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炳燮愿反正
就在滇軍占領忠山這天下午,沈毓秀到了合江。當她把劉朝望勸黃炳燮反正的親筆信交給任大容,任大容又親手交給王銳后,王銳興奮地說:“這下好了,我們圍了六十多天城了,這黃炳燮不反正恐怕就沒有出路了。”
在研究這封信由誰送到黃炳燮手上時,大家產生了分歧。
王銳主張在臨時急救買賣市場由出城購買蔬菜的清兵給黃炳燮帶信,叫黃炳燮自己來取,或叫他的心腹來取。
任大容說黃炳燮自己不會出來,他有顧慮:“心腹來了,在回城后萬一出現閃失,怎么辦?剛才聽沈小姐他們說,很多天以前就丟失過一封信,還是叫妃子筱的聯絡人到市場取更妥當。”
沈毓秀卻說:“讓我自己親自去城中,將勸降信交到黃炳燮手里。這樣既節約往返時間,我也可以把我干爹的情況向他講講,說服他反正。”
王銳、任大容覺得此法甚好,但沈毓秀是大家閨秀,雖然性子剛烈,但身體單薄,手無縛雞之力,又是劉朝望的干女,萬一出現個三長兩短,怎么好向劉朝望交代。于是把顧慮講了出來。
沈毓秀道:“你們怎么不信任女人?我又不是三寸金蓮,新殿那么遠我都去過,毫毛未損,還怕一個就在面前的合江城么?再說黃炳燮是我干爹的部下,過去他們私交也不錯,他還敢把我當人質不成?你們這些大男人也太多慮了!”她越說越顯得激動。
任大容終于站到沈毓秀一邊,同意她去。王銳也只好同意了,不過他說,要派兩個人當他的保鏢,光是老四他不放心。
任大容說:“再派石海與她一起去把,石海認識妃子筱,可以從中起些作用。”
沒想到沈毓秀說:“石海還是個少年,就叫任少基和我一起去吧。”
石海在旁聽后,不高興地說:“誰是少年呀?任二哥才大我兩歲。”
大家都微笑了,沈毓秀對他說:“反正我眼里你就是沒長大。”
“既然沈小姐點了少基的將,就由少基去吧。”任大容說。
沈毓秀嘴角上掛著燦爛的微笑。
“事不宜遲,馬上就可以出發。”任大容又吩咐任少基,進了城后,萬一出現什么事,就與妃子筱聯系,并把妃子筱聯系方法告訴了他倆。
“妃子筱是誰?是男是女,你們老提到她?”沈毓秀問。
任大容告訴她:“妃子筱是一位才女,和你一般年齡,與黃炳燮有點親戚關系,她思想解放,支持同志軍。”
“還是一個美人兒呢。”王銳補充。
“還是我的老師呢,口才可是一流的。”石海也向沈毓秀介紹。
沈毓秀暗想:我進城一定要見見這個名聲在外的妃子筱……
王銳和任大容親自將沈毓秀等三人送到西門城下。
城樓上的守軍見了,高喊:“不準靠近城門,再靠近要開槍了!”
任大容示意任少基喊話,任少基高喊:“城樓上的清兵聽著,我們是劉朝望劉道臺派來的,有重要事情面見黃縣令,快開門!”
城上沒有回應,下面又喊了一遍。過了一會兒,樓上回話了:“只準進來兩個人!”
