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馬腿津。
江流踹急,波浪滔天。
川軍護國軍劉存厚司令部的第三支隊,正在這里嚴密布防。
支隊長田頌堯矮胖矮胖的身材,胸前掛著一架望遠鏡,迎著江風,檢查部隊的布防情況。
田頌堯舉起望遠鏡。看到從江安城流過的長江,在這里忽地幾乎繞了小半個圈。活靈活現地象一只馬腿,在馬腿的彎處,江水急著涌出峽谷口,江面驟然變窄,江的兩岸全是陡壁懸崖,正是一個截擊的好地方。
“一排長,山炮架好沒有?”田頌堯問。
一排長正站在剛剛調來的嶄新的兩門大炮前。用手撫摸著藍陰陰的大炮管,江風正掀動著他的衣衫。
“報告支隊長,大炮就位,一切也準備就緒,你看,江面上的船只,都在大炮的有效射程內。”一排長朗聲回答。
“能不能做到彈無虛發,炮炮命中敵船目標。”由于江風很大,田頌堯的脖子短,說話不得不一字一頓地大聲說。
“保證做到顆顆叫,決不浪費一枚炮彈。”一排長說。
“這樣就好!”田頌堯剛轉身,忽聽得那個排長說:“假如不來,我們的大炮不就是要打霧罩。”
田頌堯也有些猶豫,真要是袁軍不來,全支隊將士在這里餐風宿露,徹夜不眠地守候,豈不成了瞎子點燈—白費臘。
田頌堯隨即又從衣袋里掏出了前衛部隊截獲的重要情報。
情況是袁軍敘府守將伍祥禎送給瀘州守將熊祥生的一份特級加密信件。信件稱護國軍右路軍由劉云峰梯團長率領,經云南出昭通,沿途勢如破竹,不日即揮師敘府城下,敘府已成危急狀態。而劉存厚部也從納溪出發,目標是當日拿下江安、南溪兩城,近而配合劉云峰部拿下敘府。當今之計,保住瀘州要緊,敘府萬一有失,于大局無大礙,而瀘州一失,則震動全川。因此,伍祥禎在信中極力勸說熊祥生立即緊縮陣地,重點保住瀘州,他也密令將駐防江安、南溪之部隊,盡快移駐瀘州,不然,護國軍把江安南溪之部隊實施攔腰截斷,使其首尾不能相顧,則大事去矣。
田頌堯反復將情報看了幾遍,不禁哈哈地笑了兩聲:“袁賊世凱是空有如此之多的將才,老賊卻不順應民主共和之歷史潮流,妄想稱帝,真是天理難容!這份重要機密情報競輕而易舉地為我們截獲,真是天助護國軍也。”
田頌堯信心十足,順著江岸往上走。忽然,江面上幾只帆船順江而來,田頌堯舉起望遠鏡,發現船內還有人頭攢動,看來不是商船,也不是客船,但也不是敵人的大部隊,田頌堯斷定是一支小小的探路隊伍,看看沿途江面上有沒有情況。
田頌堯傳下命令,如這幾只小船進入伏擊江面,切勿打草驚蛇,一定放他過去。
使田頌堯意想不到的是,這幾只船在進入馬腿津后,有點徘徊不前,似乎察覺什么,還有靠岸的跡象。田頌堯命令三排、四排兵士,向灘頭茅草叢中前進,一但敵人上岸搜索,務必將其一個個生擒,以便了解情況,全殲南溪、江安后撤之敵。
來的幾只船果然就是袁軍后撤部隊的先頭船只,共有10多名敵軍。
船上的領江水手是川江上有名的老水手王水山,在敘府至瀘州這段長江里摸爬滾打了幾十年,已深知馬腿津這個地方,只要有兵布防,就會船毀人亡。實在是他多嘴,說這地方多年不清靜,常是土匪出沒的地方,叫兵士們上岸去看一看。
王水山則坐在船尾,裹起了一支長長的葉子煙,掏出火鐮,咔哧咔哧地敲起火鐮來,火星噴在紙眉上,立時就燃起了一道蘭色的煙來,王水山熟練地吹燃了紙捻,叭噠叭噠地叭起葉子煙來。
“不許動”
“格老子些開哈子玩笑哦,沒得情況得就開船了。”王水山又猛吸了一口葉子煙。
“叫你不許動,上岸去。”
王水山這才回頭一看,嚇得媽呀一聲,原來上岸的10多個袁軍全成了俘虎,被捆得一個個結結實實的。喊不許動的是戴紅邊邊軍帽的士兵。
王水山見了田頌堯,直喊長官繞命,他是一個撐船的,這次是被袁軍逼著來的。
“不要怕,我們只要你說實話。”田頌堯說。
“啥子實話我都愿講,只要長官不殺我,我家中上有70多歲的老母,下還有妻子兒女,一拉子人就靠我拉船來糊家養口。”王水山的話說得越來越多。
“少費話!”田頌堯發起怒來,“我有話要問你。”
“長官,請講,請講”王水山聲音有些發抖。
