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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入:ldlsq http://lzzjw.luzhou.net 2009-5-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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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識魯迅的作品,是讀初中時,我還是一個戴紅領巾的少年郎。語文課本里選有魯迅的小說《故鄉》、《孔乙己》,散文《為了忘卻的紀念》、《藤野先生》,雜文《聰明人和傻子和奴才》、《我們不再受騙了》。雖然老師反復講魯迅的作品如何偉大,如何深刻,但于我這少不更事的毛孩子,尚無真切體會。真正引起興趣的是其中的有些人物形象的細節和幽默語言。如“豆腐西施”楊二嫂“把兩手搭在髀間”的圓規式的神態;孔乙己用五指罩住碟中所剩無幾的茴香豆,對孩子們說“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時的迂酸;藤野先生一上講臺,就自報家門“我就是叫做藤野嚴九郎的”緩慢而很有頓挫的音調;奴才總向人訴苦時那些像順口溜一樣的嘮叨;等等。感到讀魯迅的文章是一種樂趣,甚至“好玩”。只讀課本不滿足,課余又到學校不大的圖書室,借閱了魯迅其它的一些作品。對《阿Q正傳》中阿Q“兒子打老子”的精神勝利法,《狂人日記》中“那趙家的狗,何以看我兩眼呢?我怕得有理”的狂態,也感到十分新奇。從此,愛上了魯迅作品。
我初中畢業后就失學了。為了生計,我曾做過零工,背過煤炭,學過石匠,教過民校,修過公路。在艱難求生中,不斷從文學中尋求慰藉,并得到啟迪,讀魯迅作品遂成一大必須。因收入微薄,除多數想法借閱外,偶爾也擠出點錢來買一點。那種被魯迅稱為“皮靴而又外套”的大部頭精裝本買不起,一些單行本如《吶喊》、《彷徨》、《三閑集》、《二心集》之類,花錢不多,又便于攜帶閱讀,便成首選,伴隨著我飄泊。無論借與買,我都讀得如饑似渴,里面的凌厲機鋒,奇思妙喻,幽默諷刺,都令我愛不釋手。借的書必限期歸還,我便邊看邊摘錄妙語佳句;買的書則邊讀邊用筆在這些地方畫上橫杠、曲線。我有近20本這樣的單行本,是在“文革”期間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發行的,平裝,封面左上角均有魯迅頭像浮雕。內文前插有該書初版封面,樸素而典雅。三十多年來,雖不知看過多少次,還保持完好整潔,至今是我書柜中的“鎮柜之寶”。
讀魯迅作品多了,并隨著閱歷的增加,便覺魯迅作品的博大精深,嘆為觀止,難以形容。只能在此蹩足地套用一句唱臉譜的歌詞來表達:“真是太好了,太妙了!”當我漸漸走上業余創作的道路后,又漸漸發覺,許多我們想要表達的意思,魯迅似乎都深刻而形象地說過了。說到人生奮斗,就會立刻想到“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說到人品與文品,就一下想起“從血管里流出來的都是血,從水管里流出來的都是水”;一提到教育的弊端,就聯想到“救救孩子”;說到創作需要韌性,就自然想起“糾纏如毒蛇,執著如怨鬼”;面對有些文學批評的粗鄙,耳邊便突然響起一句警示語:“辱罵和恐嚇決不是戰斗!”……而且,這直接或間接影響著自己的人生和創作。有時寫雜文,總覺對某種社會怪現象難以深入剖析,猛想起魯迅于此早有一針見血的精辟表述時,就不得不引用使難題迎刃而解。有段時間,我目睹文場在商潮沖擊中出現的某些浮躁、虛夸、自炫、炒作等現象,擬寫一篇雜文以暴露之,鞭撻之。然而思慮再三,總覺不得要領,難以畫龍點睛。進退兩難之際,忽從新淘到的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魯迅全集》“集外集拾遺補編”中看到一篇《文攤秘訣十條》,傳神,精煉,深刻,禁不住驚嘆:原來早在上世紀三十年代,就有似曾相識的現象被魯迅披露過,在驚嘆歷史有驚人相似之處之余,又不覺喟然:還是魯迅寫得好啊!于是毅然罷筆。這樣見魯而罷筆之事還有多次。我曾在一首詩中這樣贊美魯迅,以表我的崇敬之情:“他本是仙臺醫專的留學生∕毎毎被同胞的麻木刺痛/于是毅然告別藤野先生∕操起了另一種手術刀∕那刀∕比任何金屬的∕要鋒利百倍千倍∕無論解剖自己皮袍下面的‘小’∕還是阿Q 式的國民精神∕都做到不護短不怕痛∕刀刀入木三分∕他僅活了五十五歲∕靈魂卻與中華民族永生”。
據說這些年來,頗有一些先鋒作家,對魯迅不以為然。這是他人的自由,我等難以置喙。就我自己而言,愛了幾十年的文學,在已讀過的中國現代作家中,覺得真正百讀不厭的第一還是魯迅。一次,我應邀參加本縣教研室舉辦的中學語文教研活動,會間聽說,現在的一些學生“一怕古文,二怕作文,三怕周樹人”。我先是怪異,后又想起魯迅曾在什么文章中說過,要真正讀懂他的作品,要滿過四十歲之后。我想,由于時代的差異,語文的某些隔閡,以及閱歷所限,今天的青年學生在讀魯迅時面臨一些障礙,這是很自然的。就如我這樣早過耳順之年的魯迅的老讀者,半個世紀的閱讀史,許多東西也恐怕只觸其皮毛。也許,這正從另一方面證明魯迅作品的博大精深和魅力永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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