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到納溪，是在上世紀(jì)80年代中期。準(zhǔn)確地說是1984年冬，由于當(dāng)時女朋友在那里。

    在此之前，已有近兩年的飛鴻傳書。算是從83年春開始，在云南開遠(yuǎn)與四川納溪之間，我和女友書信不斷。起初，我寄給女友的信件，秘密進(jìn)行，先寄給她的閨密收轉(zhuǎn)。過了半年左右，女友好像覺得這人老實可靠，才不愿再給那閨密添麻煩，讓我直接寄信到她上班的共同街10號。關(guān)于這一地址，那時令我頗費解。她說可以用兩個通信地址收信，一是“四川省瀘州市中區(qū)安富鎮(zhèn)共同街10號”，二是“四川省納溪縣共同街10號”。我早聽說瀘州附近有個納溪縣，卻不知瀘州市中區(qū)在納溪縣核心地區(qū)插了一杠了叫“市中區(qū)安富鎮(zhèn)”。為了簡便起見，我還是把寄信地址寫成 “四川納溪縣共同街10號”，女友收信無誤。從85年底開始，我以“云南昆明市新聞路24號”與“四川納溪縣共同街10號”對接，妻子收信無誤。

   我第二次到納溪，孩子已快一歲了。為了讓妻子好帶孩子睡覺，我隔不了幾天就要去共同街10號，替她值一次夜班。納溪城以永寧河為界，分河?xùn)|與河西。河?xùn)|主要是工業(yè)區(qū)，有瀘天化廠、西研院、七化建和氣建大隊等大中型企事業(yè)單位；河西為納溪縣委、縣政府及瀘州市中區(qū)安富鎮(zhèn)政府的所在地，也有一些小型企事業(yè)，此外多為民居住房，總體格局比河?xùn)|小氣、陳舊。一條長長的主街道窄得可憐兮兮的，過一輛卡車都顯困難，甚至連拉板車的也要小心避讓行人。共同街是這條長街的其中一段。

    共同街10號在丁字路口，面對友誼路。這路口是河西的交通要道，也是最熱鬧的地方，附近有縣政府，還有幾家銀行。晚上這路口也不清靜，來往人多，即便是深夜也有人走動。我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值班，睡覺是肯定睡不好的。值班睡門市樓上，樓下有兩個大酒壇常年有酒。實在睡不著覺時，我就下樓去，用那種一兩的酒提子，從酒壇里弄一提子酒出來，飲幾口就昏昏然，一覺睡到天亮。

    那時值班就是這樣干的，對此我多年守口如瓶。畢竟是公家的酒私自進(jìn)了我的口，有損公之嫌?，F(xiàn)在想來還有點滑稽，那點酒就當(dāng)是夜班補貼吧！

 

    納溪友誼路11號，是安富釀造廠的生活區(qū)，平房小院，住有十幾戶人家。多數(shù)家庭只有一間房子，門前放一個蜂窩煤爐就是炊事之處。

    這個小院雖陳舊簡陋，每日晨昏或中午下班時卻也熱鬧。家家戶戶門前的蜂窩煤爐灶上，鍋里煮的什么或炒的什么，都在眾目睽睽之下，誰家也沒炊事秘密。院子四圍各家門前都有人，一邊忙炊事一邊相互閑聊，顯得和諧、融洽。

    由于妻子的堂哥資格老，有兩間房子，就讓了一間給婚后的堂妹安家，而這堂妹婚前只能住他廠里的集體寢室。在這里，我第一次見到蜂窩煤爐，并很快學(xué)會了使用，感到非常方便。不久，我曾到隆昌城里我戰(zhàn)友家屬那里，極力主張她用蜂窩煤爐，因她用小灶做飯，每次做飯都要重新生火，經(jīng)常搞得煙霧彌漫。我告知她用蜂窩煤爐，是如何如何方便，非要她深信不疑而堅決照辦似的。

    我結(jié)婚那年從開遠(yuǎn)市調(diào)到了昆明市，次年底妻子到昆明生了小孩不久，就帶著孩子回納溪上班了。我媽從隆昌來到納溪，幫我們帶小孩和料理家務(wù)。每日上午10時及下午4時，孩子都要吃一次奶。凡遇妻子上班，孩子就由我媽抱著到共同街10號去吃奶。從友誼路11號小院，經(jīng)過一條長約10米小巷就到了街上，在巷口往右走幾十米，就到了共同街10號。

    有趣的事就發(fā)生在這巷口。小孩才三四個月大，對方向卻非常敏感，去過幾次共同街10號后，就把方位烙在了腦子里。孩子被抱在懷里，什么也看不見。有趣的是，出巷口往右行時小孩平靜無事，而往左行時就大哭，回過身去共同街方向時又平靜無事。

