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在世上,總得做一個屬于自己的夢,不然,這黑夜就顯得太長。寫作于我而言,恰是這漫長人生旅途中一個溫暖的夢,路寬夢窄,總有一些美好的晶瑩掛在樹梢上?!痹凇盎鸬拿媲埃沂撬?;水的面前,我是岸;岸的面前,我是山;山的面前,我是鷹。鷹有翅……”上官燕堅守如此純真的精神向往和心靈寄托,這是屬于藝術的溫度和感動,的確讓人感受到了一種來自血管里的涌動,來自靜水深處的流動。
春風渡傳神
這是位真正美麗的女子,她的眼睛天天都在長大,漸漸地,整個腦袋就一雙眼睛,直至整個身體就一雙眼睛,化作波光瀲滟的一潭春水了。千年以降,這潭春水上蕩起了一葉小舟,渡善男信女南來北往,往南山麓下百子圖燒香,來北原集市大驛壩說法。人聲鼎沸時,春風拂兩岸。天長日久,此處遂名春風渡。
春風渡并非純屬虛構?!栋褪耧L景名勝考》載,春風渡位于瀘州城區百子圖下沿沱江而上五百米許,靜水深流,波瀾不興,客流如織,為有宋清末年間不可或缺之橫渡也。
當然,好景不再,時間早已將春風渡從瀘州人的記憶中抹去。不過幸運的是,當尋覓文化遺產在瀘州人的日常生活中重占一席之地時,春風渡又在文化人的視野中時隱時現了。
平靜的江面即使投下一粒石子,也會泛開一圈圈漣漪,靜水深處流動的定當是湍急的人生,尋覓春風渡定當啟迪作家的思路。
每天傍晚,瀘州才女上官燕總愛沿著木崖公園的沱江邊走向春風渡,她所走的,是一條曲曲彎彎通向心靈遠方的小路。多年來,內心深處始終因癡迷愛戀著一位心魂相依的情人——文學,便就在自己的小路上頑強地前行。而每每抵達風中的春風渡,是不是原來的那個渡口對她來說已不重要,一個渡口在她身后慢慢地逝去,另一個渡口卻已悄悄地到來。
她認為,心靈的擺渡,實際上是尋找菩提的過程,意味著開始一場前途叵測的精神跋涉,在尋尋覓覓的生命之旅中咀嚼人生的輕重苦樂。她在自己的作品《春風渡》中寫道:
我們不能把千年的等待拴在渡口,唯有把今生今世的守候,刻在渡口的礁石上。
在春風渡上,我們手持船票,安靜地等待著駛向彼岸客船的來臨……
果然,一經尋覓春風渡,上官燕便在季節的交替中升華了。寫作井噴,僅今年上半年就在包括《青年作家》、《中外文藝》、《荒原》、《作家文匯》、《草地》、《僑鄉文學》、《家庭生活報》等報刊上發表文學作品五十余篇。從她回歸文學之路的四、五間,憑著一股氣息接連不斷地在《雜文選刊》、《中國作家》、《四川文學》、《四川日報》等全國、省、市報刊發表散文、詩歌、文學評論、報告文學、小說作品數百篇,作品入選《四川三十年散文精品選》,《四川三十年詩歌精選》、《警苑周刊20年作品選》等多種選集?,F為瀘州作家網兼職總編,并為多家報刊專欄寫作。
如此井噴殊為不易。之前上官燕積聚了太多的動力,壓力變為動力前,她經歷了太多的不幸。
鄉村小娃娃
繞堤柳翠,岸花分香,賴溪河靜臥。上官燕每天要穿過竹林,走下山坡,去靜臥在坡底的古井挑水,每次挑水上坡,總要歇幾次。這如畫的地方,是見證她苦命之處。入夜,偶爾前來挑水時,望著星星一顆一顆地燃起,便趴在草地上,想解除一天的疲勞。往往這時候,精神便復蘇起來,迢遞遠處穹隆之下靜臥的山村,眼淚便悄悄的流下:爸爸媽媽,你們在哪里?
