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棉花坡戰場。在朱德支隊率先突破敵四十七師前沿陣地后,擔任棉花坡戰場助攻的李文漢營也緊隨朱德支隊,越過相持達半個多月的七塊田,進入敵四十七師的前沿陣地。
這仍然是一片連綿不斷的山峁,高低起伏,實際上就是納溪人說的一匹埂子。敵吳心田在丟失這道陣地后,退后在稱之為大葛騰山的又一匹梁子上,據險抵抗護國軍的進攻。
“支隊長,前次取得的勝利,我營擔任助攻,發揮的作用不大,全營將士很是過意不去。眼下,敵人已退守大葛騰山,我營申請打頭陣。”
“先不要急躁,李營長,敵人在太葛騰山防守更嚴,需要制定一個正確的作戰方案。”朱德笑著說。
“我們在劉云峰司令的帶領下,前些時候攻打柏溪敘府都是一路猛沖猛打,頻頻得手。”李文漢說。
“這瀘納戰場情況不一樣,袁世凱目前放在這兒的兵力超過我們十倍以上,且張敬堯、熊祥生遠非其它袁軍將領可比,這幾個家伙狡猾兇悍,不可等閑視之。”朱德說。
“也不可太長他人的志氣。”李文漢說。
“為將就要審時度勢,不打無把握之仗。”朱德說。
“我覺得敵人已經潰逃,現退守這第二道防線,也成驚弓之鳥,現在猛烈進擊,不給敵以喘息之機會,必獲全勝。”李文漢堅持說。
“嗯……”朱德沉默不語。
“我營自奉令支援納溪戰場以來,還寸功未立,今天,請求朱支隊長批準,我營愿打頭陣,奪取敵人陣地。”李文漢說。
“但要見機行事,我這邊配合共同進攻。”朱德說。
李文漢覺得自己營在攻打敘府中,都是連戰連捷,這次必須要露一手給兄弟部隊看。
“我營任主攻,朱支隊長部隊一直在棉花坡苦戰,請暫時休整。”李文漢說。
朱德見李文漢決心已定,只好叮囑說:“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撤,我支隊在后策應。”
李文漢隨即帶領全營官兵,分兩條線路,從正面直接攻擊大葛騰山守敵。
敵師長吳心田見李文漢營進攻,向早已逃回瀘州的張敬堯、熊祥生報告,要求張敬堯派兵支援。
張敬堯迅速命令兩架軍用飛機起飛,直接到納溪前線投入戰斗。
李文漢部隊確實戰斗力很強,進攻中不斷取得敵人的散兵據點,戰場不斷向前推進,已經進攻到吳心田的大葛騰山腳下,確實使吳心田恐慌起來。
“張總司令,不得了啦,逆軍已進攻到了山腳下,軍心開始動搖起來。”吳心田趕忙又給張敬堯打電話。
“不要慌,不要慌,空軍馬上投入戰斗。”電話里傳來張敬堯的聲音。
果然不一會兒,沉重的飛機馬達聲越來越近,飛機在太陽的照耀下閃著銀灰色的光芒,李文漢和全營官兵都還沒有看見過飛機,大家感到新鮮,一時停止了攻擊,不斷地抬頭觀望這個飛在天空上的鋼鐵怪物。
“轟……”
“噠……”
飛機上突然落下一顆又一顆的炸彈,把地下炸成一個又一個的大坑,把進攻中的士兵炸得不知去向,隨著飛機上機槍一陣一陣地掃射,李文漢營趕忙向后撤退。
李文漢全營傷亡過半,剛剛退回戰壕,飛機又在低空盤旋射擊。
“趕快進入掩體躲避。”朱德大聲下達命令。
護國軍官兵第一次看到了飛機,也第一次償到了這個怪物的利害。
2
