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的啟示（隨 筆）

 

 [四川省瀘縣六中] 邱道固

 

五月十一日下午，我搭上了南歸的列車。上車不久，想起兩件饒有興味的事，便在臥鋪里打起腹稿來，偶爾跟上鋪的聊幾句,不知不覺地就到了下午六點。我正微有饑餓之感，恰好乘務員來賣晚餐，我便要了飯菜和一瓶啤酒。我一邊用餐，一邊抬頭看窗外。但很令人掃興，進入視野的，要么是干涸或渾濁的河流，要么是光禿禿的山巒，未免單調乏味。心不在焉地慢慢用罷晚餐以后，天色也逐漸暗下來，看不清什么了。于是，我不再期盼和思想，躺下身來，在昏昏惑惑中睡去。

第二覺醒來的時候，是次日凌晨五點多鐘，列車抵達成都，然而天尚未亮。原本想象，隨著列車的緩緩駛進，美麗的川西平原，不僅會像久別孩子的母親那樣將我擁在懷里，而且會輕舒廣袖，讓她的廣袤和平坦，徐徐展露在我眼前，令我激動、興奮，以至歌唱。但是，我未能遂愿，心情未免有些沮喪。此時也沒了睡意，索性下床來，靠窗沿坐著，靜靜地等天亮。

那種苦苦等待的寂寥與無奈，無疑是用分秒來計算的。如果說，因為沒有看到川西平原的美景，我再次失望了，但是，當白晝的第一絲光亮透過黎明前的黑暗之后，尤其是列車到了資陽，在上午晃來晃去的陽光里，伴隨著“一痕濃綠上眉端”，嫵媚動人的賞心悅目之景，如潮水般源源不斷地躍入眼簾，進而撩我襟懷，使我禁不住心花亂墜了。

聰慧、靈性的大自然，經過億萬年的自我造化，跟成就其他地方的事物一樣，成就了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鐵道一邊不遠處的河流，口面時闊時窄，時直時曲。闊直時，或如大佛袒胸仰臥，令人豪氣頓生；窄曲時，或如小僧屈膝掌燈，又使我自慚形穢。河水豐盈亮麗，漾起微波，緩緩東去。只見兩個性情豪放的漁夫，將衣服脫下來丟在船頭，又若無其事地將櫓橫于船身，好象要任其漂流的樣子。遠近的山峰，井然有序，綠蔭濃重，蒼翠欲滴，乍一看去，纖秀俊俏，安靜賢淑，隱隱透出古典秀女的靚麗之氣。尺許的綠草遍布山上山下，不知名的野花點綴其中，色彩斑斕，模樣可愛，為入目之景平添了幾分嬌色。群山儀態綽約，風韻閃爍，或為犄角之勢，或為環抱之狀，千姿萬態。其中呈犄角之勢者，倚背而立，互為依靠，平視著前方；呈環抱之狀者，背景中有背景，色調逐步加深，極見層次，凸現出博大與深厚。山上多柏樹，雖參差不齊，卻筆挺如人直立，殘余的霧靄，正被其陽剛之氣穿透。群集的百鳥，縱情地享受著大自然賦予它們的一切，翅膀攜著太陽的光芒，飛溝越壑，往返于山峰之間。看那忽快忽慢、時上時下的悠然情態，便知其歡樂何止這一朝一夕。滿山的樹木，枝繁葉茂，都在努力向上，以回報大自然的恩賜。朝夕相處，情同手足；世代陪伴，誼勝遠親。在這與世無爭的世界，無論是高大的，還是矮小的，是粗壯的，還是纖細的，都不欺不凌，不擾不犯，似乎這輩子壓根兒就沒帶來任何私欲及雜念，只有相敬如賓，相伴如侶。快到資中的時候，靠近山麓的兩棵高大的柏樹，如特寫鏡頭般映入眼簾，令我異常感動并為之震撼：處在上方的那棵，不知是何緣故，完全傾斜了，幾乎整個身體都壓在下方那棵的上部；處在下方的那棵，就像人用肩頭扛住一根沉沉的橫梁一樣，為了上方那棵不至于倒下來摔壞摔死，吃力地支撐著，堅持著，盡管自己的上部已經完全傷殘了，變形了，顯得力不從心了。這一幕在那瞬間即刻入了我的腦海，我深刻地意識到，這哪里是樹，這是人品的寫照，這是訴諸行的偉大靈魂啊！

山水相依，秋毫無犯，儼然一家。生機勃勃的大自然，使我感受到一種內在的精神和超強的凝聚力，同時，也使我感到一種沉沉的心理威壓，不覺油然而生敬意。我想，也許正是因為具有那樣一種內在的精神，那樣一種超強的凝聚力，她才得以在經歷億萬年的風風雨雨和數以億萬計的劫難之后，仍然顯示出旺盛的生命力，擁有現在的無與倫比的和諧、和平與寧靜。也正是這種無與倫比的和諧、和平與寧靜，使我進而感受到，一個家庭、一個民族、一個國家乃至整個人類又何嘗不是這樣？團結一氣，互幫互助，在風雨中歷練，跟劫難抗爭，家庭就能富庶，民族就能興旺，國家就能強盛，整個人類就能實現真正的和諧。

      

                   2008．5．22．于喻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