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潰瀘州援兵
劉朝望手里拿著黃炳燮求救的信,十分為難,派兵么,瀘州兵力有限,瀘州的同盟會也在蠢蠢欲動;不派兵么,合江完蛋了,瀘州也難保住,今后見了黃炳燮,自己也無法面對。還是多少派點人去增援吧,于是他傳令:“叫孫管帶到我這里來。”
黃炳燮的求救信是他派了一名心腹縫在收腰內褲里才躲過同志軍檢查帶出來的。這位心腹回不了合江城,只有跟著孫管帶的隊伍走。
瀘州援兵有一千人,其中有一個火器營,持有洋槍的大約占一半,他們聽說要到合江去打仗,心里有點虛,因為他們很久沒有真槍實彈地干了。至于帶刀劍長矛的步兵營就更虛了,他們聽說同志軍有一萬多人,認為是去送死。
他們不敢從水路出發下合江,知道大河袍哥控制了合江城外長江水面。
他們走了大半天,還離彌陀場有八九里。孫管帶催促大家走快些,今晚住宿彌陀場,說那里有最好吃的長江水洣子(一種魚)和彌陀風雪糕,以此來刺激清兵走快些,有些清兵的鴉片煙癮發了,一路打著呵嗨,簡直走不動。孫管帶就安排幾個人走后面,誰掉了隊就用鞭子抽。這樣隊伍行動才稍微快了些。
太陽快落山了,前面是一座高山擋住去路,這是瀘州到合江路上最高的山,翻過山就到彌陀鎮。沒想到半山腰的叢林中,突然喊聲四起,石頭從上面飛滾而下,接著是一排帶鐵尖的箭從山林中飛出,孫管帶在馬上也差點挨了一箭,他忙下馬,指揮大家埋伏于地,找準射擊目標。可是林子里靜悄悄的,好像什么事情也沒發生一樣。
孫管帶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粘在身上的泥土,觀察了一下動靜,說:“他們是小股叛軍,不要怕,繼續走,翻過山就沒事了。”
火器營走前面,等他們剛走到山崖口的時候,一排搶子射擊過來,孫管帶的馬被中彈,差一點把他從馬背上摔下來,他翻身下馬,嚇出一身冷汗,他用手槍頂了頂清軍臃腫的黑色帽子,叫開槍還擊,瞬間槍身響成一片。突然,后面殺聲四起,清兵步兵營遭到了攔截,叢林中沖出好多同志軍,與清兵刀對刀地砍殺起來。
孫管帶首尾不能相顧,只好殺回去救步兵營。可是林子中的同志軍沖出來,短兵相接,大刀、長矛反而占了優勢。一直廝殺到黃昏,孫管帶想,這樣糾纏下去,天黑了只有自己吃虧,不如干脆撤退,保存實力。
其實他還沒下令撤退,后面的步兵早已撤退了。
孫管帶一聲令下,清兵前后擠,如潮水一般往山下逃去,同志軍見火器營家伙硬,讓開道,入了叢林,只是吶喊。道路狹窄,逃跑的清兵自相踐踏者不少。清兵們都嫌爹媽給自己少生了兩條腿,跑得太慢。
跑到山下,同志軍沒再追趕,孫管帶清點人數,死傷近三分之一。
他只好回瀘州向劉朝望報告,合江同志軍已經早就做好了準備,派了幾千人在半路山中設伏,由于地形不熟,只好返回。
劉朝望問:“我們死了多少人?”