五人在外合計了一下,老四要親自去,說自己要負責沈小姐安全。可是沈小姐偏要任少基同她一起去,理由是任少基認識什么妃子筱。
最后還是依了沈小姐的。
“我可把人交給你了啊!”老四對任少基說。
其余三人返回去后,城門才慢慢地開了一扇。
“你們究竟是什么人?”管帶牛金剛調來防守西門,他上下打量二人,“你是同志軍!”他見任少基穿著一見黃衣服。
“是又怎么樣?他是我的保鏢?劉道臺是我干爹。你們給我站開點!帶本小姐去見黃炳燮。”
牛金剛見她口氣這么大,態度這么傲慢,知道這女子來頭不小,已經有三分畏懼。忙點頭哈腰地帶路。
沈小姐是第一次到合江城,一條條古街,清一色的石板路,沿街兩旁樓閣土木修筑,參差交錯,寫滿了歷史的滄桑記錄。她見街道古樸,即使在戰亂中,也顯得干凈,優雅,民風純樸,老百姓都用異樣的帶著友好而驚訝的目光瞄著這位打扮高貴而時髦的小姐。心想:怎么她敢進城,還有牛管帶帶路?
到了縣衙,牛管帶一直把二人帶到堂前稍候。他進去稟報黃炳燮。
不多久,黃炳燮穿著清朝官服出來了。
“你就是劉道臺派來的嗎?”他客氣地問。
“是的。”
“敢問小姐叫啥芳名?”
“沈毓秀,我干爹給你寫了一封親筆信,叫我要面交黃大人。”沈毓秀取出書信。
黃炳燮小心地拆開觀看。他神情肅穆而莊重。
圍城已經65天了,他和清兵以及全城百姓已經疲敝不堪了,尤其是他,已經心力憔悴,雖然同志軍在河壩頭設立了特殊專賣市場,但蔬菜是定量供給,品種也少得可憐,價格也越來越高,他耳朵里全裝著百姓的叫苦聲。姜太公、妃子筱又常常在他面前談要找出路的事,其實就是要他學劉朝望。如今,劉朝望派專人來動員他反正,信中言辭懇切,他不得不接受。但嘴上他卻說:“這是大事,容我三思。”
沈毓秀說:“大人可以三思,但時間有限,我臨行時,我干爹還專門叮囑我,說滇軍已經到瀘州了,他們對瀘州、對合江都虎視眈眈,他們來了,可能大人想反正都不行了。不過,這話你可不能給別人講,這只是我干爹的猜測。”
這句話又讓黃炳燮暗暗一顫。
“我明天答復沈小姐吧,你們先住下休息。”
沈毓秀問:“聽說你們城中有個才女叫妃子筱,我想見識見識,不知方便否?”
黃炳燮說:“這女子這樣出名,連沈小姐也知道。她就在本條街居住,一會兒,我把她喊過來。”
沈毓秀搖搖頭:“喊別人過來不禮貌,我應該親自去登門拜訪。黃大人找個人給我們指一下路就行了。”
黃炳燮雖然因為譚明煌的事情不滿意妃子筱,但也只好派一個衙兵帶他們去。
妃子筱還被姜太公軟禁在家中,有家人和丫頭看管,怕她發生什么意外,生出什么枝節。
昨天,是農歷二十八,她在繡樓上推開窗戶,晚上見天空無星無月,漫天皆黑,隱約能聽到兩江的濤聲。她想到譚明煌還在獄中,一定度日如年;城外的同志軍還在把城死死圍住,已經64天了,還沒什么進展;城中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還有一個月就要過年了,這個年怎么過?但她對未來仍然充滿必勝信心,她相信冬天即將過去,同志軍必勝!她無法入睡,坐在窗前的書案上,望著天空出神,一會兒詩性大發,磨墨理紙,填詞一首:
雪 梅 香
兩江浪,圍城孤立幾家愁。看寒潮將盡,春花報曉閣樓。筆架云煙繞枯柳,古關殘葉濺飄紅。蜀天變,斗轉星移,千戶融融。
臨空月,光難透,悵惘悲顏,緊鎖眉峰。憧憬來年,綻放冬梅掃余途,往年陳事去流風。難入眠,暫把相思,聊隱窗中。
她把自己的詞改了幾遍,又玩味許久,一直到下半夜才勉強入睡。丫鬟給她送早餐來了,敲了幾次門她才起床。她打了個哈欠,推開窗子,太陽已經老高,院子里的一棵老槐樹上鴉雀在喳喳地叫,她很久沒有聽到鴉雀叫聲了,老人們說,早上聽到鴉雀叫,當天一定有貴客來。我現在連自由都沒有,還奢望什么貴人貴客啊,只要譚明煌平安無事就是萬福了。
妃子筱剛吃過早餐,到樓下小花園里走了兩圈,正要回繡樓去,客廳樓道口突然聽到家人來報,說瀘州來了一位小姐要見老爺,老爺是見還是不見?
