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離開寒淵寺后,本想直接回家的,可老尼的話卻攪得她魂不守舍,罩在心上的陰云越發濃稠起來了,思緒亂得似一團麻,忘了自己是在走路,結果被路中央的一塊凸石拌了一跤,爬起來才知道扭傷了腳脖子,鉆心的痛。疼痛使她清醒了許多,弓身捏揉了一會痛處后,決定先去學校,看況子文有何說法。
忍著痛剛一拐一拐地走了幾步,就聽見有個女人在叫她的名字,停下來去看時,卻是她母親從另一條路急匆匆地向她走來,叫了聲媽,母親卻不見了,向她走來的是娘家的嫂子。玉清的心就那么抖了一下,猜想娘家一定是出什么事了。果然,嫂子告訴她說母親快不行了,嚷著要見她最后一面。不等嫂子說完,玉清“哇――”的一聲哭了,說我剛才見到母親了,是附在你身上來的。嫂子被玉清的話嚇了一跳,四周看了卻什么也沒看見,便說妹子你別嚇我,我走時母親在床上還沒有咽下最后一口氣呢。玉清沒再說話,邊哭邊邁開步子領頭往金馬河方向走。走了幾步突然停下來,說要去學校給況子文丟個信。嫂子說她已去學校告訴妹夫了,妹夫說你回娘家守多少天都行。玉清又開始哭起來,邊哭邊說我上次回家母親還好好的,怎么就快不行了呢。嫂子沒回答,心里卻不安逸起來:**要死誰拉得住,你卻來問我的坐落。
玉清的娘家在東西鄉的河西,這樣隔著金馬河河并為一個鄉的十分罕見。
玉清雖然在金馬河邊長大,但卻怕水,更怕在在洪水季節坐船。在她十四歲那年的洪水季節,上游的渡口翻了船,那天她正好在河堤上拾地軟,看見被淹死的人在水中煮餃子似的翻滾,雙腿一軟就坐在了河堤上。海青在船上用帶鐵鉤的撐桿撈上來五具尸體,在河灘上堆在一處,有一個與玉清年紀差不多大的女孩,褲子被河水沖掉了,尸體放在一具男尸旁,雙腿就那么分開著……從那以后,如果沒有催命的事,玉清是決不去坐船的。
玉清和嫂子到渡口時,渡船正在對岸裝人,倆姑嫂便坐在巨柳下等。因走得急,衣服幾乎被汗水濕透了,這時被河風一吹,感覺浸浸的涼。
玉清已止住了哭,對嫂子說:“昨晚我夢見下著好大的雪,就尋思要戴孝了,沒想到卻是親媽?!鄙┳诱胝f什么,上面陳家古柏樹林不知怎的就飛起來一群烏鴉,嬰兒啼哭一般往這邊飛來,棲在了巨柳樹頂上,就有一泡屎,直落到玉清的頭上;嫂子忙撿起一條細樹枝,替玉清挑下來,鳥屎掉在了玉清腳前。玉清出神地看了一會兒,突然莫名其妙地說:“現在我弄明白了,今天求的那一卦,兇兆是沖自己娘家來的,”然后又嚶嚶地哭起來。嫂子以為妹子傷心過度,問也不是,勸也不是,只得陪著流淚,口里妹子妹子地叫,好象快死的不是婆婆,而是姑子。
渡船過來了,下船的有河西舵把子楊西雄和他的兩個兄弟伙。楊西雄與玉清娘家是一個保的,所以當楊西雄下船往河堤上走時,玉清忙用衣襟擦干淚水,等楊西雄走到跟前,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楊大爺,您過河來了?”幾乎與此同時,水貓子在船上大聲說:“楊大爺,你老慢走!”楊西雄好似沒有聽見水貓聲音一般,滿臉是笑地對玉清說:“過來與陳二爺商量點事,看你滿臉淚痕,是出了什么事了嗎?”玉清說:“我媽快不行了,趕著回去看看?!睏钗餍郯貒@口氣:“是該回去看看,有什么難處,就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