孫管帶不敢如實說,打了折扣:“大約死了二三十人,受傷的比較多。”
劉朝望沒有責怪孫管帶。
他說:“從陸上走不行,我們可以從水上去,容我再想想怎么辦……”
孫管帶見道臺沒責罰自己,說道:“劉大人如果要從水上出征,在下愿往。不過要多派點人,必須在彌陀與大橋之間的黃氏壩上岸,避免與大河袍哥正面接觸。”
“好,你下去歇歇吧,不要把打敗仗的消息傳出去。”
“是!”孫管帶離開了道臺府。
打了勝仗的同志軍從陸路走回,任大容走在最前面,這次阻擊戰是他設計的杰作。他早就在瀘州城里安排了眼線,眼線從楊兆蓉那里得到消息后,放飛了一只信鴿回合江城外的一戶農家。王銳立即與任大容商議對策,任大容把早已準備好的預案拿出來,決定“御敵于國門之外”不準他們進入合江地界。于是連夜組織了兩千同志軍在半路設伏。
這一仗,同志軍傷亡極少,還繳獲了一些洋槍。雖然肚子有點餓,昨晚又沒睡覺,可是走起路來挺有精神。
“任叔,你說劉朝望為什么派那么一點兵來?他不知道我們有一萬多人嗎?”走在旁邊的任少基問。
“正因為他知道我們人多,怕把老本輸光了,所以不敢派多了,他如果傾巢出動,瀘州的同盟會就會占領他的老巢,后院就要起火。”
“啊,難怪我們也只來兩千人就夠了。”任少基說。
“我們的戰術叫‘圍點打援’,打援要居高臨下,要以逸待勞,地勢選好了,就成功了一半……”任大容在馬上講述這次戰斗的勝利原因。
“任叔,你是教書先生,怎么也會帶兵打仗?”任少基似乎要刨根問底。
任大容哈哈一笑,他用鞭子指指自己的腦袋:“人要動腦筋,我在日本時也專門研究過軍事。要多看書,要總結前人經驗,什么孫龐斗智,秦滅七國,還有《說唐》、《三國演義》、《水滸傳》、《說岳傳》里面都有許多軍事知識,好多現在還有用呢。一定要多讀書呀!光讀幾本四書五經是不夠的啊!”
任大容在馬背上開導侄兒要廣泛地讀書。任少基和石海都聽得非常認真。
“任參謀長,你說瀘州還會不會再來增援黃炳燮?”石海待任大容講完后發問。
任大容調過頭看了小伙子一眼,夸獎道:“你會動腦筋,問題提得好呀!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石海沒想到參謀長會反過來考自己,略一思考,講了自己的看法:“他吃了一個虧,但我認為是小虧,他們也會總結經驗,不會再從陸路上來了,但是有可能從水路下來,他們可能繞過彌陀登陸。”
“你講得好呀,我們要提防。”任大容對任少基說:“石海愛動腦筋,你要像他學啊!”
“嗯。”任少基臉一下紅起來,自己也認識字,為什么就沒有比自己小兩歲的石海會動腦子呢?
隊伍回到合江西城外,王銳聽說阻擊成功,大喜,要為任大容等出征將士慶功。
任大容說:“現在不是慶功的時候,還不知道劉朝望會不會來第二次,一般人失敗一次是不甘心的,失敗三次就甘心了,事不過三嘛,現在他才受點小挫,估計他還要來一次。我們要做好準備,再教訓他們一下。”
“你估計他什么時候會來?”王銳問。
“我看就是這兩天,他對陸路有顧忌,可能會從水路上來,我們要提防。”
“水路上有我們的大河袍哥,我們有優勢。”王銳說。
“但不能等他們打到合江來才反擊,那樣就被動了,還是要在離縣城遠點的地方拒敵才主動。”任大容講自己的看法。
“還是在彌陀?”王銳問。
“不,還在那里我們就被動了。我們只在彌陀設一嘹望哨所就行了,如果他們在彌陀上岸,我們就在大橋一帶攔截;如果他們在大橋一帶上岸,我們就在大懶彎一帶攔截。分兩個梯隊,但不搞大包圍,要給他們一條逃生的路,我們的目的是不要他們增援。
王銳贊成任大容的方案,他說:“你才打了仗,你先睡一覺,我去找王維萼先合計一下。”
任大容連續三天沒合眼了,這時的確感到很困倦,他說:“好吧,我睡一會兒就來。”
兩千攔截清兵的同志軍,大多是先市和堯壩的,他們回到營地后,一個個倒在席子上,有的鞋都沒脫,有的被子都沒蓋就睡著了。晚飯時,在一陣喧鬧聲中,大家才清醒,有的問:“天亮沒有?”,有的問:“該回合江了吧?”
他們還沒完全離開夢鄉。
“還不起來,清兵打上來了!”有清醒者在嚇唬同伴。
營地里充滿笑聲、罵聲。
任大容翻身起來,說:“糟糕,我睡過頭了,任少基,你怎么不喊我?”