姜太公有些疑惑,是什么小姐從瀘州來呀,她怎么能進城呀?我可沒這樣的親戚呀,說了聲:“見!”
妃子筱這段時間都在同父親賭氣,自然是譚明煌在監獄的事。聽說父親要會客人,也不想看看是什么人,轉身回繡樓上去了。
姜太公見一男一女進來了,見那女的穿著講究,氣度非凡,一眼就能看出是旺族家小姐,那男的肌膚黝黑,雖長得健壯,卻穿著同志軍的衣服,顯然是個保鏢。他在驚詫,同志軍怎么敢大張旗鼓地進城來。
“沈毓秀有禮了。”沈毓秀微彎腰屈膝,將雙手叉于腰左側,道了個萬福。她已經很少用這種姿勢問候人了。
“別客氣,請問沈小姐是何處人士,到寒舍有何指教?”姜太公見此人來頭不小,一定與同志軍有關,不敢怠慢,吩咐丫鬟上茶,“請二位看座。”
“小女子是劉朝望劉大人的干女,受命前來合江說服黃大人反正,聽說前輩德高望重,與黃大人又是親屬,一定會支持黃大人反正。”
姜太公聽了這話,如雷貫耳,連忙說到:“這乃大事,我們期盼這一天已經許久了!”
沈毓秀突然轉了話題:“我今天到貴府來還想拜會令妹,一位叫妃子筱的女中豪杰,不知可見上一面否?”
姜太公沒想到自己的女兒被這位來頭不小的人稱為‘女中豪杰’,女兒的名氣怎么比自己還大?他十分滿意,自己不讓女兒離開家門,怕的是黃炳燮,現在局勢瞬間巨變,黃炳燮早就說過,除非劉朝望來叫他反正,他才反正,現在劉朝望派干女來了,他肯定要反正。自己的女兒,還有那個被關押的準女婿,都自由了。他心中大喜,忙吩咐丫鬟快去把妃子筱叫下來。
妃子筱正在樓上把玩自己昨晚填的詞,丫鬟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剛進門就興奮地說:
“小姐,這下好了,你和譚公子都有救了!”
“打驚打張的干什么?我和譚明煌又沒犯死罪,我們要誰救?”妃子筱嘴上雖怎么說,但心中已經猜出了七八分,一定是這個女的不速之客帶來了什么好消息。
她下了繡樓,到了客廳。她還沒坐下沈毓秀就站起來,先微笑著向前拉著妃子筱的雙手不住地搖:“我在城外就聽王銳、任大容他們講了,對你評價高得很,尤其是那個石海,簡直崇拜你得很,他們叫我進城來一定要看看你。”
妃子筱聽到這話,眼睫毛抖了抖,眼眶有些濕潤。外面的同志時時都在惦念自己,自己吃點苦頭也是值得的。
沈毓秀見說話的都是他父女倆和自己,任少基一直被冷落在旁邊,插不上一句話,只坐在那里喝悶茶。她覺得這樣不好,主動給二人介紹:“這位任大哥是任大容的侄子,在參謀部里謀事,是個文武雙全的同志軍。”
任少基見沈毓秀這樣夸獎他,有些不好意思,連說到:“哪里,哪里,我只是個一般同志軍而已。”
