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自力,鄧小平堂弟,1956年3月至1959年9月期間,曾任瀘州地委書記。在任期間,因對當時省委的極左路線采取“陽奉陰違”的態度,被下放到納溪縣大橋鄉勞動改造。
從相關資料查閱:1959年1月7日,瀘州專署指令,每個社員劃0.02-0,03畝土地作自留地。這是鄧自力書記當年對促進糧食生產、推行“包產到戶”、允許群眾有點自留地搞點種養殖副業、讓人民生活盡可能好過一點的初衷,并希望在全地區經濟增長的基礎上,讓群眾有更多的喘息余地。
瀘州各縣按要求貫徹落實下去后,農村的農業生產開始有了復蘇的生機,群眾的勞動積極性在明顯提高。2月,鄧自力提出春節期間公共食堂放假,社員回家煮飯吃。從此,瀘州專區范圍內農村食堂開始陸續解散。
不久,省委知道了此事,指責鄧自力犯了右傾錯誤,但他堅持不認錯。9月26日,在省委一屆十一次會議上,瀘州地委、專署主要負責人鄧自力、崔璋、陳懷堂被以犯“右傾機會主義錯誤”為由,撤銷職務,下放勞動。
鄧自力被下放到了納溪。
為了了解鄧自力在納溪下放勞動期間民眾對他的評價,2020年3月,我們去走訪了當年與鄧自力有一定關聯的幾位知情人。
張開群,女,1957年生,大隊支書張雨泉女兒,現納溪區新樂鎮僑心小學退休教師:
鄧伯伯(從小父親就叫我們稱呼鄧自力為鄧伯伯)剛下派的時候,住在當時的大橋鄉賈灣王樹清家,與王樹清一起為大隊養豬場養豬。養了有一陣子后,我父親和鄉文書劉伯清覺得那里離大隊總支和大隊食堂較遠,便將他安排到離總支和食堂較近的一個叫塆坵的大房子住。
在我的印象中,鄧伯伯中等個兒,愛穿灰色中山服,周身都很整潔。那時,我們這里的生活十分艱難,至于洗澡,更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我家附近有一口氣井,鄧伯伯經常去那兒洗熱水澡。那兒的職工和領導不了解鄧伯伯的情況,時間一長就有意見了:那個喂豬的老者兒還有點窮講究,討厭得很,洗一次澡要洗兩三桶水。
消息傳到我父親耳朵后,我父親找到氣井的領導,告訴了他們鄧伯伯的真實情況,他們就不說了,見到他來了還主動給他熱水。究其原因:一是因為氣井雖然在行政上不屬于地方,但土地屬于地方的,支書的面子還必須得給;二是他們了解到那個老者兒就是當地百姓口中的“鄧青天”,對他產生由衷的敬重。
后來,鄧伯伯的問題得到了改正,就在要離開的時候,他來到我家,將一張白紙放到凹凸不平的地上,要我父親將腳踩在上面,用筆沿著腳的邊緣畫下腳印。不久后,鄧伯伯為我父親拿來了一雙反毛皮靴,父親高興得不得了,可惜的是號碼小了點,只得拿給我外公穿。
不久,鄧伯伯又一次來我家。這次拿了一張紙平放在我家裝糧食的柜子蓋上,要我父親把腳踩在上面,重新畫了腳印。
沒過多久,鄧伯伯拿來了一雙黑色皮鞋。在上個世紀60年代,有一雙皮鞋是啥子概念啊,可以說洋盤的不得了!我父親舍不得穿,只有在逢年過節和走特殊人戶的時候,才拿來穿哈兒,回家后馬上就擦洗干凈放好。
已忘了是六十年代初的哪一年,一輛吉普車到了我家不遠處,鄧伯伯從車上下來,在周邊轉了一圈后來到我家,接我爸爸去宜賓耍,還說要帶我一起去,但爸爸沒有要我去。我跟著吉普車跑了一段,只好哭著回家了。
1964年底,爸爸不幸去世,當時通訊很閉塞,鄧伯伯是四年后才得知此消息。他得知消息后,立即從宜賓趕來我家,不料在途中被造反派攔住,還被關押了一段時間。
1991年下半年,鄧伯伯又回到納溪,這次有縣上領導一路到了我家。我母親還在土里干活,被鄰居喊了回去。
鄧伯伯到了我家后,連水都沒有喝一口,就進屋去到處查看:圍包的谷子滿滿的、圈里有兩頭大肥豬和兩頭架子豬、幺檐屋一排壇壇罐罐裝滿了糧食、甑子里還有大半甑白米飯……他不由自主的開懷大笑,對我媽媽說:“黃良珍,你都六十幾了,還是那么能干哦!”又說“看到你們有糧食吃,不餓肚子,我好開心呀?!眿寢屢残χ卮鹫f:“謝謝鄧書記的關心,這些年早就不缺吃不缺穿了?!?span lang="EN-US">
鄧伯伯對百姓關愛有加,對村社干部也很有感情,但對少數極左干部就非常反感。我聽其他人擺龍門陣說,鄧伯伯曾對總支某領導就拍桌罵道:“你這個家伙,屁都不曉得臭,整天東支西唔的,老百姓飯都吃不飽,你曉得不?”
