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見楊兆蓉與溫筱泉
1911年,四川保路事起,全川震動。楊兆蓉、金麗秋二人認為時機難得,當即回到瀘州,與鄧西林、徐琢成、姚星瑩、李琴鶴等黨人共商起義,席乾生也由日本趕回,陳漱云則奉令前去北京剌殺良弼。富順胡少咸,隆昌薛瀛海和黃花崗起義的生還者榮縣謝叔銘(化名馬集成)、龔祝三等黨人,也先后來到瀘州,加緊進行起義策劃。
同志軍已經圍了十幾天城了,雖然擊退了兩次瀘州清兵援軍,但還沒有什么實質性進展。
城里放出一批老百姓后就再沒有開過城門。王銳與任大容商議,決定派人到瀘州去了解一下瀘州動靜和全川形勢,向瀘州同盟會匯報合江圍城情況,咨詢下一步該怎么辦?是硬攻還是圍而不打?
“我看還是派我侄兒去好,小伙子腳桿長,走路快,吃得苦。”任大容提議由任少基送信去瀘州。
“多派一人去,好有個照應。我看石海也可以去,這小子有文化,精靈,又可以把合江城里的事告訴楊兆蓉他們。”
“那就叫他倆一同去吧。”任大容點點頭。
“不過,這段時間你就沒有貼心的勤務兵了啊!”
“勤務兵是小事情,我又不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少爺。”任大容不以為然。
當兩個小青年站在司令部屋子里時,任大容交代了任務,講了楊兆蓉聯系方法,如果楊兆蓉不在,可以到中營溝找溫筱泉。反復叮囑二人,路上一定要小心,要見機行事,千萬不要被清兵收出密信。
兩個小青年都沒有到過瀘州,既興奮又緊張,回到自己住的小屋子收拾行李時,石海問任少基:“任哥哥,剛才聽說你都沒到過瀘州,你怕嗎?”
任少基回答:“我到不怕,你怕你剛才怎么不給任參謀長講呢?另派一個人給我一齊去就行了。”
“我說我怕啦?我是問你,我才不怕呢!”石海翹起嘴巴,不服氣地分辨。
任大容走到小屋里來了,他說:“再給你倆交待兩句,大小事要商量解決,不能一人說了算,兩人都同意的事才辦。今天晚上你們可能只能走到泰安,泰安也有袍哥,這里有封信,你們去找堂口的魏五爺,吃住都不必開錢。”
“好!”倆小子同時回答,他們覺得任大容考慮得真周到。
二人背了草帽,任大容小心地將任少基的介紹信插入草帽里面,帶了幾個麥粑,上路了。
他倆從合江經菜壩往西走,沿著一條大路,過了佛蔭、大橋、白馬、彌陀、黃艤……兩小子邁開大步,一路走來,也不覺得怎么累。日落西山時,他們到了泰安場。
“任參謀怎么估計得這么準?到泰安住下來正合適。”石海問任少基。
任少基說:“他到瀘州不知走過多少次,怎么算不出來?”
“我聽說同袍哥見面禮節很多。我一點都不會喲,你會嗎?”石海似乎有些擔心。
“過去我都不會,最近這段時間任叔給我講了許多,我又給袍哥們學了不少,有我在,你別怕。”任少基有些得意。
“誰怕啦?袍哥又沒長三頭六臂。我們是有尚方寶劍的。”石海以為任少基小看他。
他們進了場。這泰安場街道很窄,有的地方兩步就可以跨過。任少基向一位擺水煙攤子的打聽到袍哥的公口堂館在什么地方,然后他們來到街中央,見到一個茶館。茶館里有不少人在喝茶、打牌。這么冷的天,有的還穿著一雙木板板鞋走得嗑嗑響,有的把鞋脫了,在高板凳上放上一只腳,嘴里叼著一根葉子煙桿,嘴巴“吧嗒、吧嗒”地響,唾液在嘴巴里翻卷,看了叫人惡心。
一個提吹壺(茶壺)的幺師(服務員)是個長著火疤眼(紅眼病)的跛子。任少基上前丟了一個拐子禮,問道:“在下請問,魏五爺在不在?”