在哪里?其時,爸爸被打成“走資派”弄去牛棚勞動改造,媽媽受牽連被“發配”到很邊遠的山區學校,作為老牌知識分子的奶奶、大伯一夜之間成了“敵人、特務”,幺叔甚至被逼投河自殺。不期而至的厄運,讓幼小的上官燕四兄妹目瞪口呆。
上官燕出生于書香門第,其父早年畢業于南京中央大學,解放軍解放南京時投身革命,作為軍隊記者隨軍南下來到瀘州,幾十年來,在不同的學校擔任過校長、教導主任,正意氣風發為社會主義建設添磚加瓦時,忽然成了牛鬼蛇神。
這時候的上官燕還不到十歲,稚嫩的肩膀卻已和大她僅一歲的哥哥一起,揀炭核,喂兔子,燒鍋做飯洗衣服,挑起家庭生活的大梁了??墒?,這大梁小娃娃怎么挑得起呢?老天畢竟有眼,不久,上官燕就和哥哥去媽媽的老家由外公、外婆撫養了。
外公、外婆的家在瀘州附近的鄉村,上官燕在那里度過了三年時光,苦樂交替。
孩子畢竟是孩子,上官燕在那純樸的鄉村里竟也生活得很快樂。一到假期就和表哥表弟以及鄉間的小伙伴們一起玩,下小溪撈蝦,在石頭縫里捉螃蟹。滿臉泥污回家,舅媽總是疼愛地給她洗頭洗澡。那時的她純粹就是一個野丫頭,滿山遍野到處玩耍。她至今記得,一次爬樹摘桔子,一不小心摔了下來,疼得撕心裂肺地大哭。表哥表弟慌了神,回家叫舅舅。舅舅匆匆趕來,黑著臉,什么也沒多說,一巴掌扇在表哥臉上。表哥受委屈滿眼含淚,舅舅馬上背著她向鎮醫院飛去……
在不堪回首的時空中飛翔,上官燕暗下決心努力讀書,希望知識能改變命運。
上官燕遺傳了父親愛讀書的天賦,讀小學時,就開始閱讀《西游記》、《水滸傳》、《三國演義》、《紅樓夢》四大中國古典名著。上初中,則把目光鎖定在列夫·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簫洛霍夫的《靜靜的頓河》等世界名著上。中學階段,她不僅語文成績好,數理化門門功課不落人后。慘遭命運打擊的父親希望四兄妹全部走學技術的路,醫術可以讓多難的人類減輕痛苦,是一個永無夕陽的行業。但上官燕認為,文學更能寄予人的靈魂,就如魯迅棄醫從文,更能為人類開出靈丹妙藥。于是她從理科改學文科,她高中畢業時一考驚人,在當年高校還沒有擴招的情況下,考了當年瀘縣文科第一,在全市名列前茅。她走進了四川大學中文系,在大學期間,她的勤奮、她的真誠、她的靈氣,深受老師和同學的稱贊,每年都被評為優秀學生。她再文學與哲學的縫隙找到一束亮光,對美學世界如饑似渴,寫出的美學論文被當年四川美學學會會長王世德賞識,刊載于學院報上,不滿二十歲得她加入了四川省美學學會。
心靈磨老繭
大學畢業后,上官燕分回瀘州當了公務員。年輕人,誰沒有夢呢?追求幸福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本性,上官燕像所有的女人一樣追求著屬于她的幸福。當成家以后,她也像所有的女人一樣,用情感的磚瓦去構建家庭幸福的大廈,把情感消耗在柴米油鹽醬醋茶,消耗在瑣碎的煙熏火燎,消耗在繁復的相夫教子中。然而,讓她始料未及的是,他是一條激情奔放的河流,飽脹的生命力隨時尋找機會向外奔突,而她卻是一條涓涓溪流,喜歡靜靜地體味流過的心路過程。水流不同,浪花各異,于是,當她的心靈磨出老繭的時候,耗盡心血構建的幸福大廈轟然倒塌了!