為了感謝鄧伯伯對我家的關愛,1992年春節,我和老公孩子帶了點家鄉的土特產,一起去成都找鄧伯伯,想表示一點感激之情,也是為了了卻父親的心愿(父親生前對我說,今后一定要去看望鄧伯伯,他是好人)。
我們費盡周折,終于找到了鄧伯伯的家,了了我們的心愿。
張仁福,男,1940年生,當地農民:
我第一次見到鄧自力時,是他給某群眾家送來一頭母豬。他逢人便說,現在生活開始好了,大家慢慢地就都會有飯吃,有衣穿了。我們當地的百姓,大人娃兒都說鄧書記好。我聽人說,當時我們很多人在餓肚子,他要是看到走路偏偏蹺蹺的的小孩,就先觀察一下四周,如果沒有情況,就任小孩去集體土里去扯蘿卜吃,他在旁邊若無其事的望風。
王光倫,男,1959年生,鄧自力干兒子,現納溪區新樂鎮韓橋村支部書記:
小時候許多人叫我鄧五,我就在想,我爸爸原本姓何,小時候抱到王家改姓王,咋過叫我是鄧五呢?有一次,我就問我媽,我媽說,你的前面是兩個姐姐,你出世不大點兒,你爸爸就把你拜繼給了以前在這里勞動的鄧書記,他是我們見到的最大的官,也是最好的人。盡管他是下放到我們這里勞動,但人家為人正直,身體又好,為了讓你順利長大,所以我們就將你拜繼給了他,沒想到人家鄧書記很樂意的把你收為了干兒子,按他家娃兒的排行,你排到第五,就是弄過來的。
其他的我就不曉得啥子了,當時實在太小,記不得。
唐世明,女,1933年生,當地農民:
你們問鄧自力呀,我只想說一件事。有一次,我回藍田壩娘家,走出家門不遠,一輛小車從后面趕到我前面停了下來,里面坐著鄧書記。他打開窗子問我去哪兒,我說去藍田壩,他就喊我上車,到了力行路我下車回娘家了。沒想到第二天他又在我下車的地方找到我,問我要回家去不,我十分感激地說,鄧書記,太謝謝你了,我今天暫不回去,你慢慢走哈。
你們想,我一個農村的普通婦女,人家是大官,把我裝起去,辦完事還來找我要把我裝起我回來。這樣的人你們遇到過沒有?這輩子我活了八十多歲了,反正沒有遇到過第二個。
王朝軍,女,60歲左右,鄧自力首次落腳人家的長女,農民:
鄧自力的事情我記不得。但有一點,我在這里住了幾十年,沒有聽到一個人說鄧自力的壞話,前兩天還有一個老者兒來這里打聽鄧自力,我也是這樣對他說的。
張開炬,男,80多歲,當地農民:
鄧書記真是個好人,那年我母親被倒塌的房子打傷了,一家人都沒有想到他會來探視我母親,臨走的時候還給了我們錢和糧票。秋天收紅苕的時候,他爭著去挑,給婦女們留下些輕巧的活。食堂缺柴火,紅苕煮不熟,他有個戰友是瀘州氣礦的礦長,他為老百姓走后門,免費為食堂按上了不要錢的天然氣。在那個年代,我估計納溪是唯一的一處燒天然氣的食堂。后來食堂解散了,天然氣都沒有撤,用著為集體養豬場煮豬草。我不止一次看到這樣的場面,他看到餓得不行的小娃兒,就搖頭嘆息:我奈何沒有多的糧食喲,要是有多的,我都分給你們一點。好造孽哦,唉……
劉強國,男,60歲,退休前是納溪區城建局副局長,當年大橋鄉文書劉伯清之子:
我記得有幾年過年的時候,鄧書記請我父母去,還邀請了其他大領導作陪,席間,還不停的為我父母夾菜。我從部隊轉業回納溪,有天聽說鄧書記要來看我,我連忙找個理由回避了,人家大領導忙的事情多的很,哪能隨便耽擱他寶貴的時間呢,只是難為他還記得我。
回來的路上,我們一路在議論:鄧自力從青年時代就追隨革命隊伍,打過日本扛過槍,打過老蔣渡過江。他為讓百姓過的好一些,搞“右傾復辟”“挖社會主義墻角”,破壞“總路線”,以至于親手葬送了自己大好的政治前途。他一生不計個人得失,努力踐行為人民服務,用時下習總書記的話來講,就是不忘初心,牢記使命。什么是初心?什么是使命?其實就是每一個共產黨員無論在何種情況下,都不要忘記了自己入黨時的誓言,要全心全意為人民群眾謀幸福。
今天我們寫的這篇文章,就是想反映鄧自力這位老共產黨員,如何用實際行動,踐行了一位老黨員的初心使命,詮釋了什么是“金杯銀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span lang="EN-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