火疤眼跛子說:“二位從哪個碼頭來?要見五爺,得有單張草片。”
“我們從合江來,有任大容先生的書信。”任少基回答。
火疤眼幺師將手一攤,做了個請的動作,像唱歌一樣喊道:“樓上請——有遠方來客!”
二人上了樓,走在木樓板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他們見到了五排負責接待的紅旗管事魏五爺。任少基又丟了一個拐子禮。
魏五爺見是任大容的親筆信,從座位上站起來,問:“聽說合江圍城已經十多天了,你們究竟有好多人啊?”
任少基想:說多點好呢,還是說少好呢?這魏五爺不是外人,就給他說個大概數吧。他說:“具體多少不曉得,反正四面八方都是我們的人,大概有萬把人吧。”
“你們到瀘州去干啥?瀘州袍哥可幫不了你們什么忙呀?”魏五爺問。
任少基被這問話難住了,總不能把送信的事說出來吧?臨走時,也沒有向任大容討教過如何回答這種問題。在旁的石海見任少基回答不上來,忙接口說:“任先生叫我們去找同盟會,請示一下下一步怎么辦。”
“啊,是該互通情報。一會兒天要快黑了,你們先歇歇,也可以到處轉轉,我給你們安排住處。”魏五爺這么一說,任少基松了一口氣。兩個小子連聲道謝。
二人下樓時,許多茶客都已經散了,只有火疤眼在抹桌上的茶水。
火疤眼攔住二人問:“我們袍哥在合江究竟被打死了多少人啊?”
“頭兩天攻城我們吃了虧,可能死了一百多人。”任少基認為告訴他也無妨。
“外面傳說打死了好幾百。”火疤眼說。
“沒有那么多。”二人幾乎同時說。
“沒有就好,這瀘州城也早晚要打一仗才幺得了臺(罷休)啊——這個世道要變了啊!”火疤眼邊檫桌子邊發表感慨。
二人在街上轉了一圈,有先前喝茶的認識他倆,就與他倆搭話,一搭上話就麻煩了,就問合江情況。二人雖然盡量如實回答,但有些話也不知該不該對外講。石海拉了任少基一把,說要回店里拿東西,二人才離開了他們。
走了幾步,任少基才問:“你要拿什么啊?”
石海說:“這些人愛‘打破砂鍋問到底,還要問你嘎婆(外婆)有幾個女’,真煩。言多必失,人多嘴雜,所以我把你喊回來了。”
任少基使勁拍了一下石海的肩膀:“你小子還真有心眼呀!”
這晚,二人在客棧里美美地睡了一覺。第二天天剛亮就開始往瀘州出發。
他倆走到沙灣場,瀘州就在江那邊,到了毘盧寺渡口上,正準備上渡船,沙灘上突然傳來呼救聲——有人跳水了。可是沒有人去救,船工也在呼救,有人問他為什么不去救人,他說:“我都是旱鴨子。”
任少基見了,邊跑邊脫衣服,到了江邊,把草帽一扔,“噗通”一聲跳下去,向那跳水人游去。石海在沙灘岸上干焦急,他也是“旱鴨子”,幫不上忙,萬一任少基有個三長兩短,豈不誤了大事?
現在是初冬時節,長江水冰涼,這里的江面又比較寬,幸好這里是個大回水沱,水流不急,任少基從小好游水,很快就游去抓住了落水人,他見對方是長發,才知是個女子,也不由他多想,拖著她一個膀子就往回拉。可是他感到吃不起力,自己也喝了兩口水,原來是他的長褲子在水里攪纏著,每游一下都好費力。石海沒見過這種場面,只是對船上的人高喊:“你們哪個去幫一下忙嘛,要出人命呀!”
船夫子這才拔出豪桿,將船撐過去,將豪桿放在離任少基不到兩尺的地方,任少基用盡吃奶的力氣抓住豪桿,才被拖上了船。
一場緊張的救人事件成功了。可是船上的人都不認識輕生女人。
只見這被淹的女子臉色蒼白,但五官端正,衣著華美,不過十八九歲。
船上過河的人議論紛紛:
“這么年輕性情就這么剛烈,哪個男人湯倒(遇到)都害怕。”
“她是哪家的女子啊?穿得還不錯嘛,沙灣場上沒見過這個人啊!”
“女娃兒關在家里,你認得完嗎?”
