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發的預言
況子文從后門進了陳家大院。開門的是胡爛眼。
見是況子文和春娥,胡爛眼什么也沒說,叫醒睡在看守房里的另一個兄弟伙后,領著況子文和春娥先來到春娥去縣城前住的房間:“況先生,你先在這里等著,我去叫二爺。”
“發生什么事了,怎么你在看門?”況子文問。
“反正是出大事了,等會兒二爺會告訴你的。”胡爛眼說完,叫陳吉善去了。
很快,陳吉善進來了。看著消瘦得不成人形的春娥,問況子文:“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況子文簡單扼要地把經過講了一遍,但隱瞞了殺謝副縣長和打死兩個強盜的事。
陳吉善聽完后,對春娥說:“能回陳家大院就好,你就先好好養著,病好之前什么也別干,但不能對大院里的任何一個人講訴你的經歷,就當是你走了一趟親戚,聽見了嗎?”
“我知道了,二少爺,春娥哪兒也沒去過,只是走了一趟遠房的親戚,”春娥低著頭,吐詞十分清楚。
得到春娥準確的回答后,陳吉善對況子文說:“你跟我來,我有事要對你說。”
與況子文來到小花廳。
書房內,陳吉善等況子文坐下后,用審視的目光看著:“況先生,既然陳家大院已把你當成自家人,你出門做事就有了大院的一份,你現在能不能把你這兩天的吃住行程詳細的告訴我?”
從陳吉善的神態與言語中,加上胡爛眼口中出了大事一說,況子文猜出陳家大院已獲悉謝副縣長被殺的消息了。從想要殺謝副縣長的那一刻起,況子文就決定不讓陳家大院知道,于是說道:“二少爺,如果你是不高興我把半死不活的春娥帶回了大院?我可以把她先送到殼子叔那兒,以后再作打算。”
“看你想到哪兒去了,一個丫頭能讓我當一回事么?”陳吉善仍然用審視的目光看著況子文。他很想從對方的眼中發現一點什么,卻一無所獲。
況子文嘆了一口氣:“我一大早趕到茍火龍那里,收了定金之后,去了縣城,在‘老字號’吃了午飯,下午去半邊街萬全通那兒打聽到春娥被賣到成都的消息后,立即就趕往成都,到成都時天已快黑了,只得找個旅店住了一晚。昨天上午去青羊宮打聽到春娥被賣到天回鎮的消息,吃過午飯后去了天回鎮,昨晚與春娥住在那里,今天上午轉回到成都,在袁殼子叔的師弟那兒為春娥看了病,因怕白天回大院被楊西雄知道了來找麻煩,所以在診所一直呆到遲下午才動身回來。剛才在春娥房里我已講過了。”
陳吉善之所以要況子文重復一遍,就是想從他的話中找出漏洞來,但又失望了:“我告訴你,謝副縣長前天晚上被人殺了,昨天上午縣上派人來大院,要我提供線索,說這次一定要捉住兇手,如果誰與兇手有牽連,一并重懲。我開始懷疑是楊西雄他們干的,選鄉長失利后,他們最有理由懷疑是謝副縣長從中做了手腳。所以,我加強了大院的戒備。但晚上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因為楊西雄根本就沒有去縣城殺謝副縣長的膽量。”
“二少爺,我現在有些明白了,你一再盤問我的吃住行程,該不會懷疑是我干的吧?”況子文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情緒顯得十分激動。
陳吉善坐了下來,示意況子文也坐下。等況子文坐下后才又說道:“說實話,我是有那種十分強烈的預感,但現在一想,你哪兒有時間去預謀殺得了一個副縣長呢,更何況,想要坐他那個位子和與他有過節的人一定不在少數……算了,不談這事了,你也勞累幾天了,回作坊去好好休息兩天。但不管日后誰問起,你千萬不要說你這幾天去過縣城。”
“我會找些虱子在頭上爬么?”況子文站起來,對陳吉善說,“二少爺也別太擔心,好好睡個安穩覺,我去作坊時,趁天黑順道去殼子叔那里一趟,他師弟有治傷的名貴藥材讓我帶給他。”
走出陳家大院,況子文徑直往袁殼子家去了。
離袁殼子家不遠的路邊,有一個很大的稻草垛,瘋子四發與他的哥哥三發就住在草垛后面的幾間草房里。三發為陳家大院喂養著兩頭水牛。
況子文剛走到草垛前,突然聽到草垛里傳出一陣亂響,隨即一個黑影從草垛里竄了出來。況子文吃了一驚,迅速抽出手槍,一看,原來是瘋子四發。
四發竄到路上,擋在況子文面前,用聽上去正常人一般的口氣對況子文說:“你又要去殺人了。”
不知為什么,聽了四發的話后,況子文心里“咯噔”了一下,竟不拿四發當瘋子了,壓低聲音問道:“誰告訴你的?”
“神仙姐姐呀,”四發認真地說,“就是那個會飛的神仙姐姐,她飛進寺里,剛才對我說的。”
況子文這才失聲笑了起來,于是逗四發:“那神仙姐姐有沒有告訴你,我要去殺誰呢?”
四發“嘿嘿”地一笑,那聲音聽上去有些恐怖:“與我有什么關系呢?又不能燒熟了撕著吃。我告訴你,可不能讓水貓子知道,那張蛇皮他還留著呢,剛好能裝下我這一身的肉。你去摘一片煙葉塞進嘴里,就會明白你現在是個活人,后來成了死人。”
“怎么死的?”
“和我一樣,”四發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但你身上趴著一個光屁股的女人。”
四發的話讓況子文心底隱隱約約浮升上來一種不安和恐懼,但卻轉瞬即逝了,他想要繼續逗四發,四發卻突然說:“我要睡了。”丟下況子文,鉆進了草垛,將剛才掀出來的稻草拖回去堵住了草洞。
況子文自嘲地搖了搖頭,將手槍插回腰間,往袁殼子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