“你們來的多少人,要干什么,如果說一句假話,我立刻砍你成八塊,丟入長江去喂魚。”田頌堯吼道。
“先是三只小船,是看風的,實在是怕遇到什么麻煩,又特別是這馬腿津一帶,如果這砣沒有問題,我們就向后連放三槍,表示一切正常。然后,后面的大部隊就來了,總共有30多只船,全部是部隊和軍火。長官,我說的句句是實話呀,你可千萬不要把我砍來喂魚噢。”
田頌堯略為思索了一下,即命令俘虜一個也不能放掉,交三連派兵看管。另外,二排分別上船,上船以后,朝天鳴放三槍,船只沖過馬腿津,向納溪方向徑直而去,不得露出破綻,迷惑和引誘敵人大部隊進入伏擊圈。
“你依舊領江,把船只開過馬腿津,只要你聽我們的話,不會傷害你,仗打勝后,還會給你賞錢。”田頌堯拍著王水山的肩膀說。
上了船,王水山領著船隊漸入江心,二排長朝天就是三槍,槍聲清脆響亮。只見江安方向,大船小船,紛紛扯起帆蓬,浩浩蕩蕩地開過來。
王水山吼起了川江號子,三只小船沖過急流滔天的馬腿津,向下游漂去。
大隊船只,漸漸進入護國軍的伏擊射程之內。
“打”田頌堯一聲斷吼,下達了射擊的命令。
“轟……轟……”兩門大炮同時發出怒吼,每顆炮彈確切無誤地落在敵船上,頓時,船體被炸翻,袁軍連死帶傷,不死不傷的也紛紛落水,只見幾個旋渦,就不見了掙扎的蹤影。
這時,岸上機槍,九子槍,抬桿炮一齊開火,打得江面上沖起一排排的水柱,水柱又沖起一陣陣的水霧。由于江水在馬腿津上受到強大的阻力,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回水沱,前面的船只還沒沉下去的,后面的船只又撞上來,袁軍在毫無遮掩的江中,完全處于被動挨打的局面。
會水性的,不得不跳進冰冷的江水,奮力游向北岸,猶如一個個落湯雞,向富順方向拼命逃竄。
不少船只,只得向南岸靠,因為這巨大的回水沱根本無法使船靠向北岸,只能靠近南岸,而靠近南岸就進入護國軍的伏擊陣地,一個個只有束手就擒。
這一仗打得真漂亮,田頌堯非常得意,自己的部隊沒傷一兵一卒,競然全殲了南溪江安兩個城的駐防袁軍。
想不到這個馬腿津,你為護國戰爭立下了大功勞啊,奇跡呀奇跡!
偶爾一個巨浪打過來,直打得巖石聲嘶裂脆,四處還散發著大戰的硝煙氣味,田頌堯看見士兵們打掃戰場,收拾戰利品,競忘乎所以地唱起川劇來了:
“我站在城樓觀動靜
耳聽得城外鬧紛紛……”
那聲音簡直不是在唱,而是在吼,并且有些沙啞,有些狂妄和興奮……
2
羅佩金回到納溪護國軍司令部駐地,安安穩穩地睡了一個大覺。這一覺從晚上從棉花坡大院回到司令部6點鐘起,足足地睡到了第二天下午三點鐘。
梯團長趙又新也等候多時,因為考慮總參謀長親自上戰場幾天幾夜未曾合眼,實在太勞累,沒有過早地驚動羅佩金。
“不好意思哦,梯團長。”羅佩金說。
“睡了一個安穩覺哦,這一覺是朱支隊長帶給你的吧!”趙又新瘦高瘦高的,但很是精神。
“是哦,要不是朱支隊長隊伍來得快,陣地恐怕也被敵軍所占領了。唉,這真是一支鐵軍啊!他們是連夜急行軍,又是餓著肚皮子投入戰斗,還為了節約彈藥,用大刀拼肉搏戰。”羅佩金感慨地說。
“聽說朱支隊長身先士卒,帶頭沖入敵陣,在這戰爭的艱難時刻,軍官就應該這樣,不要貪生怕死呀。”趙又新說。
“今天的戰況怎么樣?”羅佩金問趙又新。
“今天的戰況是,本月18日午前七時,我軍炮兵陣地即設在白花坎地帶,各營已開始對敵實施全面攻擊,但敵軍頑強抵抗,致使我軍右翼在攻擊兩小時后,依然沒有大的進展。”
“這真是令人擔憂啊,如右翼攻擊跟不上中路軍和左翼部隊,必然會受牽連。”羅佩金打斷了趙又新的話。
“當時營長何云仙也非常焦急,即忙將預備隊第四連投入戰斗,連長楊登弟實實的是一員虎將,他實施節節猛攻,能率先沖入敵陣,看準袁軍穿戴笨重,且又怕打肉搏戰的特點,終于在10點時刻,占領了五星山。該營隨即揮兵繼續窮追猛打潰逃之敵,而敵退至十二灣后,會同敵之李長泰部,對我軍進行拼死反撲。這時,連長楊登弟正在奮勇指揮戰斗,不料幾顆子彈將其左腕擊斷,楊登弟沒有聲張,只是用袖子兜住被擊斷的手腕,率兵仍然猛沖過去,至此完全占領了十二灣陣地。其時,楊登弟方才松開袖子,而左腕血也流滿袖子,斷腕直掉在地上,楊登弟也昏絕于地,眾兵士見狀,無不淚如雨下。
