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覺得夢很真,很真,覺得她也會如現實般讓人喜悅,微笑,甚至癡醉。
當列車又一次抵達嘉陵車站,與友一起拖出厚重的行李箱,我說,還有半年的光陰,至少還有半年。友不語,只是笑笑。那天,陽光正好,溫柔地打在我們的臉上。嘉陵車站人潮洶涌,或許,我們只是其中的微不足道的一顆水吧。順著果城路,回到學校,學著和以前一樣抵達。然而,辛酸的背包,厚重的記憶,依舊無法搬開我與這座城市的糾葛。行走的孤獨,或許就是在看看風景時對自己最滄桑的對白。記憶總是徘徊于順慶路與師大路之間,無數往來的31路或者5路,載走了幾乎所有我的大學時光。每次坐在靠窗的位置,都不可避免地對著窗外的風景發呆,只那些無數裝飾精美的墻體廣告,或者門面上吸人眼球的招牌,像風一般吹向我的瞳孔,然后風一般消失在行走的時空。
如今,我已經把西華師大的老區當成了“家”。在老區,同心路上走過的知交,噴水池邊美麗的邂逅,以及靜園里我們一起靜靜守候的時光,都開始以鏡頭的模樣慢慢地推移,逐漸成為悵惘而溫馨的故事,洗滌我的大學。我不曾去想,我的成長居然與果城有關,西華師大有關,高職學院有關,只知道,我曾深情地愛上過它已經逐漸蒼老的樹,以及與我一起漫步在校園,述說生命的人。我曾拿著像素極不好的手機,對著那一顆顆飽經滄桑的樹按下快門,盡管它們之中有些已經掉光樹皮,有的被風的刀子砍出道道傷痕,但我仍鐘情于記錄下它們的模樣,無關年輕或者蒼老,不為別的,只為我心中那說不出的敬畏或者愛。其實,每到夜晚,看到那些打著橘黃色的燈,掛在樹上,時常照出無數朦朧卻迷人的景象。而我,總是這樣潛移默化地喜歡上他們。每一次的走過或者駐足,我都要看看自己的影子,爾后于行走的過程中,看著自己的影子緩緩地拉長,直到光影消失在我的世界,像忘卻了一個真實可感卻又讓人涕泗橫流的故事。樹影婆娑,尤其在無月的夜晚,走過,似有無數生命的味道,在我耳畔爭吵。一個人的行走,安安靜靜,愜意悠然。
城市依舊燈火輝煌,而校園里的人依舊充滿著閑情或者忙碌。那些被橘黃色燈色照過的意象,在立春之后慢慢升起溫暖,照到人心頭,暖而柔。我愛上這座城市的夜,或許也從校園開始吧。有時,一個人行走在一條獨屬于我才明白的路上,漫想得很遠很遠,遠到我都無法看清她的模樣?;蛟S因為憧憬,也因為追求完美,我處于現實與夢幻之間,屬于現實與夢幻之外的第三空間。曾有友人這樣評價我,是一個把夢想與現實割據的人?;蛟S她說得對,愛夢的人往往會脫離實際,也特立獨行,在一個人的世界里享受著寂寥與孤獨之美的自我陶醉。偶爾從老樹的枝椏間穿過冰涼的風,刮在臉上,劃過一絲疼痛。我卻不憎恨,卻愛上他們給我生命里播撒的營養,讓我這顆來自鄉野的心一直都能夠不受污染,不受蒙蔽。
曾對友說,我要放棄寫詩,也要放棄我幾年以來的堅持。然而,友只是笑笑,對著我,說,不可能。是的,我不可能把詩歌背棄,就算下定決心,也無法真正地做到。就像吃飯一樣,一日三餐,是生活的一部分。而詩歌,就像我靈魂的一部分,我不求它給予我多少回報,也不求它能夠溫暖誰誰,只求能夠讓我的心內始終藏有一方凈土,能夠種植溫暖,善良或者純真。那些寫詩的日子,我都不曾忘記,每一天都在寫,每一個時刻都在醞釀詩一樣的文字,尤其是在校園的夜晚里,對著那些清冷卻泛著溫暖的燈火,那些讓人喜歡卻又不得不遠離的光影,還有那些能夠讓人浮想聯翩的老樹,那些老墻上刻著智慧的痕跡,以及那些讓人又愛又恨的石板路等等,它們多像一道亮麗風景的子宮,始終在醞釀著一切我認為的溫馨與美好。
許多次,游走校園的情形,我不能忘,也不敢忘。也是在校園里,我發誓要與眾不同,讓自己的大學時光不虛度,也不枉度。我始終于校園里的一花一草中汲取靈感,或許生命的價值與意義。每次目光撇到它們的時候,它們都在靜默地展現自己的美麗。它們在無數次輪回中,以永遠年輕的模樣,證明著生命的奇跡。以無數次凋謝與枯敗,新生與奇跡,向我傳達著這樣一個信號,生命應有夢,敬畏,自信,信仰。