“看看死沒死啊?”
大家說話時,一位老者蹲下,將二個指頭放在女子鼻孔上探試,好一陣他才說:“只有一點微氣,淹兇了,危險!”
大家一愁莫展,只是嘆息。
船夫子感到最為難的是女人在自己船上,沒人認領,一時半載她活不轉來怎么辦?他公然對任少基說:“小伙子,救人就救到底,你們是兩個人一路,干脆你們把她拖到沙灘上,在這里守著,肯定有人要來找,到時,人家肯定還要重重感謝你呢!”
“我們是過路的,不是本地人,我們不要人感謝,你在這里撐渡船,方便,還是把人交給你吧。”石海說。
船夫子不高興地說:“我這船是幫人劃的,我守著這女人,這么多人還過不過河?我怎么向老板交差?”這么一說,本想幫著任少基說話的人,轉而幫著船夫子說了,因為大家都想過河,這里到澄溪口只有一條過河船。
任少基只好說:“好好好,我們把她抬到岸上去,交給毘盧寺長老。”
大家都說這是個好辦法。
任少基發覺草帽還在岸邊,慌忙跑去拾起,差點嚇出一身冷汗,這頂草帽可是萬萬丟不得的。
船上什么可以抬人的工具都沒有,兩位小伙子只好用手抬,上坡時,由于一高一低,抖動較大,那女人口中竟然把大口大口的水吐了出來。開始踹氣,開始呻吟,還用眼睛瞟了一下二人。
二人大喜,人總算活過來了。
到了寺里,長老見人已經活過來了,同意暫時收留。
任少基開始脫下濕褲子擰干,到伙房里烘了一會兒,這么一折騰,他們過了河,到城里已經是下午了。
他們按照任大容所提供的地址到院墻街去找楊兆蓉,可是沒找著,楊家的人說這幾天他都沒回家,不知到哪里去了。
“我們只有去找溫筱泉,幸好給了我們兩個地址找兩個人。”石海小聲說。
他們反回去走,經過二太衙門,出了南門,在營溝頭問溫筱泉,一問個個都知道。這時飄來一陣酒糟香味,滿鼻濃香,妙不可言。
溫家就住在烤酒槽坊旁邊。黑漆大門,庭院深深。二人一說是合江來的,就被管家刮目相看。不一會兒,出來了兩人,其中一人穿長衫,外穿黑絲綢黑馬褂,有點八字胡,他說他就是溫筱泉。任少基從草帽里很吃力地取出任大容的書信,他看后遞給與他一起出來的另一個人,那人氣宇軒昂,頗有儒雅之氣。那人看后,笑著說:“二位小兄弟辛苦,你怎么還穿著濕褲子?”
大家都盯著任少基的還未全干的褲子。石海把任少基在沙灣渡口救人的事講述了一遍。二人連聲稱贊,說做人就要這樣。
溫筱泉說:“啊,對不起,忘了介紹,他就是楊兆蓉。”
“啊,我們到楊先生府上去了來。”二人忙行抱拳禮。
溫筱泉將大家帶到里屋后,親自給兩個小伙子泡茶。兩小子平時聽任大容說過楊兆蓉、溫筱泉許多事,知道是瀘州同盟會首領,社會名流,非等閑之輩,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楊、溫二人詳細詢問了合江圍城情況。
楊兆蓉對二人講:“你倆告訴王銳和任大容先生,我們瀘州馬上有大行動,目前我們抽不出人來支援你們。我知道你們合江的袍哥多得很,不下萬人,還要繼續動員他們參加同志軍,把縣城死死圍住,可以圍而不打。這是對瀘州的支持,我們可以要挾劉朝望,迫使他反正。黃炳燮是劉朝望最得力的干將,等于是他的一只臂膀,你們一定要扭住這只臂膀不放。我們收拾了劉朝望,合江自然就不攻自破。這個道理過去我給王銳、任大容都講過,你們回去告訴他們,還是按既定方針辦。”
兩小子眼睛瞪得圓圓的,邊聽邊點頭,生怕聽漏了半句話。
楊兆蓉講后,溫筱泉又接著說:“我還告訴你們,回去給你們頭頭講,一定要堅持圍城,你們合江不錯,夏之時也是你們合江人,他現在是四川革命軍總指揮,他從成都開始出發,在成渝沿線已經組織了十萬名起義軍,昨天得到消息,重慶已經被夏之時拿下,待我們把瀘州拿下后,到時合江成了上不沾天,下不著地的地方,黃炳燮必然只有選擇反正的路。”
兩小子聽得心花怒放,沒想到形勢發展得這么快,合江不是孤軍作戰。
天色漸晚,管家在外面喊:“老爺,吃飯了。”
溫筱泉應答:“我們馬上就來!”
