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   玉

水貓子提著老烏龜從后門進陳家大院時，與在后花園修剪花枝的大少奶奶瑞玉和丫環蘭香撞了個正著。他知道瑞玉最討厭殺生，忙把老烏龜藏在身后。誰知蘭香眼尖，甜甜地笑著問：“貓子哥，你身后藏了什么好東西呀？”水貓子正要吱唔，瑞玉發話了：“貓子，今日逢場，你不在船上幫你師父，跑回來干什么？”瑞玉出生書香門第，不管怎么生氣，說話總是溫溫柔柔，有禮有節。陳家大院的人都很尊敬她，連混世魔王三少爺陳吉利也懼怕三分。

水貓子見瑞玉發話，不敢隱瞞，將老烏龜從背后提到身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對瑞玉說了個明白。

瑞玉聽后說：“老太爺是多大歲數的人了？是該積德向善的，卻要用這靈物的生命與鮮血來調幾粒偏方的藥丸，那不是要折他的陽壽么？”

水貓子忙解釋說：“這本是二少爺的意思，我也是一片孝心，偏就忘了大少奶奶的這層意思。”

“這樣就好。蘭香，去尋個筐子來，先將烏龜裝著，等會兒我們送去寒淵寺放生。”瑞玉吩咐道，不再理水貓子，專心修剪起花來。水貓子站在原地，不敢再多說一個字。等蘭香找來筐子后，將老烏龜放進去拴牢。蘭香也是從未見過這般大的烏龜的，稀罕得想用手去摸，水貓子忙抓住她的手，“它會咬你的，”伸出傷手給蘭香看。

“龜是最通人性的，”瑞玉放下花剪，走過來蹲在筐前，先前還縮著頭的烏龜竟伸出頭來，瑞玉伸出右手，用食指輕輕摸了摸龜頭。龜不但不咬，反而閉了雙眼，一副極舒服的神態；蘭香也去摸了摸，龜也是同一種神態。

水貓子萬般不解，也試著伸手去摸，手還未到，龜立即睜開眼，盯著水貓子。水貓子打了個寒顫，他看見老烏龜眼里閃著陰毒而老謀深算的光，立即收回手，更加肯定老烏龜是成了精的，于是就覺得心中慌慌的起來，對瑞玉說：“大少奶奶，我要回船上去了。”瑞玉叫蘭香給水貓子一些錢：“算我把這龜買下了，你順便到街上給你師父買些酒，船上濕氣重，常喝點酒有好處。”

水貓子走后，瑞玉帶著蘭香，提了老烏龜往寒淵寺放生去了。

瑞玉進了廟門，一路焚香叩拜到了觀音殿，被送走玉清的空心老尼接住，領她來到放生池前，與同來的慧玄雙手合什在池邊默念放生經。瑞玉抱起老烏龜，讓蘭香解開繩子，輕輕放入池水中。池中有一半的水面長著睡蓮，正開著艷艷的花。烏龜入水后不慌不忙地游進睡蓮里，驚得一群放生魚慌慌張張地從睡蓮下游出來。

瑞玉沒看見兩年前自己放生的那條大紅鯉魚，開口問道：“師父，那條紅鯉魚呢？”

“到它該去的地方去了，”老尼放下雙手。瑞玉感到十分傷心，眼里便充滿了淚水。“生死難料，何況是一條魚兒，”老尼開導道。不想這話卻讓瑞玉想起了正在前方打仗的丈夫，淚水就奪眶而出了。慧玄忙上前來，對老尼說：“師父，我陪大少奶奶去禪房喝茶去。”

老尼知道她倆最好，私下里無話不說，便點頭允許。這時空中傳來飛機的聲音，都抬頭去看，少傾，便見三架飛機，組成品字形，壓得極低地從寺廟上空飛過，機翼下的青天白日徽記看得清清楚楚。飛機過去之后，拖拽而來的風掃下來了，吹得古柏樹和大銀杏樹的枝葉胡亂翻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