“黃縣令已經答應什么時候反正了嗎?”妃子筱問。
“還沒答應,他說明天午時回復我,估計他沒有其他選擇了,如果你們立即再去開導他,再去加把火,就萬無一失了。”
“對,這人固執,怕他鉆牛角尖,應該去添把火。事不宜遲,馬上就該去!”妃子筱提議。
“我估計不去他都會反正。”姜太公摸著三須胡說。
“不行,這人是榆木疙瘩,必須去!”妃子筱站起來勸父親。
“好好,我去。”姜太公同意了。
“那我和少基就到街上去隨便走走,我還是第一次進合江城呢!”沈毓秀說。
姜太公說:“我派兩個家人與你們一起去吧,給你們帶路。”
沈毓秀擺手道:“不用了,就我和少基去就行了。”
“好吧,您倆也要注意安全,城里還是有點亂。”妃子筱提醒他倆。
姜太公與妃子筱到了衙門,師爺說,黃大人已經回家了。父女倆又趕到黃家,可是院子門前掛了一塊木牌,上書:“今天不會客”。姜太公敲門,里面沒響動,再敲,里面鉆出半個腦袋說:“大人吩咐,從現在起,一律不會客。”
妃子筱說:“我們有急事。”
那人說:“我家大人講了,除了沈小姐外,什么天王老子都不見。我知道你們是誰,明天來吧。”
姜太公說:“我們明天再來,今晚他在閉門思考。他的脾氣我是曉得的,可憐的縣令啊,今晚他是伍子胥過韶關——要一夜白了頭啊!”
“我們正該進去勸勸他嘛!”妃子筱說。
“無用,他掛的這塊牌子,就包括你我在內。今晚我們回去好好睡上一覺,明天聽好消息吧。”姜太公十分自信地說。
妃子筱犟不過老爹,只好嘆口氣回去了。
沈毓秀與任少基到了街上,任少基問她:“這合江有九宮十八廟、九溝十八巷,弄毬寬(這么寬),你要走哪條街?”
沈毓秀說:“九溝十八巷我都要溜溜。”
任少基只好隨她,他曾經到過幾次合江城,知道怎么走,他走前面帶路。
沈毓秀說:“你走慢點嘛,又不是叫你去趕考。”
任少基放慢了腳步。沈毓秀與他并排而行,完全把在姜家那種大家閨秀的秀雅氣丟掉了,她覺得現在與心愛的人一起漫步,簡直是種享受。她與妃子筱一樣,讀過新學,還看過幾本翻譯的西方長篇小說,一直在追求一種叫住“個性解放”的東西。她大膽地靠近任少基,肩膀都挨著他了,而一直沒離開過合江的任少基除了閃電般地有過一次初戀外,卻沒有公開談過戀愛,他與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走在一起時,就已經感到不自在了,當她的肩膀有意無意地碰撞他時,他像觸了電。大白天的,街上不僅有百姓,還有清兵,自己穿的又是同志軍衣裳,這成什么體統?他往旁邊讓,而她卻向她靠。并且她說:“我就喜歡你純樸,喜歡你健壯的肌膚和好聽的合江話?你喜歡我啥子?”