幸好,曾經遭受的厄運讓這時的上官燕成熟了,成熟的標志就是,對走過的路她不后悔。不過,要她親手毀掉她曾經的付出,的確有些于心不忍。然而她不想一輩子籠罩在悲涼的氛圍中,她認為,愛的毀滅是所有毀滅中最慘烈的一種,可以讓人的心靈焚燒起來。但既然過去的一切已經結束,曾經的恩愛已成落葉,愛情已不再保鮮,我們何苦還讓纏纏綿綿的痛苦左右你未來的生活?巧妙的做法就是為自己設一把心鎖,將過去的回憶封存在心底,從此悲哀不再,天空對你來說照樣還是那樣湛藍。而這一人生的秘密藏在心底也不會霉掉,相反它會使我們自己的心智更加成熟起來。
是?。∩钤趷叟c不愛中的人們,都有理由活得更好。幸福的通道是:既應為愛尋找歸宿,也應為不愛尋找出口。
早在少女時代,上官燕便對創作情有獨鐘,盡管中間因為工作上和婚姻的原因離開創作10多年,但此為天緣,一生牽念。文學是她心目中的“北極光”,讓她張開了“想像”的雙翼,超越現實的有限性,在對日常生活作“美”的提升中飛向“理想”的精神彼岸。
“幸福大廈”轟然倒塌以后,工作之余,上官燕最喜歡的就是散步,去春風渡畔讀書,面對靜水靜思。彈指間,她的創作竟已進入游刃有余的風格成熟期和寫作的勃發狀態。她的文筆靈動大氣,氣韻充沛,幅幅鮮活搖曳。一當她閃耀在文壇,即贏得省市作協的贊賞,獲得大量讀者的喜愛。
上官燕說:“一個人在世上,總得做一個屬于自己的夢,不然,這黑夜就顯得太長。寫作于我而言,恰是這漫長人生旅途中一個溫暖的夢,路寬夢窄,總有一些美好的晶瑩掛在樹梢上?!痹凇盎鸬拿媲?,我是水;水的面前,我是岸;岸的面前,我是山;山的面前,我是鷹。鷹有翅……”她堅守如此純真的精神向往和心靈寄托,這是屬于藝術的溫度和感動,的確讓人感受到了一種來自血管里的涌動。
創作中,妙筆何來?神來之筆何在?上官燕堅持,只求誠實記事,誠心言情,誠意抒懷。
靜水深流處
不堪回首的經歷為上官燕的創作鋪好了高速路。她內心深處所蘊藏的美好一旦剖開,便如同打開了一缸窖藏多年的老酒,香醇飄香,沁人心脾。
這缸窖藏多年的老酒打開后,臺灣、香港、深圳、北京、上海、湖南等全國幾十個省市的一大批文學愛好者立即在網上聞香而至,被上官燕的才氣、善良、睿智、愛心、真誠所吸引。有網友評論說:她(上官燕)看重靈魂的質地,追求靈魂的自由,追求個體生命的尊嚴。這不僅僅是因為她的文字之美,還因為她的思想之美、人格之美或生命存在狀態之美。她的思想,她的文字,在物欲橫流的當今,宛如沒了“賊光”去了火氣的年代久遠的青瓷罐;在眾聲喧嘩的塵世漩渦中,也好像悠悠吹來的清風。她的作品沒有任何陰濕之氣,沒有怨天尤人的哀嘆,而是充滿明朗的光照、干凈的情思和細膩的愛。寫作于她就是感受和觸摸一顆出色的純正的靈魂的過程。
該評論十分精當,我們翻開上官燕的部分作品便知。
上官燕非常同情山里的孩子。在寫與失學女孩的一段故事《山野 那迎風綻放的小山菊》文中,欲擒故縱,先敘述“我們”旅游剛下車時,一個叫賣小山菊的失學女孩便迎上來,“我”甩不脫,很厭惡的買了給錢,她不要,“我”很納悶,“車快啟動,我伸出手握住她有些臟的小手,把錢也握了過去。她一怔,明白了,淚水一瞬間從她的眼眶里涌出來?!灰?!老師!不要!老師!’她舉著錢喊,追著我們的車奔跑著。車速揚起的灰塵遮蓋著她的小臉,她的身影模糊一片。司機把車停下來。在看到她淚水的那一刻我開始后悔了。我走下車,接過她手里的錢。她笑了。滿是灰塵的小臉笑得很燦爛。”原來,孩子誤把我當老師了。
而在知道瀘州的一個母親在汶川地震中失去相依為命的女兒時,上官燕很快沉入悲痛的深淵,將心比心,以靈魂對話的方式寫出了《風中的百合花 幽香在歲月深處》,該文讓文中主人公哭著讀了數遍才讀完。文中寫道:
