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廣工地大帳內,李九向唐蒙報告了肖子一盜賣糧食和濫殺無辜的情況,唐蒙聽了半信半疑。他覺得肖子一和自己合作多次,此人雖然有時有點陰冷,辦事有點武斷,但還沒發現過他有重大劣跡,但李九又講得那么具體生動,也不完全像編造的,如果有旁證就好了。他叫李九留在軍中,先治病,余下的事情以后再說。
唐蒙和李九的談話讓朱山悄悄聽到了。朱山想,肖子一在朱提和銅瀨干的事捅到唐蒙這里來了,這可是大事,他相信肖子一什么事都會干,肖將軍的第一愛好就是斂財,不像自己——第一愛好是賭;也不像犟牛——第一愛好是抓拿騙吃。而他服侍的唐蒙,好像什么特殊的愛好都沒有。他必須把得到的情報告知肖子一,否則今后肖子一萬一翻了船,自己也對不起他。但是,這里離朱提那么遠,聽犟牛說,路很不好走,至少要走三天。他根本沒有機會離開唐蒙,他焦急起來。
他利用給李九煎藥的機會,對李九說:“九哥,聽說你是江陽人,我兩次到過那里,那可是個好地方啊!”他故意與李九答話,想套近乎。
李九回答:“是呀,二水環繞,四面臨山,安逸得很。”
“你的命好大啊,把你淹也淹不死,冷也冷不死。”朱山稱贊他。
“哎呀,命中注定的嘛,我們窮人命大,主要是我出生在大江邊,從小就光叉叉、光董董(一絲不掛)地玩水。”李九感到自豪。
“我們倆交個朋友,今后我向你學習游泳,行嗎?”
“當然可以,只要你看得起我!”李九沒想到唐蒙手下的人這么平易近人,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
“今后你遇到了什么難處,不管大小,都給我講一聲,我一定想辦法幫助你,你的事就是我朱山的事。”
李九簡直感激涕淋了,他把朱山視為知己了。
李九的傷病沒幾天就好了。他去見唐蒙,主動要求唐蒙給他安排事情做。唐蒙叫他就留在中軍帳中,暫時協助朱山打雜。
李九這段時間過得有滋有味,有飯吃,有衣穿,活不重,還可以天天與大哥似的朱山打交道。他突然想到,人們說的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大慨就在自己身上兌現了吧。現在唯一讓他割舍不掉的是銅瀨人赫珂和巴符關人何四,不知二人生死。
他把自己的想法給朱山講了,朱山說:“是禍躲不脫,躲脫不是禍,你就別想那么多了。”
朱山想,只有你李九一人控告肖子一,還可以說你李九是編造的,沒有證人,假設那兩個小子哪一天也來了,這就是鐵案了。他為肖子一捏了一把汗。他想,如果犟牛在身邊就好了,結果了姓李的,就少一個原告了。“我能代替犟牛嗎?”一個暗藏的殺機在朱山心中醞釀了……
恰好兩天后唐蒙要到符黑水前面的足雞山去考察修改筑路線路的事,叫朱山和李九等人一同前往。到了符黑水盡頭,天色已經快黑了,在溪邊安營扎寨。朱山邀約李九出營地去散步。二人沿著一步就可以跨過的小溪走,鳥已經歸林,蟋蟀開始不停地鳴叫,來到一塊大石前,朱山說他肚子有些疼,叫李九在這里等著,他要到旁邊去拉肚子。
李九站在路邊等候,過了多時,還沒見朱山出來,他喊了兩聲“朱大哥,還沒屙歸一嗎?”當叫第二遍時,突然后邊跳出一個蒙面人,手持鋼刀向他砍來。李九赤手空拳,想跑,可是前面又出現一個蒙面人,李九被一刀砍在地上,他慘叫一聲,又有數刀向他砍去。一會兒蒙面人不見了。
朱山慌慌張張地跑回營地,大喊:“出事了,有刺客!”
唐蒙問:“哪來什么刺客?”