“總司令,總參謀長,目前主要是敵人的飛機麻煩。這兩天,我支隊和李營長營都輪番向對面山上敵陣地發起攻擊,但正在向敵山頭陣地突進時,卻遭遇到了敵機的轟炸。”朱德向蔡鍔和羅佩金報告說。
“這家伙要用高射炮來打,可惜,我們只有退管炮和六零炮。”羅佩金說。
“這種炮也可以打,我們都打過幾回,一是炮手打不準,那家伙是流動的,炮手沒有這個經驗,打出去都是空對空,敵機反而更猖狂,他覺得護國軍把他奈何不得。”朱德說。
“今天我們親自指揮,瞄準他力爭把它打下來。”蔡鍔說。
“分給我們的彈藥已經快用盡了。炮彈因為前些天連日作戰,消耗量太大了,已經沒有了。”李文漢說。
“劉存厚部已經三次告急了,請求調撥彈藥。”羅佩金也插話說。
“消耗得這么快?”蔡鍔說。
“戰事持久呀,從敘永運來的彈藥,總數雖然多,但分到各支隊后就不算多了,這一打又是幾天的惡仗。”羅佩金說。
“我們更多的時候還是用大刀與敵人拼肉搏這樣更能節省彈藥。”朱德說。
糧食缺,還可以在納溪地區籌集一點,沒有銀元,還可以打緊開支,這彈藥在納溪根本無法籌集,納溪沒有兵工廠,民間有幾股土匪,都沒有幾根槍,搶人往往還夾雜著青杠棒棒,所以地方俗稱土匪就叫棒老二。
敘永籌集彈藥也不容易,也相當有限,看來,彈藥是一個最急迫和最令人揪心的事情。
敵人的飛機飛來了,齊整整的兩架,很多戰士被這東西炸怕了,很快進入戰壕掩體躲起來。
“這東西不得了,我們真是把它無奈。”這幾天李文漢連遭飛機轟炸,士氣也低落起來。
頭些天有炮彈,還可嚇他幾下子,這兩天,炮彈沒有了,真的把它莫奈何了。”李文漢又補充說。
“啥子事莫奈何了,大男人怎的就讓尿敝死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傳過來,大家都很驚異。回過頭來一看,原來是蘭竹君。
“安排你在戰地醫院搞保衛,你怎么跑到這兒來了。”羅佩金不高興地說。
“大男人讓尿敝死了,你真是洗刷人不要本錢。”李文漢氣沖沖地說。
“你有辦法嗎?”蔡鍔問蘭竹君。
“用炮來打唄。”蘭竹君說。
“有炮無彈,怎么打?”李文漢說。
“用槍打。”蘭竹君說。
“炮都打不著,槍還能打著?”羅佩金說。
“聽說她的槍法準,曾經敢打楊三姐頭上的核桃。”蔡鍔說。
“是的,因此我贏了楊三姐的勃朗寧。”蘭竹君從腰間取出勃朗寧來,很自豪地把玩了一下。
“勃朗寧能打飛機嗎?”李文漢說。
“給我一挺輕機槍,看我能不能打中它,如果我打中了,總司令就不要安排我在戰地醫院當保衛了。”蘭竹君說。
“我有好的槍法,至少應該帶兵打仗。”蘭竹君停了一下又說。
“帶兵打仗不容易,你年紀輕。”羅佩金說。
“咋個誰都這樣說我,我年紀也不輕了,都二十四歲了。”蘭竹君嘟著嘴說。
“如果立一下功,可以在司令部當侍衛隊長。”羅佩金說。
“侍衛隊長,也不錯。”蘭竹君高興地說。
很快,李文漢找來一挺新嶄嶄的輕機槍,蘭竹君熟練地把彈夾推上鏜,擺好架勢,直等敵機飛過來。
敵機膽子很大,飛得也不是很高,從遠處腑沖過來,蘭竹君就在第一架飛機飛臨頭頂的一瞬間,勾動板機,一串子彈直擊在飛機油箱部位,飛機立刻起火,拖著一股濃濃的煙柱,向長江上空歪歪斜斜的飛去,突然,像一頭瘋牛一樣,栽入長江之中。