二十年來,任少基從來沒有聽到一個女人給他提出過這種問題。他還真的回答不上來,他支支吾吾地說:“我,我說不來,沒,沒想過。”
“啥子說不來?我們兩次加起來都接觸好幾天了,我發現了你那么多優點,你就沒發現我哪一點好嘛?我才不信。”沈毓秀不滿地嚕起了嘴。
“你,你什么都好。”任少基只好這么搪塞。他也不完全是榆木疙瘩,他覺得這個美人坯子來得太突然了,突然得沒有半點思想準備,這樣的大家閨秀我一個農民娃兒怎么受得了?我娶了她,我不當妑耳朵才怪。再說,我還答應過凌三妹呢,一個人說話要算話呀!今天黃炳燮反正了,明天同志軍不圍城了,后天我就到堯壩去看凌三妹。我該準備點什么禮物去作見面禮?圍了幾十天城,沒有搞到一點錢,拿什么去當聘禮呀?管他的,上次家里不是帶了些東西去嗎,實在不行,再提兩只雞去……
他如此想著,對眼前這個自作多情的如花似玉的女子就視而不見了,就像自己的左手摸右手一樣,沒有了半點感覺。
沈毓秀見這個榆木疙瘩一點反映也沒有,有些生氣,我已經赤裸裸地向他表白了愛戀,他怎么這樣木訥,也許是他認為自己家庭卑微,不敢高攀吧,我再刺激他一下,我才不相信他的心不是肉做的,又不是神仙,沒有七情六欲,不食人間煙火。
合江縣城是修建在一個半斜坡上的,南高北低,他們上了坡,開始下坡了,沈毓秀故意讓腳一崴,哎呀一聲尖叫,身子一搖晃,眼看就要跌到梯子下面去,任少基見了,忙將她一把拉住,沈毓秀順勢倒在他懷里,任少基來不急躲閃,也差點倒在地上,倆人抱在一起了,任少基忙退,結果退在旁邊的石欄上,沈毓秀就勢坐在地上把任少基緊緊抱住。這里正好沒人經過,她閉上眼睛,可是什么事情也沒發生,任少基分開她的雙手,說:“站起來吧,我們走。”
“我腳崴了,走不動。”她坐在石頭地上耍賴。
“那你在這里等著,這里離衙門不遠,我去叫輛轎子來抬你嘛。”說著就要走。
“站住!”沈小姐放大了聲音,“誰叫你去衙門?把我牽起來。”
任少基把手搭過去,沈小姐站起來了,說:“我要在這里歇一會兒,你給我坐下。”聲音需不大,卻有命令的口吻。
他倆坐在高石坎路邊的一塊長石凳上。身后是棵巨大的白果樹,可惜時值寒冬,不像撐著綠蔭般的巨傘,倒像一個高僧用無數指頭指著藍天,講著冬天的童話。
并排而坐,相互無語。
“你說,你究竟愛不愛我?”沈小姐忍不住了。
“我沒資格,再說,已經有人給我談了媳婦了。”
“你扯謊,你騙人!上次你都說沒有。”沈小姐側身盯著他。
“我沒騙你,是真的,在堯壩。”
“你可以退婚呀!”
“我已經答應她了,這樣缺德的事我不干!”他的態度也很堅決。
“任少基,我兩次跑合江來是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你,你上回說你沒媳婦,現在怎么就變了?你不是騙人嗎?”沈小姐語氣提高反問。
“我說我沒娶媳婦,我沒說我沒媳婦。”
“呀,你還會咬字眼。怪我有眼無珠!”她站起來,“任少基,就算我什么也沒說。你救了我一命,我也救了**、你嫂兩條命,現在我們誰也不欠誰。今后我們就當路人吧!”她說完,就邁開步子向梯子下面走去了,一點也不跛。
任少基也心事重重地往梯子下面慢慢走去……
當晚他們住在衙門的客房里,兩間屋子挨著,誰也沒理誰。
第二天,姜太公與妃子筱一早又去黃家,黃家說一早黃炳燮就到衙門去了,二人立即又趕到衙門。
“你倆來得正好,我已經決定反正,只是我們城里稅銀太多,我怕開城門后,這些烏合之眾沖進來,搶了稅銀,我怎么向劉道臺——不,劉都督交差?”