四人出了屋,到廳里去吃飯。
溫筱泉把長袖子一撈,親自擰開一罐溫氏老窖酒,給兩小子斟酒,酒一出罐,滿屋彌漫在酒香里。
“我不會喝酒。”石海說。
楊兆蓉道:“要喝一點,溫先生親自倒溫家酒給客人喝,這是很高的禮遇呀,一般人是享受不了的。二位從合江戰場來,重任在身,溫先生才把你倆當為上賓,不喝怎么行呢?”
“好,我喝。”石海說。
桌上的菜十分豐富,兩個小子很久沒有吃到這樣的飯菜了。他們見二位瀘州同盟會首領談笑風生,待人隨和,禮賢下士,也就放開喝酒,放開吃肉。
飯后,楊兆蓉寫了了幾句簡單的話作為給王銳、任大容的回信,交給兩個小子,然后戴上一頂博士帽說還有其他重要事情,匆匆離開了溫家。
兩個小子當晚住在溫家,第二天他們又到澄溪口過河,在渡船上,又遇到了昨天那個船夫子。
“兩個小哥,怎么這么快就轉回來了?你二人有福氣啊,給你道喜!”他的聲音十分響亮和豪放。
“有啥子喜啊?”任少基問。
“這可是天大的喜呀!你猜,你昨天救的那個女子是哪個?幺不了臺(不得了)呀!”他故意打住,不往下說。
“啥子幺不了臺啊,不要賣關子了,最多是個有錢的紳良(地主)嘛,好稀奇。”石海也說。
船夫子說:“可不是一般的紳良呀!他還是劉道臺的干女兒呢!”
“當真?”倆小子異口同聲地問。
“哪個狗日的才哄你。昨天你們剛走不久,他的爹媽就來了,是她爹媽的下人說的,人家一家人到處找你呢,要找救命恩人。我看,你二人干脆轉回城去,去找劉道臺領賞。領了賞銀,可別忘了打點單碗給我喝啊,最好是溫永盛的。”
任少基暗想,自己怎么救了一個大壞蛋的干女呢?早知是這種人,我還不得救她呢。
他上了船,叫船夫子開船。
“你真的不想去領賞?人家給我打了招呼的啊!”船夫子驚奇地問。
“要領你去領吧,我們要回去。”
船夫子說:“那你還沒說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這個就不消問了。”任少基回答,他現在是急于離開這里,怕言多必失。
“你不說我就不開船,我可得罪不起劉道臺的干親家。”那船夫子就是不開船,看來他真的是受人之托。
“我們是合江新殿人,我姓任。該開床(船)了嗎?”任少基只好說。
“聽你昨天的談話口腔我就曉得你們是合江人,你們合江正在打仗,兇不兇?”
“我們家離合江城遠得很,不曉得。”
“看樣子你都是農村人,還是去領點賞吧。”
任少基有點不高興了,說:“該說的都說了,你再不開船,我就走下面去過河,我已經打聽了,寶來橋還有過河船。”
“別急嘛,我送你們過去。”他開始拔豪桿,自言自語地說,“我沒有見過,銀子在面前都不要的人,傻啊!”
過了河,他們走到毘盧寺跟前,剛一走過,就被寺中長老看見了,高叫:“兩位施主留步!”
二人只好站住。
“請到小寺說話。”長老說。
“有啥事,就在這里說嘛,我們還要趕路。”任少基和石海都明白他要說什么。心中嘀咕:怎么救了一個人還要惹來這么多麻煩?