另一架飛機見勢不妙,剛剛飛臨蘭竹君的頭頂,要想逃跑已經來不及,蘭竹君穩穩當當的又是一串連發,飛機同樣拖著長長的煙柱,像一個酒醉鬼一樣,墜毀在長江北岸,隨即騰起一股夾雜著濃煙的大火。
“神槍手,果然是神槍手。”李文漢大叫起來。
“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看不出來,看不出來。”朱德也贊賞說。
“參謀長,說話算數啊。”蘭竹君說。
羅佩金看了一眼蔡鍔,蔡鍔也沒再提出不同意見。羅佩金就宣布:“任命蘭竹君為司令部侍衛隊隊長,即日起任職上任。”
蘭竹君非常高興,分別敬了一個禮,轉身回戰地醫院收拾行李去了。
3
正在向合面鋪急行軍的是董鴻銓支隊,按蔡鍔總司令的命令,董鴻銓支隊率鄭森一個營飛馳合面激戰的何海清支隊,留楊池生一個營暫堅守已經奪取的朝陽觀陣地。
董鴻銓的行軍路線是經過打鼓場、白鶴場經上馬場過太山廟、直接從東面攻擊駐守合面的袁軍部隊。而西面進攻的是經過從二龍口、牛滾場、馬橋沿途激戰的何海清支隊,何海清支隊遇上的是經過整編充實的王承斌部隊,王承斌部隊通過近期整訓,在各防地增設加固工事,戰斗力也今非昔比。每一處場鎮奪取都是非常艱難。
合面鋪地處上馬場到江安的關鍵地段,蔡鍔對當前彈藥糧餉的籌辦困難非常清楚。合面鋪地理位置關鍵,且糧食產量幾乎占據納溪全縣四分之一的地方,更是必須奪取。同時,為了護國戰爭的全面勝利,看來必須作持久戰的準備,今后可以以大州驛為中心,向上馬和合面幅射,依靠敘永后方大本營,增強護國討袁的堅實基礎。
“這何支隊簡直是松包,連個小小的合面鋪都打不下來,害得老子跑得腳桿痛。”鄭森連跑邊解開衣扣抱怨說。
“現在是王承斌團駐守合面一帶,王承斌又親自在合面鋪鎮守,何支隊長被阻攔在合面鋪長門口、羅子田一帶,已經筋疲力盡了。”董鴻銓說。
“再鼓一口氣,發起幾個沖鋒,不就把合面鋪打下來了。”鄭森仍然一肚子火氣。
“不是那樣簡單,據報告是王承斌團新增撥了10挺機槍,是最近裝備的,殺傷力大,我軍的九支槍、毛瑟槍不是敵手,況且何支隊經二龍口、牛滾場、馬橋兩天兩夜,連打帶行軍,晝夜不停,其疲勞程度可想而知。”董鴻銓說。
“老子不怕打仗,就怕跑路。”鄭森解開上衣,露出了一胸口的黑毛和一個肥典典的肚皮。
“已經快到太山廟了,不要掉隊。”董鴻銓說。
“是不是進太山廟去燒香,聽說這廟子建得不錯了。”鄭森說。
“燒啥子香?軍人不信迷信,你看董鴻勛進云峰去燒香,菩薩也沒有保佑他,反而貽誤了戰機,命喪鷹嘴巖。”董鴻銓說。
鄭森聽了,再沒有開腔,“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前面那向大房子叫什么名字?”鄭森又開始說話了。
“向導?”董鴻銓大聲喊。
“叫營盤上。”向導回答。
“營盤上,駐兵的兵營嗎?”鄭森問。
“明朝年間的大營盤,清朝以后改建為民房了。”向導回答。
“這匹巖山青水秀,有名字沒有?”鄭森問。
“叫手扒巖。”
“右邊隱隱看見的那匹巖呢?”
