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一種感覺:綠蕪墻繞青苔院,中庭日淡芭蕉卷。大院內的樟葉樹綠意沉沉間不失有鮮嫩嫩新葉的活潑,盡管沒有芭蕉卷葉,一壇杜鵑花卻正如火如荼花開浪漫。
時值深春,滿窗的綠枝枝蔓蔓地沿著眼簾伸展開來,熏風拂來,一片兩片三片…,數也數不盡的小葉樟的葉片兒如銅錢般的灑落,院落里偶有的兩個行人不知他們是否感知了腳底那些細微的碎葉聲?我是伴著風兒聆聽到的,枯葉落地的一聲嘆息,和那淡墨苔暈間花落的嬌滴。
季節是復雜的,我們的眼睛能同時看到死亡,亦能同時看到新生。柳下桃蹊,亂分春色到人家。前些日子,我陪友隨省城一行13人的攝影組,踏尋6個鄉鎮的角角落落,只為那鋪天蓋地的油菜花攫一組絕美壯觀的鏡頭。
第一組草色鮮鮮、嫩黃嫩黃的油菜花呈零散狀從我們的車窗掠過的時候,大家都捺不住“哦咿”一聲,心底會有那么一絲小顫抖。一路上,恰碰了好幾處送葬隊伍,鼓樂齊鳴披麻戴孝的穿梭在集鎮或田垅上,那種死亡的恐慌和著陽光下金燦燦的黃,同樣是一種壯觀。車愈往縱深處,那千畝萬畝油菜基地競相赴入眼簾時,你的眼皮會愈來愈乏沉,你會跳過那些黃,會去搜索農家屋前屋后、小野塘旁的小桃枝、小梨枝、小柳樹枝和地面上零星冒出的紫藍花朵兒。
或許因一馬平川,找不到至高點,又或許有更深的期待,那些攝影家們很少舉起他們的相機。走了近4個鄉鎮,臨近中午,太陽老高了,油菜花艷得讓人睜不開眼。陪同的我們擅自停下車,大聲嚷著:這里可以拍啊。可大家還是巋然不動,午飯間細究,才知強烈的陽光下不適宜花朵的拍攝。攝油菜花的最佳時機是晨霧生起或晚霞披肩時。攝影師有他們講究的章法,車就一直在鄉間的塵土間顛簸。
春總隨人意。就在視野最疲勞之際,一小分岔路口處,一群孩子遠遠地在廣袤的田野間追趕著、歡欣著,形狀不一色彩斑斕的風箏盤旋在睛空之上。攝影師們按捺不住了,讓倏過去的車折回來,跨著攝影包紛紛飛跑。一大片空草地,四周生長著茂密的魚草,遠處簇擁著一層又一層油菜花的浪花。攝影師們的眼睛亮了,這里無需造型,每個泥娃娃都是那么生動,每一片草葉都是那么生機。濕潤的泥土上,那些絆腳殘留的枝丫也偶會被孩子們折斷,成為你追我趕的小玩具。
豆蔻年華,春不醉人人自醉。疏煙淡日,流水人家,每扇大門外都有一片朗朗的天、一窩小花小草。每個生命至死都有那么一扇綠窗,不經意間望去,塵波澹蕩,綠水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