想的那段記憶。
兩年前,同是這樣的雨天,街上的行人都撐起了大大小小的傘,密集的雨點兒打在傘上響個不停。正好是一個親戚的喜宴,帳篷下坐滿了來自各個地方的人。雨點伴著鞭炮的聲響越下越歡,下的模糊了眼,阻隔了視線。
剛進門不久,就聽見那些長輩們擺龍門陣,說是現在的小孩都不像他們那時候了,小小年紀就開始學壞了。剛巧,這天的小孩兒很多,于是,我決定要多多留意,以免碰到些不必要的麻煩。
沒想到,沒過多久,我就為自己的決定暗暗得意。因為我開始留意起了那個竄進竄出、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兒,直覺告訴我,這兒會發生什么故事。小男孩兒大約十三、四歲的樣子,面黃肌瘦,營養不良。從他東張西望、焦躁不安的的眼神中,我毫不猶豫地斷定他是一個準備做點什么的不安好心的壞孩子。于是我成了一個不知名的偵探,決定等他行動時,再抓個現行,人贓俱獲。當我緊緊盯著他不大不小的眼睛的時侯,他的躲躲閃閃似乎更加印證了我的判斷,于是我繼續留心他的一舉一動。雨一直在下,甚至刮起了冷風。那個小男孩正焦急的跺著腳,快速瞥了墻角的那一邊,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拿起掛在側門的傘,迅即離開了屋。正當他滿心歡喜的時候,我從側面一把拽住他的手,更強行奪走了傘,沒有絲毫給他說話的機會,也無視他臉上的驚愕和眼中的懇求。在我看來,對于一個小偷這樣,已經仁至義盡了,更何況還是這樣一個十三、四歲的小男孩兒。如若不給他點教訓,不就相當于親手培養了一個賊嗎?
出乎意料的是這個小男孩的眼里沒有一點兒眼淚,他只是眷念地不甘心地望了望我手中的傘,低過頭朝著墻角那邊跑了。我開始懷疑,我這樣做到底對不對,畢竟只是個孩子。不過一想到以前那些劣跡斑斑的小偷、扒手,心里便很快否絕了這樣的想法。令我沒想到的是,這一次是我錯了,錯的不是動機,錯的是愚蠢和狹隘。對方畢竟只是個孩子,況且這其中還有一個如今仍然不能釋懷的原因。
那愈漸愈小的雨中,蹣跚的身影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雨中還是那個小男孩兒,只是脫了外衣蓋在了他的背上。背上是一個年約四、五的小女孩兒,小女孩兒軟軟的趴在他的背上,蜷縮成了一團,薄薄的外衣,已經開始被雨水一點兒一點兒地侵蝕。不知為啥,眼睛酸酸的,突然便有了跑上前去給他道歉的沖動,并把我的傘讓給他,只是我那可憐卑微的面子和怯懦的脾氣使我掙扎了許久后,才慢慢的像螞蟻一樣跑過去。遺憾的是,藏在心里的那句道歉的話終究還是沒有到他耳旁,一輛拉貨的貨車把我所有的機會都帶走了,隨著一路漂泊,帶到今天也沒帶回原點,只是給我留下了一大堆的懺悔和問號。慶幸的是他眼里的感激和微笑讓我多多少少有些安慰,否則難以原諒我自己。
現在想來,終究還是太年輕了,如果當時少一點兒沖動,多一點兒沉著和思考,少一點兒急躁,多一點兒詢問,多一點兒寬容和幫助,是不是就不用這么愧疚,不用這樣小心翼翼。不過這樣也好,至少我應該感謝那個不知名的小男孩兒,感謝他給了我一個看清他不是扒手的機會,也是看清自己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