“流水巖。”
鄭森覺得很新鮮,兩匹長長的巖脈,把合面鋪放在中間,一片淺丘,山包象是一個又一個饅頭,還沒有栽上秧子的水田中,偶爾看見一個又一個的打魚郎,頭戴草帽,手拿一根刷魚桿和魚罩罩,背上背一個魚縷,在水田里不斷刷起一道道水墻,偶爾把魚罩罩下去,準能摸起一個巴掌大的白花花的鯽魚來。
“他怎么曉得水底下有魚?”鄭森感到新鮮極了,在云南沒有這鄉村美景,沒有這新鮮事兒,真是魚米之鄉的合面鋪,果然名不虛傳。
“你沒有看見那根梢梢有彎鉤的小竹桿,它刷起來,水下有魚,就會動,一動就攪起一團小小的渾水,打魚郎隨即把魚罩罩下去,摸起來準是一條大鯽魚。”向導跑得氣喘吁吁地回答。
“等護國戰爭勝利了,我老鄭就在這合面鋪來打魚賣。”鄭森自言自語地說。
合面鋪已經越來越近,羅子田那頭的槍炮聲已經清晰可聞。
“向導,合面鋪周圍情況如何?”董鴻銓問。
“從我們這頭進合面鋪,前面是打谷丘、斗石梯,可以直接打進合面鎮,但合面鋪靠中興場方面的大竹林、灣頭、貓兒山一帶還駐有袁軍的隊伍。”
“合面鋪大不大?”董鴻銓問。
“與周圍鄉場比較起來,算大的,鄉腳寬,物產豐富,人民勤勞,人杰地靈,比周圍場鎮建場都早。明朝初年,灣頭前面的龍脈壩有一個小鄉場,屬下川南道四甲地,現有合面鋪屬下川南道五甲地,已有一個場。以后撤并合建為一個場,稱合面場,又因為是納溪上馬經江安的驛鋪設在這里,所以又叫合面鋪。”向導說。
“先打進合面鋪,再進擊貓兒山一帶如何?”董鴻銓邊跑邊征詢鄭森的意見。
“你們千萬不要把合面的戲樓打爛了,這戲樓修得好得不得了,雕梁畫棟,金碧輝煌,臺口周圍全是李白王維的山水詩配畫,刀工技藝真是絕了,你們千萬不要打爛了。”向導說得很認真,也帶著懇求的意思。
“可以,可以。”董鴻銓連聲答應。
“準備戰斗!”董鴻銓下達了戰斗命令。
大家紛紛扣好衣服,系好鞋帶,隨著董鴻銓一聲沖啊的命令下達,部隊如猛虎出山,經斗石梯、打谷丘一路沖殺過去,敵人毫無防備,一舉奪下合面半個場鎮,然后董鴻銓乘勝追擊。
“董支隊長,你真是一個戰將。”何海清把董鴻銓緊緊地抱起來,甩了一個圈。
“快,貓兒山一帶還有大量敵人。”董鴻銓說。
“這一帶就在場上附近,兵貴神速。”何海清和董鴻銓并肩前進。
“咦,這座戲樓果然修得不錯。”董鴻銓贊嘆說。
“精致,這個戲樓大壩用麻青石板鋪地,富麗堂皇,在納溪的鄉鎮都怕是首屈一指的。”何海清邊走邊說。
這是一棵碩大無比的黃桷樹,黃桷樹下是一尊觀音,前面是一向大瓦房叫灣頭。
“這灣頭的風水還不錯,是個好地方。”何海清說。
“你懂風水?”董鴻銓問。
“略知一二。”何海清說。
“這灣頭的風水不錯在哪里?”董鴻銓問。
“黃狗蹲窩——出小人才,出不了大人才——”何海清還沒有說完,貓兒山側邊已經槍聲大作。
“是鄭森營接上火了。”董鴻銓說。
“我支隊躍過沖口田,直攻貓兒山,這里就是王承斌團部。”何海清向自己支隊下達了戰斗命令。
一時間槍炮聲更加激烈,戰斗大約經過一個小時激戰,鄭森也沖上貓兒山頂,隨著一排排手榴彈的爆炸聲響,整個戰斗槍炮聲停息,只見鄭森挽著袖子,大刀上還滴著血,跑來報告說:“全殲了,王承斌被我幾排手榴彈,炸死在山頂了。
