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盜的覺悟
晚上,當況子文與春娥坐著雙人轎子,剛走到離陳家大院還有十二里的一個叫三河口的地方,一聲槍響的同時,轎子停了下來,走在最前面的轎夫壓低聲音對轎內的況子文說:“客官,遇上強盜了。”
況子文也同樣壓低聲音對轎夫說:“你們放下轎子,趕快去路邊他們看得見的地方蹲下,”等四個轎夫照辦后,伸手握住春娥的手說:“別怕。”
“我沒怕。”春娥十分鎮靜地說。
況子文撥出手槍,從后面撩起春娥的衣服,把槍插在她的后腰上,再從包袱中拿出幾個銀元揣在口袋里:“不管發生什么事,你都坐在轎里別亂動。”然后下了轎子。
灰蒙蒙的月亮在空中冰冷地懸著。路兩旁地里的雪還沒有完全溶化,東一塊西一團的反著灰色的光;坑洼不平的淤泥路面被凍得鐵硬,路邊的矮荊棘叢上掛著晶瑩剔透的冰錐。離況子文不到十步的地方,是三河口高高的石拱橋,橋下的大溝,就是況子文家門前的那條,很小的溝水被凍住了,聽不到了昔日潺潺的水流聲。
對方是兩個人,站在高高的石拱橋上,灰蒙蒙的月光下,況子文無法看清兩人的臉面。
對方見目標下了轎,兩把槍都指著況子文,其中一人喊道:“把手抱在頭上,走過來!”
聽口音,是郫縣方向的人,況子文明白是路過這里想順便發點財的角色。于是按照他們的要求,將雙手抱在頭上向他們走去。
等況子文來到他們三步遠的地方停下來后,其中一人對另一人說道:“去搜搜,小心有家伙。”那人走上前來,搜身的同時對況子文說道:“我們在舒家渡輸了個精光,沒辦法,只好向你老兄借點了,如果你乖乖的把錢都拿出來,我們就相安無事,不然,你這條命就玩完了。”
“我身上有幾塊錢,全都給你們,放我一馬好么?”況子文用商量的語氣對搜身的人說。
“沒帶家伙,”那人搜出了那幾個銀元,在手里拋了拋,對用槍指著況子文的人說后,才又對況子文說道:“好,但要等我搜完了你坐的轎子之后。”
“轎子里除了一個生病的女人外,什么也沒有了,”況子文說。
“你少給老子哆嗦!”用槍指著況子文的人這時走上前來,把槍口頂在況子文的胸口上,“走,到轎子那兒去。”
況子文只得轉過身,讓那人用槍指著自己的后背,邊走邊用哀求的語氣說道:“兩位哥子,都怪我剛才沒有說實話,轎子里是還有些錢,但那是給轎子里的女人治病用的,要是你們把錢全拿走,她就死定了,求你們行行好,讓她多活幾天吧。”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老實,”背后的人用槍戳了戳況子文的后胸,“你安心要找老子們的霉氣是不是?行行好?你聽說過有強盜行好的嗎?你就當用轎里的錢買了藥,你女人吃了沒治好死了不就得了。”
來到轎子前,剛才搜身的人用槍指著轎簾吼道:“轎子里的女人趕快給老子出來!”等春娥撩開轎簾一只腳剛落到地面時,那人一下抓住她的手,猛地往外一拖,路面太滑,春娥一下沒站穩,臉朝下摔在了地上。
況子文立即上前扶起春娥,看時,鮮血已從鼻孔里流了出來。況子文摟著春娥的肩,讓她站在自己身旁。
那人從轎子里拿出包袱,在況子文的眼前抖了抖,對另一個人說:“翻大本了,翻大本了。另外還有衣服能賣幾個錢呢。”兩人得意地一聲口哨,大搖大擺的向石拱橋走去。
等兩人走上石拱橋的最高點,況子文一下撩起春娥的衣服,從她后腰上抽出手槍,甩手就是兩槍,清脆的槍聲過后,橋上的兩人就如兩截木樁,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況子文走到橋上,看時,兩具尸體的頭上還涌流著熱血,一股血朝南,一股血朝北,往橋的兩邊曼延著。況子文先從一具尸體上搜出那幾個銀元,再提上包袱,回到轎子前。
四個轎夫已從路邊回到了轎子旁,連大氣也不敢出,恭恭敬敬地等著況子文和春娥上轎。
“真是有勞四位了,”況子文數出事先講好的銀子,交到一個轎夫手上,“到這里,就算抬到家了,你們轉回成都去吧,路上小心一點。”
四人如獲大赦,抬了空轎一路小跑往成都方向去了。
況子文扶著春娥下到溝里,用拳頭砸開冰面,澆起刺骨的水,輕輕拍在春娥的后頸窩上,等止住了春娥的鼻血回到路上,不顧春娥的反對,背上春娥,在冷浸浸的月光下抄小路往陳家大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