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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的陽光 [四川省瀘州市瀘州高中2009級17班 ]劉禹婷
冬日的陽光,在冷冷清清的校園里,把她金黃的色澤一絲絲熏染,沁人的溫暖一點點蔓延。人說,陽光總是以一種最明亮,最透徹的語言和樹葉攀談。綠色的葉子,立即興奮地顫抖,通體透亮,像是一頁頁黃金鍛打的箔片,炫耀在枝頭。而當(dāng)陽光微笑著與地面上的鮮花相觸的時候,花朵兒也立即昂起頭來,那些蜷縮在一起的憂郁花瓣,也迅即展開,像一個遇上救星的失落者。 可這難得的好天氣卻偏偏碰上學(xué)校假期補(bǔ)課活動,我們這群向往自由的鳥兒被深鎖在牢籠中,只能祈求溫暖的陽光能照進(jìn)教室里來。 或許是教室的采光不宜,我坐在中間,看著太陽在天空中逗留了好一會兒,好像也只有幾縷微弱的光線射進(jìn)來。那光線恰夠照亮教室后方的一個角落。我嘆了一口氣,順著光線回頭望向那一方角落的陽光。溫柔的陽光透過窗外稀疏的枝丫,撫慰著地面的精魂,斑駁成一個個小小的碎金的夢。 我忽然想起了那樣一個陽光明媚的春日。綠色蒼茫的大草原像童話中花綠的巨大羽衣,低垂的薄云裊娜地透著霧氣,碩大的綠松石似的綠樹玉樹臨風(fēng),日線柔韌至純,激蕩著琥珀色的黃光,眼花繚亂地籠罩著萬物。我不情愿地站在原野上,耳邊拂過清澈的風(fēng),母親的手輕輕地在我的發(fā)間撥弄,語氣輕柔:“孩子,今天咱們扎個粗粗的辮子好不?” “不嘛,媽媽,我要扎很多根小辮子!”我一個勁地扭著頭。 “好,你說什么媽媽都依你。”母親好脾氣地應(yīng)著,用手細(xì)細(xì)地梳理我因貪玩而弄得亂糟糟的頭發(fā),發(fā)絲在她的指間有條不紊地穿插,一伸一拉牽動我的心緒,“好了沒好了沒?” “嗯,差不多了。來看看!”母親笑吟吟地從懷中掏出鏡子,遞給我。鏡中,金色的陽光灑在母親為我梳理的辮子上,仿佛把它們都渲染成了金色的,美麗極了。而我和母親的臉上,都掛著比陽光更燦爛的笑容。 時光荏苒,多年以后的某個春日,同樣的景致,只是天色同心情一樣暗淡,仿佛被誰潑了一盆污水,深色的云是不可抹滅的痕跡 我依舊不情愿地站在原野上;不遠(yuǎn)處,母親依舊笑吟吟地沖我揮手,“孩子,快來啊!”她的語氣依然輕柔——不同的是,這一次是在告別。外出打工的母親在繁華的異地有了新歡,為了追求所謂幸福,她下定了決心要獨自離開。風(fēng)凜冽地刮過,身旁的父親眼里閃過一絲波瀾不驚的悲哀,然后起身送母親。 我站在原地呆呆地,雙腳仿佛在地下生了根,動彈不得,只好生硬地牽動嘴角笑了笑。“媽媽,今天就扎個粗粗的辮子好嗎?”“你說什么我都聽你的好嗎?”“請不要離開我,媽媽!”這些感人肺腑的話在心里一次次呼喊,終究隨車起紛揚(yáng)的塵埃煙消云散…… 靜靜望著那角落的陽光,我又想起是在宜賓鄉(xiāng)下的日子吧,江風(fēng)打過來,蘆蒿搖曳,太陽在田里亂閃。水稻的氣味兜頭而下,鄉(xiāng)里特有的修篁竹直插天穹,并不規(guī)則的梯田像層層鏡子,疊光返照。我和伙伴秸子在金色的鏡面上快活地嬉戲,或者在密密的蘆蒿從間躲貓貓,或者揮舞著小手追逐在田間偷食的麻雀……那時快樂的氣氛,是真實可感的,就好像夏天陽光的熱情,照在身上,融進(jìn)心里,也是真實可感的。 