“媽媽呀,你就從水邊采一束百合花吧,把我插在青花瓶里,為了前世未了的母女情,我在佛前求得人形,將不息的花魂,凝聚成一身遺世風骨。我在寒夜里和媽媽相守,我為媽媽在紅泥小爐上溫一壺紅棗酒,再佐以前世未綻放的花瓣為料,從此我便可以留在你心里;再用我執著不變的女兒情,洗滌你心中的傷悲,融化你心中的堅冰。
媽媽,我記得你說過,只要心靈安謐,世界依然明亮,你說你將善待生命的每一天,無論生活怎樣回敬你;你說你心中充滿感恩。女兒在世時已欣賞過長城落日的神韻,驚嘆過暗香浮動的幽靜,更曾享受過人世間博大深厚的愛,媽媽,你就枕著長江流水靜聽一曲安魂曲吧?!?/FONT>
對青山綠水、幽谷翠竹、潺潺溪流,上官燕一直有著強烈的親近欲望,尤其向往在山坡上、溪流邊、翠竹中有自己的一間小木屋,每天枕著溪水叮咚,翠竹輕拂之聲入眠。她覺得,當清晨的曙光剛剛照亮山谷,小鳥把你急促的叫醒,催促著你打開小木屋的窗戶,在半夢半醒中貪婪地呼吸著帶著絲絲涼意、絲絲甜意的空氣,那是怎樣的一種意境??!
然而,這種意境只能存在在心里,上官燕明白,即使真的能在朋友的木屋旁搭一片茅草屋隱居下來,就能擺脫凡世的牽絆嗎?燈火闌珊處,那永遠割舍不了的至愛親情和真摯友情能讓她徹底拋棄紅塵之念嗎?在名利場,她看慣了那么多殘酷的名利爭斗,厭惡了那么多帶著假面具的面孔,也聽見過為生存苦苦爭取著命運的底層老百姓的呼聲,怎么可以逃避身上的責任?
“衙齋臥聽蕭蕭竹,疑是民間疾苦聲”。上官燕說她也許一生做不了什么大事,但“一枝一葉總關情”,融進人的情理就無愧于天地良心。或者說,回歸自然,對“道”的體悟,從來就不僅僅是走入山林的外在行動,更主要的是一種回到日常生活狀態,在日常生活狀態中去悟道,去獲得一種心境,尋求生活的本色。
“小隱隱于野,中隱隱于市,大隱隱于朝”,釋解的其實是天地的大道。只要把寧靜深植于心中,擯棄雜念,就能達到人生的至高境界。
寧靜深植于心中,心靈深處便有了一泓靜水。靜水深流在春風渡,便可以守望等待。等待什么呢?什么都可以,等待未來,等待希望,等待朋友。
朋友來了。當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網名為“靜水深流”的上官燕的博客開通,朋友蜂擁而至,為她的作品擊節贊嘆。
湖南的想想說:靜水筆下永遠都是自然、生命、自由、友情的種種人生思索,你文字讓我想起了“力透字背”這四個字,剛性與柔情并濟,更能彰顯語言的力度。
深圳的問心說:靜水的文字一呵而就,沒有斧琢之痕,不帶半點詞意勉強,也沒有半點文字馬虎。靜水墨如泉涌,挖掘的是世上最寶貴的財富,我就在這泓靜水之上取一瓢甘霖來飲。
河南的詩你如煙說:對靜水的每一篇文字都百看不厭,而且總給人啟迪,給人力量。用心地去感受你的文字和思想,成為我的樂趣。尤其在我很迷茫的時候,常常喜歡在這里呆好久。這里有一汪靜水,有縷縷的清香,這里,是靈魂的樂園……謝謝您,靜水深流……
以上是在眾多文友贊美之詞中信手摘下的三朵浪花,由此可窺見“靜水深流”上官燕文學心靈對朋友靈魂的感染與震動。
春風渡心,渡一顆清新淡雅的心,春雨沐我,沐一個不染纖塵的靈魂。心,也在季節的交替中升華……當上官燕的散文集《春風渡》出版后,和煦溫暖的文學之光更更加沐浴她今后的人生之路。
在那茫茫的江水面上,有那樣一只燕子在起舞,她在輕問自己生命停泊的方式,“是身留?還是心留?”——心若留時,何事皺眉頭?抬頭望一望湛藍無際的天空,燕子輕拍水面,濺起朵朵漣漪,凌波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