“你睡得太香了,菩鼾(鼾聲)扯得像打雷一樣,喊都喊不醒。”任少基在旁邊說。
任大容邊穿鞋邊說:“你該推我嘛,我還要去找王司令和王維萼。”他有些生氣,埋怨任少基。
“不必找了,我們來了。”門外傳來王銳的聲音,后面還跟著秘書長張彝仲。
王銳告訴任大容,他已經安排好了,王維萼已經派人到彌陀設嘹望臺去了,而且不只一個,每個瞭望臺江邊都有一只小船,可以隨時聯絡。
“岸上安排沒有?”任大容問。
“這次安排的是東鄉的人去,主要是韋羽儀的人馬,他們今晚就出發。”王銳說。
“還是我去吧。”任大容申請。
“功勞總不能讓你一人搶完嘛,前天韋羽儀就有意見,說該他們東鄉的人去。不信,你問彝仲。”王銳作解釋。
張秘書長說:“他來鬧了半天,說下次該他們東鄉的了。”
任大容說:“天黑盡了才叫馬街那邊的人過浮橋,不要讓城墻上的人看著我們在調動人馬。”
“放心吧,我們已經考慮到了這一層。”王銳說。
任大容沒再說什么。天黑了,待韋羽儀從馬街那邊過來后,幾個負責人又在一起研究了具體戰術,韋羽儀才帶著兩千東鄉的同志軍離開了城西。他前腳一走,任大容又派了西鄉一千人馬隨后做后援,打接應;又命令大河袍哥舵把子大爺王維萼抽出五百水師往長江上游劃去,在鹿角溪一帶扼守江面。
一切安排完畢,已經到了半夜,王銳和任大容、張彝仲才松了口氣。王銳叫勤務兵拿出酒壇子,說要與任大容、張彝仲喝兩杯。
再說韋羽儀到了大懶彎山背后,把營扎好后,派出幾十人到瀘州至合江必經的路口探聽消息。又派出二十多人在長江岸邊放風,與水上的嘹望臺聯系。
第三天,長江上出現了幾十艘大木船,他們在彌陀下面的黃氏壩靠岸了,他們為什么要選擇這個地方呢,這里繞過了彌陀鎮,這里又是一個平壩,農民甚少,好靠船,南宋時候,名將呂文德就在這里屯兵,與投降元朝的劉整和蒙軍在這江面上展開過激戰,奪回了神臂城。
神臂城坐落在四川省瀘州市長江北岸的合江縣焦灘,三面環水,南北寬800米,東西長1200米。北接太伏鎮,隔江為彌陀、大橋。現存宋建城墻1100余米,以及其他軍事、市政設施,是保存最為完整,最壯觀的蒙宋戰爭長江上游古戰場遺址。神臂城(老瀘州)遺址是宋蒙(元)時期四川著名的古戰場遺址,是南宋末年全川抗元山城防御體系中的重要一環,在四川軍事戰爭史上具有較高的歷史地位。從1243年至1277年,瀘州軍民憑借老瀘州城天險,嬰城固守,浴血奮戰,開啟了老瀘州城蒙(元)宋軍隊五次易守的拉鋸戰,牽制了元軍的主力,創造了守土抗戰34年這一古今中外戰爭史上的奇跡,鑄就了保衛南宋的壯麗史詩,被后人譽為"鐵打的瀘州"
如今劉朝望也想從這里登陸,奪回合江。
可是清兵的行動早有人報告了同志軍,清兵剛一上岸,不僅韋羽儀知道了,合江的王銳、任大容也知道了。當清兵過了大橋后,見并無埋伏,個個暗喜,又往前大膽行進,便進入了一條叫大郎灣的山溝,這里離合江已經不遠了,同志軍在這里早設有埋伏。韋羽儀喊了一聲“打”,火槍開始射擊,雙方展開激烈戰斗,沒一會兒,同志軍的后續部隊趕到了,清兵見同志軍越來越多,無法向前逾越一步,為了保存實力,兩個帶兵的管帶下令撤退。韋羽儀見清兵且戰且退,,也步步緊逼,但始終按參謀部的安排,給清兵留一條退路。
清兵見有路可退,也就越退越快,同志軍只是吶喊,雷聲大,雨點下。
清兵見同志軍沒再追趕,明白對方也在保存實力。于是緩緩地朝黃氏壩走去。他們為什么不拼死打,劉朝望有交代: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撤,以保存實力為原則。這樣的仗誰不會打呢?
可是,清兵還沒到黃氏壩江邊,個個都驚呆了,江邊上怎么沒有船呢?抓了兩個農夫來問,農夫告訴他們,他們走后不久,就從下水上來了好幾條船,跳下一些手拿刀槍的大漢,強迫這幾十條船的守船人把船開走,有兩個守船的清兵要反抗,當場就被殺了,尸體拋入了江中,其余的人只好乖乖地把船朝下面開走了。
“你們認識這些人嗎?”清兵孫管帶問。
農夫說不認識。
“他們是不是朝合江開去了?”
農夫點點頭。
清兵明白一定是同志軍干的,只好沿著河邊往上走,怕走遲了,又生出一些枝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