“叫醫生搶救沒有?”羅佩金說。
“也運納溪戰地醫院搶救了。”趙又新回答說。
“過一下,我們到戰地醫院去看望看望受傷的官兵們,看看醫院的器械和設施情況。”羅佩金說。
“還有,棉花坡正面陣地上,昨天晚上第二營長張光煥趁黑夜將敵軍大排哨擊退。今天凌晨,張敬堯調集兩個混成旅,對棉花坡一線進行輪番沖擊,對棉花坡戰場志在必得。朱支隊長以一千之兵力,抵抗著敵人十倍的強兵悍將,敵人把看家武器,重型大炮都用上了,直打得棉花坡陣地一尺以上全是焦土。不幸的是預備營營長曹之驊在反擊戰中,中彈犧牲了。”
“曹營長犧牲了?”羅佩金喃喃地說。“一個智勇雙全的營長啊,真是令人心痛哦。”
“昨晚至今日下午的戰斗情況大致就是這樣。”趙又新說。
“通知劉司令前來議事。”羅佩金對侍衛官說。
侍衛官隨即撥通了劉存厚的電話。
“喂,劉司令嗎?羅總參謀長請你過來商量事情。”
不一會兒,劉存厚來到司令部處,相互問候幾句后,就把談話切入打仗正題。
“馬腿津一戰,劉司令的部隊真是打了一個漂亮仗。”羅佩金說。
“那是巧合,不是一場硬仗。”劉存厚謙虛地說。
“不容易啊,不傷一兵一卒,全殲了江安、南溪兩城守敵幾百人。也應該在護國戰爭史上大書特書一筆的。”趙又新說。
劉存厚扣緊了風紀扣,嘆了口氣說:“實際上,一場戰爭,傷及的是人民群眾,作出最大犧牲的還是士兵和下級軍官啊,這里馬腿津一戰,雖然我軍無一人傷亡,然而,袁軍死亡就是幾百人啊,這幾百人畢竟是中國同胞,就有幾百戶人家失去了丈夫或子弟。”
羅佩金聽了,也為之感慨地說:“不是我們要打仗,實在是竊國大盜袁世凱把我們逼上梁山了,倘若他仍實行民主共和的國體,我們又怎么會興師討伐。說實在話,唐繼堯是不愿意出兵的,他想坐山觀虎斗,然后坐收漁利的,只有蔡總司令,一心以國家利益為重,不謀私利,他多次說過,討袁功成之日,就是他隱居田園之時。”
“假如袁世凱垮臺,搞得不好倒又是一個群雄紛爭的時代,唐繼堯的想法自有他的道理。”趙又新一人遞過去一支煙,然后劃燃一根火柴點燃。
羅佩金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又快速地吐出來,說:“假如大家都保存實力,你不動,我也不動,袁世凱的竊國陰謀就會輕而易舉成功。自然,蔡總司令帶領我們打響討袁第一槍,其中,必將受到袁世凱調集強大的兵力對我們進行殘酷的清剿。就目前來講,曹錕、張敬堯、吳佩孚加上瀘州城防司令熊祥生的兵力,已聚集在瀘納地區達10萬之多,而我軍目前的實際人數,只有我們幾位知道,況且,唐繼堯給的武器彈藥也相當有限,糧餉也只發給兩個月。迄今為止,早已是入不敷出,因此,我軍宜迅速攻占瀘州,一則震動四川,更重要的是使全國在討袁上持觀望態度的,群起響應。”
“廣西、廣東、湖南都有討袁的意向,但都怕先出頭,槍打出頭嘛,我們就都作了出頭鳥嘍。“劉存厚的一個中指頭敲得桌子咚咚地響,這桌子是用土漆漆的,用退光工藝精制而成,能照得見人的眉毛胡子,敲擊來的聲音有點像琴聲一樣。
“這樣吧,我們現在已經沒有了退路,不管前面有多少艱難險阻,不管我們就是把自己的一腔熱血也灑在納溪的土地上,我們都不能退縮,只能勇往直前。”羅佩金很冷靜,但話卻很堅定。雖然劉存厚的部隊在納溪保衛戰和馬腿津戰斗中大獲全勝,而真正的陣地戰,川軍還暴露出不少的缺點。
“今晚至明天的部隊調集和兵力部署,看是不是可以這樣。”
劉司令調撥兩營兵力,作為棉花坡陣地的機動部隊,主攻仍由朱支隊擔任。
祿國藩支隊長率一營,大炮一門,分配重機槍一挺由黃土坡向藍田壩進攻。
“在進擊中,時刻應與右翼棉花坡戰場的朱支隊取得聯絡,因為棉花坡戰場是張敬堯已投入兩個混成旅,三個加強連的兵力,是目前整個戰場的重心。”趙又新說。
羅佩金點了點頭說:“這樣更周到,對全局有利,另外,命令朱支隊率領鄭、曹兩個營,曹營長犧牲,由誰來任營長最合適?”