“阿彌陀福,善哉。磨刀不費砍柴工,請二位鑒諒。”長老虔誠狀,讓兩個小子只好隨他進到這個臨江的小寺廟里。
長老與船夫子講的大同小異,只是語言文雅點而已,務必要二人留下真實姓名和居住地址。任少基想,劉朝望已經大難將至,還會把我怎么樣嗎,告訴你也無妨。再說在出家人面前不應該撒謊,他們代表菩薩,這是爹媽一貫教導的。于是說:“我叫任少基,家住新殿鄉新草房,是種田為生,讀過兩年私塾。”
“家中多少人?”長老問。
“爹媽、哥嫂和我,加哥嫂的小娃娃共六人。還要問啥子嘛?”他覺得這長老問得太細了。
“你們硬不愿領賞就只好罷了。”長老起來,示意送客。
小子倆終于松了口氣,直朝沙灣走去。
長老見剛才任少基坐的凳子上有一頂舊草帽,便拿到手中翻看,無意間他看見內面露出一絲白紙,他小心地取出,見是一張紙條,一看內容,大吃一驚。是楊兆蓉寫給王銳和任大容的。叫一定要堅持圍城,瀘州將有大動作。
這長老雖出家多年,可仍然關注世間大事,寺院開支單靠香火難以為繼,劉朝望和他的干親家曾經對寺廟關照過,現在這幫人要造反,這可是要誅九族的事啊!派兩個僧人立即去把兩小子抓來,還來得及。但我是出家人,應以慈悲為懷,不能干這種缺德事;但如果不上報,又不忠。他為難了。最近聽說合江民眾造反,聲勢浩大,道臺也沒辦法,還有傳言說,重慶也被叛軍拿下,自己該傾向哪一邊?
他相信命運,何不到街上去找牛半仙算算,看這頂草帽會不會給自己帶來災難。
長老到了街上找到牛半仙,牛半仙笑嘻嘻地接待了長老。
“長老是不是遇到了難事了?”
長老暗驚,他怎么知道我有難事?他說:“我想來找大師聊聊。我最近是不是有啥災害?”
“你把你的生庚八字談給我聽。”
長老講了后,在指頭上掐來掐去,有板有眼地說:“你今年火氣走旺,但要遇到水,水火不容,與水相關的人和事都是你的克星……”
長老想,我得到的只是一頂草帽,與水何干?但突然想起,任少基是在水中救了人,他倆才相識的。看來姓任的應該是自己的克星。
“我今天拾到一頂草帽,請問,是災還是福?”長老提出了自己最關心的事。
牛半仙眨眨眼睛:“你先測個字再說。”邊說邊遞上一個竹筒,長老抽了一個字——“返”
他開始詮釋了,“‘返’是走了又回來,這頂草帽是不是走了又回來的人丟的?”
“正是,正是。”平常都很穩重的長老,都給人指點迷津的長老,在牛半仙面前變得謙恭起來。
“我只能點到為止,長老如果還有什么問的,就該你說實情了。”牛半仙明白長老一定還有隱情,自己的確算不出來。
長老只好把草帽里紙條的事講了,叫牛半仙出主意。
這牛半仙本身就是參加過智字袍哥的,對當朝就不滿,又聽說瀘州最近幾天袍哥也有行動,于是給他分析了一下形勢,說什么他夜觀天象,北方昏暗,南方明亮,有“掃把星(慧心)”隕落,要鬧大事,萬萬不可向官府告發。還說劉朝望日子不好過,千萬不要去巴結他,否則大禍臨頭。
這番話可算肺腑之言,讓長老好感動,他決定不告發。
任少基與石海快走到泰安了,石海才發覺任少基沒有背草帽。任少基連連叫苦,知道丟在毘盧寺里了,決定反身去拿。
“萬一草帽里的信被發現了,豈不壞了大事!”任少基急出了汗。
“你插在草帽圈里面,不會被發現的。”石海嘴上安慰任少基,其實自己也有些緊張。兩人快步如飛地往回趕,簡直是小跑,汗水把全身都打濕了。
任少基和石海見到長老時,說自己忘了帶草帽。長老什么話也沒說,拿出草帽給了他。任少基走了兩步,翻看草帽內圈,見紙條還在,心里的一塊石頭落下來了。轉身向長老道謝后又匆忙趕路了。
寺中不知內情的小和尚竊竊私語:
“沒見過這樣小嬌半失(小氣自私)的人,為了一頂舊草帽,要往返跑幾十里路來拿,是我才不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