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地正法
況子文沿著城墻向東一直走到半邊街的盡頭,在那里,他看見了一個不動窩的叫花子,于是靠在城墻上,仔細地觀察著叫花子的一舉一動……之后,向東巷子走去。
東巷子是個死胡同,有兩百米的樣子。這是條古老的巷子,兩邊墻體上的搪灰已在風蝕雨侵中剝落得斑斑駁駁,落光了葉子的爬壁虎藤在墻體上縱橫交錯著;墻上開著四道門,表示有四家人住著,墻內是清朝的四合院建筑,那飛檐走壁的氣勢,顯示著它主人的權勢和財勢。
四道大門都緊閉著。
觀察完東巷子之后,況子文避開縣城的大街,在小街小巷和角角落落漫無目的地溜達。在一條小街的當鋪中,他買了一件八成新的藍布長衫;在錢莊關門之前,去取出了上午存在里面的錢。做完這一切后,況子文來到一家小酒館,慢悠悠的拖著時間吃了個酒足飯飽,看看天已挨黑,又來到先前觀察過叫花子的半邊街的盡頭,那個不動窩的叫花子已不知了去向,他先前呆的地方,被一個老叫花子占用了。
況子文耐心地等了一會兒,在老叫花子準備離開時,況子文叫住他,用買來的長衫與老叫花子身上又臟、又爛、又臭的長衫做了交換。
找了個無人之處,況子文將換來的長衫套穿在自己干干凈凈的長衫外面,并在一堆垃圾上撿了一頂破草帽戴在頭上,然后摩仿著叫花子走路的樣子,來到東巷子,在巷子進去十步遠的地方,緊靠墻根團著身子坐了下來。
況子文心中有一種強烈的預感:謝副縣長還在外面,而且在不久之后,便會出現在巷口。
況子文的預感十分的準確。謝副縣長在另一個副縣長家喝酒,原本約好飯后要玩通宵牌的,但吃完飯剛坐到牌桌上,謝副縣長的心突然慌慌的起來,并同時產生了一種十分強烈的必需要回家的欲望,于是不顧那副縣長與另外兩人怎樣的挽留,都堅決要立即回家。那副縣長拿他毫無辦法,只得派一個傭人送他回去。
一走出那副縣長的家,謝副縣長的心就不慌了,而且感到十分的舒坦和暢快淋漓。
天完全黑了下來,縣城失去了白天的熱鬧,與東巷子交接的那條街上,只是偶爾有一兩個行色匆匆的人走過;冬夜的寒風從巷口吹進來,裹夾著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小雪,撲掃在況子文身上。
況子文靜靜地靠墻坐著,感覺不到一絲的寒冷,偶爾還仰起頭來,讓小小的雪花落到臉上,去感覺雪花融化的過程。
終于,況子文聽見巷口有人說道:“謝縣長,你老人家慢慢的進去,我回去了?!?o:p>
謝副縣長用鼻子哼了一聲,然后顫聲悠悠地哼著川劇,拐進了巷子。
借著稀微的光線,謝副縣長進巷走了十步后,突然停止了哼唱,響亮地咳嗽了一聲,要往墻上吐痰時,發現了坐在墻腳的況子文,于是一口痰飛到況子文身上:“死叫花子,這里也是你過夜的地方么,快給老子滾遠點?!绷R完,上去抬腳就要踢。
況子文迅速站起來,壓低聲音說道:“謝副縣長,我是東西鄉的況子文,陳家大院的陳二爺讓我專程給你帶個口信來。我等得你好辛苦呵。”
“你想找死么,突然站起來嚇了老子一大跳,”謝副縣長也壓低了聲音,“你怎么這身打扮?”
況子文湊近謝副縣長,用十分神秘的口氣說:“事關重大,我怕被人發現了脫不了身?!?o:p>
“什么口信,你快說,”謝副縣長信以為真,伸長脖子來聽。
“將你就地正法。”況子文說完,右手又狠又準地快速揮出,牛角尖刀在夜幕下劃過一道寒光之后,切進謝副縣長的左脖子,再貼著頸椎骨走出一條弧線。
謝副縣長頸部的大脈管和喉管在一瞬間盡被抹斷。
謝副縣長還未反應過來,已被況子文一個絆子放翻在地,并用破草帽用力捂住了嘴臉……況子文聽見了草帽下謝副縣長發出的如雞臨死前的:“咯兒、咯兒……”的聲音。
留在謝副縣長最后記憶中的,是赤著上身雙腿發軟的況子文。
雪開始漸漸大了起來。
當第一個人發現謝副縣長時,他的尸體已幾乎被雪埋了起來,臉上遮著破草帽,身上蓋著和老叫花子的破衣服,向巷子里頭流了很遠的血,已凍結成了冰。讓人驚訝的是血上沒有積雪。凍結成冰的血不紅。烏黑。
也就是謝副縣長的尸體被人發現的時候,況子文已到了離青羊宮不遠的杜甫草堂。
天,還沒有亮明白。周圍全是雪的世界,但在天未亮明白之前,看上去白得發烏。
鳥們是不怕寒冷的,一如往日用婉轉的鳴啼迎接白天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