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邊街
半邊街最初的形成可能要追溯到清朝中葉。一個來自外縣胸前吊著筐子整天沿街叫賣的小本生意人,因生意不好,有一天突換新招,一改過去城里人耳朵都聽起老蠻的叫賣聲,生意從此便好了起來。
他過去是這么叫賣的:
買---火柴-
燈草---褲腰帶--
煙桿---斗斗-
狗皮膏藥嘍---
改過后是這么叫的:
買---
劃不燃的火柴-
不吸油的燈草―――
拴不緊的褲腰帶―
不通氣的煙桿斗斗――
不粘肉的狗皮膏藥嘍―――
城里人就那么怪,對走街竄巷叫賣的小商小販,你越叫真,他懷疑你的東西越歪,你真的把自己的東西叫歪了,他倒反而感到新鮮和來勁了,叫住吆喝的人隨便買上幾樣,即使真買歪了,也笑呵呵的落個心里平衡。
其實,叫真的不一定是真的,叫歪的也不一定是歪的。這是千古絕唱。那個沿街叫賣的小本生意人,竟在無奈之時觸摸到了做生意的精髓:喚醒了人們的購買欲望。
生意好起來之后,外縣人將吊在胸前的筐子換成了一對挑子,等其它小販都學著他的方式吆喝時,他在縣城里已擁有了一大批固定的買主。于是,他決定在縣城里永遠居住下來,便請了兩個工匠,用別人撤換下來的木料、殘磚剩瓦,在城墻外的一棵大桉樹旁搭建了兩間房:一間堆放貨物,一間吃飯睡覺。在一個中秋的晚上,他以一大碗回鍋肉作為誘餌,將一個要飯的黃花閨女騙到自己的床上,等那松動的床“吱吱呀呀”的響動了整個晚上之后,女人便死心塌地做了他的老婆。
順城墻是一條
況子文在半邊街找到萬全通的家時,剛好兩點過兩分。
敲門得到允許進去之后,滿屋子看似隨意、卻極有規律堆放的書籍讓況子文不得不對擁有這些書的主人產生了敬意。
萬全通拿著一本書,正坐在太師椅上搖頭晃腦地讀著,沏的茶還未吹去浮沫。他從書上抬頭瞟了況子文一眼,指了指桌邊的空椅子,等況子文坐下后,放下手中的書,端起茶吹去浮沫,先聞了聞才抿一小口,放下茶杯,用右手的食指在桌面上輕輕叩了三下:“不知這位仁兄想要打聽的是幾等人、幾等事?”
“這有區別嗎?”況子文用手指輕輕彈去桌面上的一只死蛾子。
“有!”萬全通突然轉過頭來看著況子文,十分神秘的笑了笑,“根本的區別在于收費的不同。”
況子文也笑了笑,漫不經心地說:“一個從東西鄉陳家大院來縣城的叫春娥的女人。”
“一等人。”萬全通說。
“她只是一個丫頭,”況子文爽聲笑了起來。
“錯!”萬全通也爽聲笑了起來,“她牽涉到本縣的一品大員。”
況子文從口袋里摸出二個銀元,放在桌上,推到萬全通手邊。萬全通拿起一個銀元,用力一吹,舉到耳邊仔細地聽了過后,放回桌上,推回況子文的手邊:“一塊就夠了。”
況子文又將那塊銀元推了回去:“再討一碗茶喝。”
“茶免費,”萬全通毫不猶豫地把那塊銀元又推回去,然后起身去為況子文沏了茶,重新坐下后開口說道:“謝副縣長把春娥從陳家大院帶到縣城之后,在西大街為她買了一個鋪面,掏錢讓她做胭脂、水粉、綢緞生意……”
“等一下,”況子文打斷萬全通的話,“老先生是否弄錯了,陳家大院的人說,謝副縣長將春娥養在自己大南街的家中,怎么就讓她去做生意了呢?”
“養在自己的家中?”萬全通“嗤”的一聲笑了起來,“他敢把春娥養在自己的家中?陳家大院的人一定是道聽途說了,況且,謝副縣長根本就不住在什么大南街,而是住在東巷子最盡頭的一個氣派的大獨院里。我萬全通收人錢財,就得替人消災,可是不敢信口開河砸了自己的金字招牌的。”
“怪我多嘴,”況子文歉意的笑了笑,“請老先生接著往下說。”
“后來……”萬全通正要接著往下說,卻停下來盯著況子文,“我向來是不問打聽人的來歷和出處的,但你要打聽的是個壞消息,所以忍不住要問你一句,你與那春娥是什么關系?”
況子文毫不經間地笑了笑:“一點關系也沒有,只因進城辦點小事,受陳家大院之托,打聽一下消息,她已有幾個月沒信回去了。”
“原來是這樣,”萬全通嘀咕了一句,接著往下說道,“謝副縣長之所以不敢把春娥養在自己的家中,是因為他懼怕老婆,其實說白了是懼怕他在省城當大官的老丈人,但你想想,這世上有紙能包住火的嗎,謝副縣長把老婆冷落在家中,隔頓不隔天的跑去與嫩水水的春娥快活,結果就被早起疑心的老婆捉奸在床了,派人毀了鋪面不說,還將春娥打了個半死,當晚就賣到青羊宮附近做了妓女。”
“一個銀元,完了。多謝老先生,”況子文站了起來,對萬全通笑著說。
“老弟請留步,”萬全通叫住要往外走的況子文,“你雖然是我碰見的最爽快、也最幽默之人,但我那碗免費茶也不是那么好喝的。”
況子文轉回身問道:“老先生還有何指教?”
“我這里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萬全通示意況子文先坐下,“凡是來打聽完消息的人,走時都要對我反饋一條最新的消息。”
況子文沒有坐下:“這關系到老先生的飯碗問題,我當然十分樂意奉上一條了,幾天之后,東西鄉河西的舵把子被人用槍打了,一槍在右肩,一槍在交襠處,是個活死人干的,”說完,轉身出了萬全通的門。
萬全通看著況子文離去的背影,搖著頭自語道:“慚愧、慚愧,已知的碰上先知的了,真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