妃子筱說:“你多慮了,同志軍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壞,不是洪水猛獸。”
姜太公說:“我們先由沈毓秀給王銳、任大容他們打個招呼,叫他們把兵撤了,再叫劉朝望派人來接管縣城。”
黃炳燮點點頭:“這樣最好。我曉得賢侄與任大容交往密切,這事由賢侄與沈毓秀小姐一起辦最好。”
父女倆見黃炳燮下定決心反正,心里異常高興,合江有救了,圍城兩個多月的日子終于要結束了,百姓的生活該好轉了。
“大人是不是立即草擬一個告示,好安民。”姜太公提議。
“我已經叫師爺草擬去了。我今天就派人出去張貼。還有,你別老叫我什么大人,就喊我老表嘛。大清已經完蛋了,還講那么多禮數干什么,再說,從明天起,我就該解甲歸田了,要學陶淵明,歸去來兮。”
“不是這樣的,剛才你給我看的信不是說,只要你反正,合江還是由你主持嘛。”姜太公說。
“唉,暫時過度一下嘛。歷來改朝換代都是這樣。我們這種人,是兔子尾巴——長不了。”黃炳燮多少有些失落。
妃子筱安慰道:“這次改朝換代與以往不一樣,是推翻皇權,建立共和。只要表叔跟著同盟會走,你又獻了城,雖然遲了點,但還是有功,會有前途的。”
“前不前途都無所謂,只要合江老百姓不吃苦,不擔驚受怕我就滿足了。”
妃子筱明白黃炳燮從效忠封建王朝到倒向同志軍,一下轉過彎來不容易,只有慢慢做疏通工作。
妃子筱向黃炳燮提出:“既然表叔已經同意反正,那么,譚明煌應該放出來了吧?”
黃炳燮說:“放放放,待會兒我叫人把他送回家。”
他倆父女自是高興,正準備告辭,突然沈小姐與任少基來了。
妃子筱滿面笑容地迎上去,在沈小姐耳邊低聲說:“好消息,黃炳燮同意反正了,安民告示都寫好了。沈小姐只是點點頭,好像這事她早就預料到了的,又好像這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還在為任少基不接受自己而氣憤。在她看來,任少基的事情比黃炳燮的事情更重要。
任少基聽到這事卻異常興奮,說了聲“好啊!”只差沒跳起來。
幾人又回到座位上,黃炳燮向沈毓秀說:“我最遲明天早上就派人去張貼安民告示,我已經通知了我的下屬官員和兵將,他們一會兒就要來開會。你們還有什么交代現在就給我講。”
“沒什么可講的了,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叫任少基把這個事傳出去,我還想在江小姐家待一兩天。江小姐愿意么?”沈毓秀看著妃子筱。
妃子筱說:“怎么不愿意?這樣的貴人我請都請不來呀!”她表示十分歡迎。
這時師爺進來稟報,已經有不少將官到后廳等候了。
姜太公等人開始向黃炳燮告辭。
到了衙門外,任少基突然問:“我出城去,清兵會開城門嗎?”
姜太公說:“我們一起送你到西門,守城將兵都認識我,自然會開城門的。就不必麻煩黃炳燮了。”
四人到了西門,果然士兵認識姜太公,并知道任少基二人是昨天進城來的,開了城門讓任少基出去了。
任少基剛到參謀部,首先見著石海,他高叫:“這下好了,黃炳燮同意反正了,這下不圍城了,可以回家了!”
石海聽到勸說黃炳燮成功,自己可以回城與父母團聚了,也自是高興。
這驚人消息如長了翅膀,一會兒就傳遍了同志軍各營寨。大家歡呼起來。有的用臉盆和碗筷當打擊樂器,敲了起來,還有幾個臉上貼了些廢紙,學著跳儺戲。
王銳和任大容自然也高興,但任大容說:“我們現在還不能撤,首先黃炳燮沒通知我們進城,他的意思是要劉朝望派人來接納縣城,我們馬上給瀘州寫封信,請他們立馬來接管合江,他們來了之后,叫我們什么時候撤,我們才什么時候撤。”
張彝仲說劉朝望的保鏢老四就在營中,他送最恰當。于是叫老四來,請他火速回瀘州稟報。
老四問:“沈小姐呢?”
任大容告訴他,沈小姐要在城里與妃子筱耍兩天,瀘州兵來了后,她就和他們一起回轉。
老四騎上快馬,往瀘州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