    我第三次到納溪時是冬天，孩子已有11個月大。我走進(jìn)家門，孩子正在床頭玩。妻子說：“小乖乖，叫爸爸?！贝差^上掛著一張放大的我和妻子的像片，而孩子此刻卻望著床頭上面，用小手去摸我的頭像，小聲叫道：“爸——爸。”原來，我沒回來前當(dāng)孩子咿咿哇哇學(xué)說話時，妻子就天天指著我那像片教孩子念“爸爸”，給了孩子一個思維定式，只在聽到“爸爸”的語音就會去指像片上的我。

    此時，妻子指著我：“爸爸在這里。叫爸爸?！焙⒆涌戳宋乙谎郏怕赝鲁觥鞍?B>——爸”兩個字。我興奮地抱起孩子，幸福感油然而生。孩子很快就與我親熱起來，可沒過多久卻扭動身子要下地。小家伙居然能慢慢走路了！令我意外。那挪步欲跌的樣子，很逗人開心。

90年我從部隊轉(zhuǎn)業(yè)到瀘州，“家”從友誼路11號里搬了出去，告別了那個令人懷想的小院。

 

“籠子豬”趣事

    共同街10號，上行通去縣政府方向和上壩，下行去永寧河最下游的一個小小的人渡碼頭。碼頭距長江只有幾十米，渡船為河?xùn)|河西兩岸不愿經(jīng)永寧大橋繞行的人們提供了方便。

    在我探親期間，我媽就有一些空閑時間出去玩。一天，她老人家在河西這面的碼頭，看到一件稀奇古怪的事，發(fā)現(xiàn)河?xùn)|那面的長江邊，白白的一長串“籠子豬”往輪船上跑，而且好像是永遠(yuǎn)都有“籠子豬”跑過去。哪來這么多“籠子豬”？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老人家回來說了這件奇怪之事。當(dāng)聽我們說了那些“籠子豬”的來龍去脈，她都覺得好笑。原來，她看見的是瀘天化廠的袋裝化肥，經(jīng)輸送帶一袋接一袋地輸往江邊輪船。由于距離遠(yuǎn)，加之視力不及我們年輕人，她看不太清楚，就把那白白的一袋接一袋的化肥當(dāng)成“籠子豬”了。

 

    搬家以后，我很少再到納溪。即便去，也多在河?xùn)|，因我們搬家不久，那位堂哥的家也遷出了友誼路11號。幾年后那位堂哥病逝，我好多年都沒去過納溪，對其從中總體印象尤其是河西印象依然是街窄、房舊。

    納溪城巨變，是在撤縣設(shè)區(qū)以后。我雖隔有幾年未去，可也常聽納溪的朋友說納溪如何如何變了。盡管只是道聽途說，我還是高興。

2003年底的一天中午，同事帶我去納溪城里一個叫“建工酒樓”的地方吃飯。下車后不知方位，我問同行者，他們也不清楚，因他們也不是納溪人對舊址不熟悉。不過，我還是很快知道了這條幾年前新修的寬敞的大街叫云溪路，云溪大橋就在附近。我想：吃過飯有空的話，就走過云溪大橋去河西看看，看看云溪大橋連接河西的什么地方。不料這個中午，我不勝酒力，醉醉地回了瀘州。

    大概又過了一年，某日我們又去納溪城里吃飯。這次是車過云溪大橋后才停下。由于是臨時選的吃飯地點，我們到后，店家才開始準(zhǔn)備飯局。見開飯尚早，我親自駕車?yán)兄械膬蓚€同事去觀光了，并由我充任解說員。

    永寧河最下游的人渡碼頭退役了，其上是新建的云溪大橋。在這里也看不到那些“籠子豬”了，因為河?xùn)|的樓群擋住了視線。

    在丁字路口的共同街10號消失了。街面比以前寬了約4倍，兩邊新樓林立。街上雙向行駛的公交車，結(jié)束了河西人民以前只能到河?xùn)|才能乘坐公交車的歷史。以前的丁字路口變成了十字路口，“丁”字頂往上冒出之處，正是舊時的共同街10號。我對指著那里對同事說：“這里是以前的共同街10號。我老婆在這里上過班，她有10年工齡在這里。我在這里還幫老婆值過夜班?！痹捨赐辏囈疡?cè)胗颜x路。

    友誼路11號小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住宅新樓。我對指著那里對同事說：“以前那里是一個小院子，我最初的小家庭就在小院里?！苯又?，我又說了以前孩子三四個月大時，被抱著出巷口向右或向左的趣事，同事聽了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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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省瀘州市文聯(lián)《瀘州文藝》編輯部：李盛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