已經記不清,多少次在北湖公園的萬景園茶樓,喝著綠茶談天說地的情景。似乎第一次是在流浪詩社的聚會,其后多次是與蕭老師等人的相聚。于是,我竟然破天荒般愛上茶,也愛上端起一盞茶學會品味,也愛上看它們在水中的舒展,與水交融,回歸成葉的時刻。而茶,就是一首寫不盡的情詩,茶與白開水的結合,何嘗不纏綿悱惻。以至于,我常以“一盞茶的時間想你”為由,寫下日記,交給自己的內心。而你,永遠聽不到,那一盞茶的表白,不是因為你沒有飲茶的習慣,而是你缺少懂茶的默契。
仍是那枚圓形的葉子,圓圓的,像一團熾熱的綠火。在萬景園,我摘取這樣的一枚,看它的葉脈,計算一枚葉的青春,估量一枚葉的生命的輕與重,然而,它輕時,風吹飄遠;它重時,能夠壓低一株執著的草的高度。我把它看了又看,像看到了另一個世界的自己,進行另一種命運的計算與估量,然后順著預定的軌道,走向前。我是北湖的新人,但卻以我所有的大學時光去將其讀,將其品。至少到離開的時候,我不奢求它會記得一個少年,而我會在心底空出一個位置,牢牢地記住它。
又像是一首歌的時間。誰又在歌中曼妙起舞。果城里形形色色的行走的魂魄,其中有一個就是我。然而,你也不會記得,他的高度近視,已經將你的模樣朦朧。只那顆雪白色的牙齒,閃著白亮的光,一直到以后,你笑起,無論如何,他都會記起,那個曾經與他同行,風一般的伴侶。
回到寢室,做到電腦前,敲打著一些連自己也感覺陌生的字符。遠遠地望去,想象著一些本來就無法描繪的空洞,生活便這樣,住在這樣地一些無聊的字符里。有情也好,無情也罷,上著QQ,看著新聞,欣賞著圖片與視頻,在網里睡去,醒來。我才發覺,生命也可這樣去荒廢,這樣去表達。
然而,長大。然而,身上擔負的東西越來越多,再也不敢輕易地笑,只有偷偷地躲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面對鏡子,看著自己成長的印記,而微微地笑。
假如,我們的青春長著風的模樣,那么,我會記著一個丁香一樣的詞匯,閃著銀亮的光。
大學,所有人都在打著燈籠尋找自己的方向,燈籠的亮與不亮,美與不美,或許都已經不重要。而每當生命中出現“第一次”的時候,我都要興奮良久。我知道,有些東西,從我抵達果城的那一刻起就已然注定。我注定了需要用三年的時光去走果城的路,聽果城的歌,看果城的風景,撫摸果城的臉頰。三年,一晃即逝,我想我在走的時候,它是否會記得,一個少年,曾為它唱了無數首歌,寫了無數首詩。尤其在嘉陵江畔,尤其在凌云山頂,尤其在司馬相如故里,尤其在圖書館頂樓,我以青春的名義愛過你,也以生命的名義疼愛過你。
當我忘記了最初的歌名,忘記了即將行走的路。感覺夢是在一個又一個地消逝,而我正逐漸地遠離我。友在看了前面的話之后,說,你一定不會遠離詩歌。又說,有時可憐的自己,也只有詩歌能夠取暖,生命中總有太多的無奈,但卻相信,明天一定會更好。對于初中都未曾讀完的她,卻這樣深刻地愛著詩歌。友羨慕我能夠讀大學,能夠認識這么多的朋友,能這樣毫無拘束地寫著詩歌,愛著夢想于希望。我幾乎不知該如何回答。只知道,我現在所必須去做的是,珍惜眼前的美好,一切都來之不易。幸福去的很容易,挽留太難。
生活正如一首早已寫好的歌。然而,我忘記了誰譜的曲,誰寫的詞。
只是這樣,也只能這樣,擔負起青春。
當果城不斷地更替記憶,只我的大學,仍在塵埃里拔苗。
我始終覺得,陽光是一個足以歌唱的詞匯。在大學即將走到盡頭的時候,我想以這樣一種方式來紀念,通俗地說,即是紀念這即將逝去的青春。為這青春的逝去,也為這逝去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