董鴻銓知道鄭森這次是老毛病又犯了,把本應投降活捉的敵人炸死了,違反司令部的規定了。但在戰場上也不好多加指責,只好和何海清商量,暫回合面駐扎待命,然后將戰報飛速傳送納溪護國軍總司令部。
4
敘永文理臣第二次籌辦的十萬發子彈一萬發炮彈和一萬塊銀元,在送往納溪途徑江門峽時,被川軍劉柏心隊伍中叛變的一個排搶劫,將不能帶走的彈藥,全部炸沉在永寧河中。
得到這個消息,蔡鍔氣得“啊”地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暈了過去。
衛隊長蘭竹君忙找來戰地醫院柳梅她們共同救治,蔡鍔漸漸地蘇醒過來。
“董鴻銓,何海清他們的戰報來了沒有?”剛剛蘇醒過來的蔡鍔,說話異常地吃力,加上隱隱著痛的喉疾,說話更顯艱難。
“來了,總司令,是剛剛送到的。”蘭竹君說。
“趕快拿給我看。”蔡鍔說。
“總司令,你剛剛生了病……”蘭竹君囁嚅著說。
“不說那些了,病已經好了,不是嗎?”蔡鍔站起來,虛弱的身體仍然不由自主地搖擺了幾下,蘭竹君急忙跑過去,扶住了蔡鍔坐下來。
蘭竹君知道蔡鍔的意思,已經是要急于了解董鴻銓、何海清他們在合面鋪方面的戰斗情況。蘭竹君心里明白,如果是合面鋪這場戰斗失利,無疑會給總司令雪上添霜,如果合面鋪戰斗勝利,就會減輕總司令的病情。沒等蔡鍔再吩咐,蘭竹君急忙把董鴻銓親自草擬的有關合面鋪的戰報送給了蔡鍔。
“總司令,這是董支隊長派人剛剛送攏的,送信人人困馬乏,衣裳都濕透了。”蘭竹君一邊補充說。
蔡鍔認真地把戰報看了一遍,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覺察到的微笑。
蘭竹君又給蔡鍔調了一杯白糖開水,端到蔡鍔面前,輕聲說:“總司令,趁熱地喝下去吧,潤潤喉嚨。”
蔡鍔滿意地點點頭說:“想不到你個神槍手,做事還滿細心周到哩。”
蘭竹君自從到了納溪以后,在侍衛隊任隊長,更有機會接觸蔡鍔,這幾天來,她不知怎么的,忽然對蔡鍔產生了一種感情。睡覺時,腦海里的蔡鍔總是揮之不去。于是,這些天來,蘭竹君確實在刻意打扮自己,比如衣服洗得干凈整潔,比如頭發梳理得一絲不亂,比如在蔡鍔面前說話也沒有原來在山寨里說話那么粗野和高聲,比如……
蘭竹君的思緒常常飄忽不定,有些信馬由韁的樣子,她明知道蔡鍔的妻子叫潘惠英,而且為他生了兩個兒子,蔡鍔非常高興,為了紀念護國戰爭中敘永人捐錢捐物為護國戰爭作出的貢獻,他在百忙中回信,囑其妻將兒子取名為蔡永寧,永寧就是敘永的雅稱,而且他們家庭和睦,夫唱婦隨,潘惠英千留萬留有病在身的丈夫不要出川討袁,這是一個女人對自己丈夫的無限深情的愛,然而蔡鍔認為,首先舉義旗,目的在于引起全國響應,自己無論聲望等各方面,目前護國軍中都無人能取代,自己不身先士卒,只在昆明坐陣指揮,誰去運籌帷幄,決戰沙場呢?潘惠英最后理解了自己的丈夫,支持了自己的丈夫。
蘭竹君明知道這些事情不可為,但她的思緒又朝另一端飄去。
他畢竟是一個血性男兒,她也同其它任何男人一樣,都有一顆愛美之心,英雄都難過美人關,尤其是英雄處于寂寞和極度辛勞的時候,也可能英雄在離開女人較長時間的時候,英雄都需要女人的支持與慰藉。不是嗎?蔡鍔在北京時,結識了小鳳仙。你說他是正經男人,為何連妓女也要同她撕混?
