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我正在家里看書,突然接到校長的電話,他說我班有一個學生在街上因為盜竊別人的自行車被派出所的人員逮著了,人在派出所,要我立即前去接人,他因為有其他的事忙不過來,不能同我前去。
聽到這個駭聞的消息,我心里充溢著萬般的惆悵、郁悶,揪心的疼痛。驟然間,內心頓然升起“是不是老師教你的呀?”這句平常很多人對學生犯錯就指向老師的話語,漸漸熔化在我心中,升華在我腦海,于是乎淹沒我于海洋一般,愧疚難當,無地自容,臉紅眼垂。這句話一直銘刻在我心中,警示著我,鞭策著我,使我在對學生的教育中謹言謹慎,力盡肝膽。然而學生犯事終究還是發生了,我不知道此時此刻會有多少張嘴在怒叱著我,指責著我,讓我無地自容,難以自拔。
哎,這個學生怎么這樣呢?!要知道他才讀四年級呀,怎么就干出這樣的事,我終是沉郁著。
這個學生性格內向,平時沉默寡言,不善與同學交往,有時我喊他到辦公室談話,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家里也很困難,父親多年前就出走,黃鶴離去,杳無音訊,就丟下他們——母親,他,還有一個弟弟。他家唯一生活的來源是靠他母親在一個小區掃地、幫一戶人家做飯,這樣的兩份工作和一份低保,養活三張嘴,確是艱難。
一次,因為他沒有完成作業,我便要他請家長,結果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都沒有來。我很氣憤,便怒氣沖沖地強力要求他的家長在規定的時間必須到學校,否則就對他進行停學處理,把家長請來了再上學。當時我并不知道他家的具體情況。大約是我很武斷、專橫、霸道的原因,抑或是他母親擔憂他的孩子上不到學,于是他母親如期來到學校,向我解釋了前面幾次沒來的前前后后,與他所說的全都吻合,說明他沒有撒謊。他母親說她今天來都是請別人代她掃地,自己抽空來的……。聽完他母親的解釋,我心里很是愧疚,為自己小題大做,為自己利用手中的權力濫施淫威,不顧別人,不考慮別人,不設身處地為別人多想想而惴惴不安。難道你就不能主動去他家家訪嗎?這句話深深叩問著我,鞭策著我。哎,都怪自己心里隱藏著自居、自傲、懶惰的思想。
一路上,我想想著這位學生在派出所的窘態,一定是很沮喪的坐在那里,懊悔滿面,淚流嘀嗒。
到了派出所,公安人員熱情的接待了我,向我解釋了叫我們老師去的原因,是因為他們不知道學生家長的電話號碼,所以就通知了我們學校,通知了我們老師。我謙卑的說,應該的,應該的,無論他知不知道他家長的電話,都應該通知我們學校,通知我們老師,因為我們也算他的監護人。然后公安人員客氣地致謙于我,說,學生年齡小,讓我們多多教育就是,要以教育為主,最后煩勞我把學生帶走。至于這位學生怎樣偷盜,怎樣被他們抓獲,公安人員一概沒提,一概沒說,只是說那張贓車,由他們處理。
對于公安人員一再的客氣,人性化的辦案方式,反倒使我不知所措,一路上預測的種種被訓、被斥,及尷尬的場面并沒有發生,懸掛的心終于重重落下。我一直連連點頭,連連致謝,并要身旁的學生回去后一定寫一份保證,寫一份檢討,交給公安辦案人員,以表悔過自新的決心。對于這個建議,公安人員欣然接受。學生也低頭認錯的同時承諾一定寫,并保證以后永遠不會再犯錯。
我領著我的學生,牽著我的學生,迎著正午的陽光,走出派出所,正步走在寬闊的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