“楊池生有膽有識,有勇有謀,朱支隊長也有此意,可委任為該營營長。”趙又新說。
“如此,可下委任狀,再調六門的大炮,一個機槍排,由棉花坡經本道向菱角塘方面之敵進攻。”
羅佩金拉開了作戰地圖帷幕說:“這里是張敬堯的王牌軍吳心田第十四混成旅,該旅裝備精良,由于剛剛投入菱角塘防地,驕氣正橫,可用大炮實施集團打擊,然后,朱支隊竭力猛攻進擊,將陣地向前推進。"
羅佩金鉛筆向右移動在黃土坡一帶說:“何海清支隊長率領周營長和蔣營長兩個營,大炮兩門,機槍兩挺,連同劉司令參加戰斗的一個連,由現在防守之陣地,猛烈攻擊敵之左翼,由從敘永新到的雷營長率所部全營為預備隊,在黃土坡一帶停止前進,不管哪路進擊遇到困難,即行投入戰斗。劉司令尚未投入戰斗之兵力,先行休整。”
在川軍和滇軍兩支護國軍聯合作戰的時候,劉存厚最擔心,川軍成為馬前卒,而羅佩金的部署,完全不是這樣。這個問題,事前川軍中鄧錫侯也有這種觀點,看來這種擔心是沒有必要的,羅佩金這人為人處事的確不錯,在戰爭的兵力部署上,很明顯地照顧了川軍護國軍。這樣,反使得劉存厚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總參謀長,我們兩支護國軍,雖然我們的兵力與你們比起來,數量懸殊,但目標一致,不能老把我們放在清閑的位置上,既然兩軍由你統一指揮調度,就該一視同仁嘛。”
“劉司令,怎么不是一視同仁呢,你可先休整一下,大仗和惡仗還在后頭呢。”羅佩金說。
“當前才是大仗惡仗啊,假如都是這樣,我們響應蔡總司令起義討袁,在敘永發動營以上軍官插血為盟,誓師討袁就沒有什么意義了。”劉存厚說。
“據說起初,劉司令軍中有言,滇軍在聯合作戰中會剝生谷子吃,不知這話是不是真的?”羅佩金笑著說。
劉存厚忙說:“就是有,也不過是當時的事情了,如今,我們幾次大仗打下來,完全是對我們照顧呀。”
“川滇兩軍合作討袁,務求精誠團結,萬萬不可心存分裂,我作為總參謀長,又是滇軍,自然對川軍要格外關照才是。”羅佩金笑著對劉存厚說。
“既然劉司令不愿閑著,我看還有一個方面極能發揮作用。”趙又新說。
“那個方面呢?”羅佩金問。
“如果我軍在棉花坡一帶戰事順利的話,可以迫使瀘納袁軍將其最精銳的部隊集中在這一線戰斗。這樣,江北、石棚和方山一帶必定空虛,這一帶袁軍駐防的一十七團和二十八團必然在棉花坡一線戰場激烈時,奉命調集在這一線參戰,只是其它一小部份軍隊防守瀘州龍透關一帶。這樣,進攻瀘州南大門的戰斗任務就由劉司令承擔。待我軍蘭田和南壽山一線全勝,即可川滇兩路大軍,直擊瀘州,可大獲全勝。”趙又新說。
“這個方法好是好,不知劉司令覺得如何?”羅佩金說。
“我軍愿意在敵軍兵力抽調對棉花坡參戰以后,適時渡過長江,首先占領石棚,直擊方山,進軍龍透關,對瀘州的外圍實施粉碎性打擊。”劉存厚說。
“既然如此,就下達已定的作戰命令,劉司令和趙梯團長著手調集部隊,參加戰斗。”
劉存厚和趙又新剛剛出門。
羅佩金桌子上的電話鈴聲就急促地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