可是那些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啊,仿佛搭乘了時間的高速列車溜走,兒時珍貴的友誼似乎也隨著這呼嘯而過的時光,在紛繁忙碌的學(xué)習(xí)生活中逐漸淡漠了。 再次見到及秸子時,是在零六年十二月底。當(dāng)時的陽光很好,溫和不刺眼。超市中人群熙嚷,思想游離的瞬間,她迎面走來。皮膚滑膩柔軟,保養(yǎng)得細(xì)致,從前在學(xué)校里凍傷的瘡疤已經(jīng)完全愈合,突兀的痕跡消失。盈化濃黑眼線,用美寶蓮睫毛膏,腮紅,唇彩,噴香水。我陡然一震,陌生的馨香使大腦產(chǎn)生了輕微的暈眩。 是與非,對與錯,一場虛幻,如山巒的崩塌,在一夕之間。沉溺在永不清醒的夢魘里,凝望你的容顏,它在許多年后的猛然轉(zhuǎn)身的回憶中,凝為一片輝煌。如今憶起,已是淡煙疏雨琉璃。往事灰燼。愛了那么久,最后還是離開。 復(fù)雜的社會,華麗的夢想,殘酷的現(xiàn)實,繁重的學(xué)業(yè),身邊是暗的顏色;我一直心安理得地獨自走走停停,然后對自己笑。親情,友情,甚至那段沒有被認(rèn)可的愛情,我所珍視的情感都被時間這個兇手狠狠地割斷喉嚨,從此銷聲匿跡;而那些曾經(jīng)幸福快樂的回憶,最終淪為那一方角落的陽光——它安靜地停留在心靈深處,我還能清楚地看見那些感人至深的片段在腦海中放映!然而周圍彌漫的冷空氣,讓我忽然明白那停留在角落的陽光對我而言竟是遙不可及的!伸出手,已無法觸及如當(dāng)時的溫暖了。 我注視著角落里有點碎裂的陽光,對自己說,沒關(guān)系,不是已經(jīng)習(xí)慣了么?心里卻像堵了一窩草一樣難受。恍惚時,流下淚來,一切都是明朗的,而那些淚痕,為什么如此灼熱?心已經(jīng)缺失溫暖很久。終于平靜。我知道自己終究是難受著的,因為失去的人太多。鳥兒的翅膀上承載著太多的愿望,它哪里還能振翅高飛去追尋最燦爛的陽光? “真不懂你,大半節(jié)課就看那角落,陽光嘛,這前面一大片呢!” “我以為……”我以為什么呢? 我一味地回望那角落的陽光,就像猴子丟了西瓜撿了芝麻。是啊,那終究只是回憶,無論酸甜苦辣,我如今都應(yīng)微笑面對,何必耿耿于懷?人不能總是沉溺于過去的幸福而放棄擁有的快樂,也不能總是回首流逝的美麗而忽略了前方的蔚然風(fēng)景,更不能撫摩到曾經(jīng)的傷痕就埋怨改變的生活:因為生命總在匆匆趕路,每一個人都在獲得新生,每一天都是新的恩賜!現(xiàn)在想來,當(dāng)初的分離和決絕未必都是壞事,最起碼它們教我怎么更勇敢地跨出前進(jìn)的步伐,最起碼它們賜予我一顆百折不撓的心,最起碼它們是我人生經(jīng)歷中寶貴的財富。就好像那些爛熟于心的話: 你不能決定生命的長度,但你可以控制它的寬度; 樂觀的,朝前看的,不逃避的,才是被陽光賞識的生活的方式;這樣的人,才有得到陽光溫暖的可能。 曾有人對我說:“如果你覺得生活黯淡無光,那是因為你背對太陽;只要轉(zhuǎn)過身,你就會發(fā)現(xiàn),陽光早已慷慨地鋪滿你的日子。請你輕輕地仰起頭,迎合太陽的光和熱,讓它凝固你的淚光,迎接新的快樂!”現(xiàn)在,我想,我真的懂了。 伸出雙手捧住陽光的恩賜,嘴角微微上揚(yáng),陽光已然流入心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