蘭竹君不知怎么的,老是見到蔡鍔就周身有些酥軟的異樣感覺,臉蛋也有些微微發紅,她忽然萌生了一個念頭,做他的軍中夫人吧,體貼她,照顧他,等護國戰爭勝利了,他蔡鍔仍然全家團聚,她蘭竹君呢,從此就獨自遁入空門算了。
“蘭隊長,通知羅佩金總參謀長馬上過來議事。”
蔡鍔一下打斷了蘭竹君的思緒。
羅佩金一直就同蔡鍔住在司令部大院,蘭竹君找到羅佩金,羞羞答答地把自己的想法先告訴羅佩金,想羅佩金牽個紅線。
“噯呀,女大十八不可留呀,竹君看不出來,我一定幫忙。”羅佩金說。
羅佩金進屋后,首先向總司令問候了幾句,蔡鍔就查詢起搶劫敘永送下來的軍餉和彈藥的事情來。
“經調查,是川軍劉柏心的一個排,排長對護國戰爭的艱苦生活覺得艱難,軍餉也不能夠按時發放,戰斗頻繁,而且立馬就會彈盡糧絕,完全對戰爭失去勝利的信心了。這個排是防守長江邊上的一個渡口,他們聞知敘永方面從永寧河運來餉銀和彈藥,路經又熟,因此就在江門截住這幾只船,謊稱說是奉命來協助押運的。船老板認識是川軍劉柏心的部隊,就讓他們上了船,然后船到江門峽,晚上的時候,他們就捆了船上的船工,搶了全部軍餉和部份彈藥,余下的彈藥沉入河底,連夜上岸,也經逃入萬里菁大山頭去了。”
“川軍劉柏心知道嗎?”蔡鍔問。
“不知道,這種事情,真的不知道,舊部隊這種情況稱之為反水,一般在反水時又都要打起發,打起發是納溪方言,就是還要在逃跑的時候搶東西。”羅佩金說。
“目前,我軍各部隊在這次戰役中,都不斷取得勝利,陣地不斷向前推進。如果糧食彈藥充足,在目前袁軍已成驚弓之鳥的情況下,再窮追猛打,勝利就在最近幾天之內,現我軍已經處在彈盡糧絕的危險關頭。”蔡鍔嘆了一口氣說。
“如今之計,只能暫作撤退,再緊急籌辦糧食彈藥。”羅佩金說。
“我們退守何處最好。”蔡鍔征詢羅佩金的意見。
“我認為退守敘永,敘永是我們的大后方,大本營。”羅佩金說。
“退守敘永不好,直接使大本營震動,我以為退守大州驛最好,這里扼永寧河道和永寧大道,交通便利,且可以在合面鋪、牛滾場、上馬場一帶籌集部份糧食,我們這并非不再討袁,是退一步進十步,欲擒而故縱的打法。”
“可以,撤退據守大州驛。”羅佩金說。
“但要堅決保密,不使敵人看出我軍因糧盡彈絕而撤退,也不要使我軍官兵知道處于彈盡糧絕的絕境。明天上午,仍然把馬幫組織起來,在彈藥籍內裝填石頭,運往前線陣地,一是穩住軍心,二是麻痹敵人。”蔡鍔說。
“我軍具體撤退時間和方法?”羅佩金問。
“明天上午再酌定。”蔡鍔說。
羅佩金退出門來,蘭竹君趕上前來,悄聲問:“總參謀長,我那件求你的事情談了嗎?”
“呵,剛才忙,忘了,忘了,松兩天談,一定談。”羅佩金帶著歉意地說。
“噯……”蘭竹君很是失望地嘆了一口氣。
“不要慌,我會談的,松兩天一定談,因為目前事情太多,太忙。”羅佩金走了十多步,又回過頭來安慰蘭竹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