朱山稟告道:“我們到前面走耍,我去解手(大便),李九被刺殺了。”
唐蒙帶人去看,果然見到毛狗路上躺著李九的尸體,顯然是兩個人把他殺害的。朱山身上無刀,顯然不能怪他。唐蒙疑惑,是誰在這里殺了才來不久的,沒有多少人認識的李九呢?他一時想不出來。莫非是肖子一派來的人嗎,但又沒有證據。他的思緒很亂,只有把這事暫時闊下,看來肖子一得提防,內部也許有內奸。筑路這么久了,進展又很慢,看來必須打通一條捷徑才行,過去的五尺道太轉了,天明,他就帶著人趕路,一個時辰后,到了足雞山。
這里是唐蒙來考察的目的地,秦時五尺道是沿著山溝修,然后就在半山上修盤山路,盤到山上又盤下去,單翻這座山就要一天。而且半山上時有塌方滾石,常常堵塞道路,不僅當地人給他建議改道,而且連犟牛都說走這條溝和翻這座山太轉了,如果有條捷徑就好了,有人說可以從山腳下把一個較矮的山墚挖斷,就要少走一天的路程。唐蒙就是為此事來考察的。
這山的確像一個雞的足爪子,唐蒙對照地圖和實地探測,只要挖掉一個爪子,就可以少走好幾十里路。可是他為難了,因為這個“爪子”是很堅硬的巖石為主,鋼釬、大錘是起不了多少作用的,難怪當時秦國修五尺道時要從山上轉,恐怕也是望石興嘆。
“如果有什么辦法把這些巖石變軟一些就好了。”唐蒙自言自語地說。
一個隨行人說了一句:“如果用火來燒,會不會泡一些,軟一些呢?”
他的一個無意想法,引起了大家的熱烈討論。
有的說:“可能行,你看,瓦窯里燒磚瓦,火大了,燒久了都要開裂,石頭燒久了會不會開裂呢?”
有的說:“會開裂的,但火要很猛才行,鐵匠鋪不是把生鐵都燒得化嗎。”
有的持否定看法:“恐怕不行,燒不透里面。”
“除非拿鋼釬打洞,把柴火拿到里面去燒,里外夾攻,可能得行。”
有的說:“大火把鐵都燒得軟,石頭總沒有鐵硬嗎。”
大家本來是在想當然的隨便說說,唐蒙卻聽出了名堂,他覺得完全有可能,負薪燒巖不失為一法,這山上山下有用不完的樹木,只要砍下來就可以燒。他把想法講出來,大家都說可以試搞。
當天下午,唐蒙就命令先搞試驗。大家砍來不少較干的雜樹,把這些柴圍著一個大巖石,點上火,燒了一天一夜,再澆水上去,待青煙散去,掏開煙灰,果然看見巖石上有開裂的口子,而且不止一條。眾人大喜。
唐蒙說:“就這么辦,今后見到打不動的巖石就用火攻。看來不僅人怕火,連石頭都怕火!”
他們在唐蒙率領下往回走,正要走時,突然有一個士兵報告,發現了兩個“野人”。這個驚人消息令大家嚇一大跳。
“什么地方發現的?”唐蒙問。
“就在那里,你們看!”大家隨著士兵手指方向看去,果然有兩個直立行走的東西,披頭散發,面目全非,步履蹣跚。好像在朝這邊探望。
唐蒙瞠大雙眼,細看后說:“不是野人,還穿有衣裳。你們去兩個人看看。”
大家猶豫,沒有人愿意過去。
唐蒙怒道:“怎么這么膽小?我說他不是野人。就算是野人又怎樣?我們這么多人,當今皇上還敢與狗熊相斗呢,沒有用的東西,我去!”
唐蒙罵了一通后,親自向那邊走去,有幾個士兵拿著刀搶也隨后去了。朱山也從士兵手里拿過一把劍,貓著腰跟在中間。
近了,那兩個“怪人”開跑,但實在跑不快,唐蒙很快就追上了,大聲喊:“別怕,我們是來筑路的!”
二人站住了。
“你們是什么人,何故到此?”唐蒙問。
“你們是不是唐蒙部下?”其中一個問。
“我就是唐蒙。”
二人立即趴在地上,泣不成聲。
“你們有什么冤屈?”
“我們是被肖子一害的,我們在這山上走不出去,已經十多天了,就是想見唐將軍……”
唐蒙想起李九曾經講過,同他一起逃出來的是三人,一人被殺了,倆人失蹤,一個是赫珂,一個是巴符關的何四。莫非這就是失蹤的兩個人嗎?
他問:“你們認識一個叫李九的嗎?”
二人忙說:“認識,認識,他還在嗎?”
