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的冬天,我走在鄉(xiāng)間小路上。道路兩旁,金黃的野葵花開得如火如荼、艷麗一片。每一朵野葵花都像一張燦爛的笑臉,又仿佛一個小太陽,把人的心都照得亮堂堂的。山野路旁的野葵花扯起了我多年前的記憶,我想起了那個像野葵花一樣的小女孩。
十年前,我從師范院校畢業(yè),到一個小山村里當一名小學教師。有一天,我在給學生們上課。從教室的窗外伸進了半個小腦袋,學生們起哄地笑了起來。我走到教室門外一看,一個約摸八、九歲的小女孩拘謹地站在門外。小女孩瘦弱得就像一片柳葉,仿佛風一吹,她就要飄走似的。她還有點駝背,說話口齒不清,把“老師”叫成了“老之”。她的手里捧著一束開得金燦燦的野葵花,輕輕地說:“老之,給你花。”她把手中的野葵花塞到我手里,然后撒開腿就走開。我才驚愕地發(fā)現,她走路一瘸一拐的。
后來我才知道,小女孩的父親遭遇不測去世了,小女孩的母親在懷著她的時候曾服毒自殺,后來被鄰居及時發(fā)現搶救了過來,只是小女孩出生后就成了這般模樣。
小女孩每天都來,站在教室窗外,踮著腳望著學生們學習,眼神里流露著向往。有一天,我問她:“你想和這些小朋友一起讀書寫字嗎?”她抬頭望我,眼里有不敢相信的驚喜,對著我羞澀地點頭。我把她領進了教室,讓她坐在第一排第一個座位。
以后我每天走進教室上課,都會看到講臺的粉筆盒上插著一束野葵花,金黃金黃的野葵花,像一抹燦爛的陽光,照亮了我每一天的心情。小女孩學習很刻苦,寫的字由原來的歪歪斜斜到后來的端端正正,朗讀由原來的含糊不清到后來的清晰流利。小女孩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
還記得那個冬天的黃昏,清冷的夕陽灑下幾縷淡淡的余暉,我與小女孩走在校外空曠的草地上。草地的不遠處,有一叢野葵花明艷艷地開,碩大的黃花仿佛在與晚風交談,頻頻地點頭。我問小女孩:“長大了你想干什么?”她很認真地答:“我想當一名醫(yī)生,給我們村的人看病。”我說:“老師相信你,會實現夢想的。”她開心地笑了,笑得像野葵花一樣。
三年后,一紙調令飄來,我要離開小山村回城里工作了。臨行的那天,我與我的學生告別。送別的人群中,唯獨不見她。我坐上汽車離開村莊,半路上突然看見一個小女孩在路旁招手,是她。她捧著一束野葵花,氣喘吁吁的樣子。她把花遞給我,說:“老師,再見!”車子重新開動,越開越遠。我回頭,小女孩一直站在路旁,她的身影漸變漸小,直至看不見。那束野葵花,我一直抱回到城里,插在我家里的花瓶中。
時光荏苒,我離開那個小山村已十年。每次在山野間見到久違的野葵花,我都會想起那個小女孩。我想,她也許已學有所成,成為一名醫(yī)生,在山村中為人們治病救傷。她的小小診所外,一定有大片大片盛開的野葵花,而她,是其中最絢爛的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