“跟我們一起下山吧。”
何四和赫珂跟著唐蒙一行下山了。
“十多天了,你們吃什么,住在哪里?”唐蒙問。
“我們住山洞,白天出來找路,山上根本沒有路,瞎轉,餓了就摘野果子吃。”
唐蒙說:“你們怎么這么笨,一直往山下走就行了嘛!”
赫珂說:“我們試搞過,但懸崖太多太高,不敢跳,稍微繞一下就又不曉得走到哪里去了,樹子又密,根本看不清方向。”
“你們沒喂狼就不錯了。”有隨行人員說。
“今天要不是看見你們燒山,我們也走不到這里來。”何四說。
“哈哈!我們哪里是燒山,我們是燒石頭。”
大家都為二人脫險而高興,只有朱山心中像插把刀一樣。剛死了一個肖子一的死對頭,現在又來了兩個,看來肖將軍是龜命該絕呀,怎么辦呢?
唐蒙把赫珂和何四帶回大本營,把左右都叫退下,詳問二人肖子一虐待筑路民夫的經過。完全與李九講的吻合。他寫了一本奏折給武帝,彈劾肖子一,叫朱山去找來驛道上的傳書驛差,說有重要文書送往京城。
朱山問:“不知唐將軍有什么重要公文?”
唐蒙看了他一眼,不高興地說:“少廢話,快去叫來!”
朱山把傳書驛差叫來后,唐蒙親自交給他,說:“這是十萬火急,路上不能給任何人看。”
朱山遠遠地聽見唐蒙神秘兮兮地辦交接,他已經猜到了七八分,一定與肖子一有關。
這驛差是專門送信的,每到一個驛站換一人。南廣到僰道城路上就有兩個驛站。第一個驛站順利地完成了交接任務,第二個驛站剛跑了三十多里,來到一個山溝僻靜處,驛差突然馬失前蹄,從馬背上踢落下來,兩個蒙面人將驛差刺死,然后丟人荒草叢中,將公文袋解下走了。
唐蒙叫把大本營搬遷到足雞山下,前段時間基本上都是或催糧草,或坐鎮指揮,很少到第一線去,當他得知肖子一有不軌行為后,覺得自己應該親臨第一線,與民夫同甘共苦。尤其是要烈火燒巖,不親自督促怕出問題。
唐蒙首先命令砍樹,山上的樹不知生長了幾千年,又大又密,有的地方密不見天,密不透風,這么多人成片地砍伐,在這一帶還是第一次,驚飛了無數山鷹白鶴,驚跑了無數野兔野雞。
天氣一天比一天暖和,被砍倒的樹子,要不了兩天就干了,他們開始把樹子和樹枝搬運到裸露的巖石旁,里三層外三層地堆放好,然后從里面點火,噼啪聲,烘烘聲,搖山撼岳;喝彩聲,呼呼聲,響天徹地。百步內烈火灼人,火焰跳動,直沖云霄。有人建議燒后再用冷水潑淋,效果更好。不到一月,打通了這座足雞山的一個“雞足爪”,新路果然比老路捷了許多。
這天,歐陽杞從朱提回來了,他在中軍帳中向唐蒙稟報他了解到的情況。他說:那邊少了不少人,減員的原因一是開小差的人多,二是凍死和餓死的人多,三是有些人是被肖子一和監工們打傷打殘的。準確數字肖子一不說,一時很難統計到。糧食摻沙,吃野菜、樹皮的事時有發生。歐陽杞講的情況與唐蒙了解到的情況完全吻合。唐蒙心中不能平靜,他長長地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道:“我對不起幾萬民夫啊!”
歐陽杞勸道:“這事與唐將軍無關,誰搗的蛋,該誰負責!”
唐蒙道:“話雖這么說,但我是筑路的最高指揮,我管教不嚴,治軍無方,我也有推卸不了的責任。只是我沒有權利責罰肖子一。
歐陽杞見朱山沒在,向唐蒙說道:“我還了解到,犟牛也不是一個好東西,他助桀為虐……”歐陽杞把犟牛在那邊的劣跡也給唐蒙講了。
唐蒙說:“我到料到這家伙會舊性不改。待我們把路與銅瀨那邊連起后,圣上的旨喻可能也就到了,到時再與他們算帳。”
歐陽杞又問:“大人覺得朱山這人怎樣?”
“你說呢?”唐蒙反問。
“我總覺得他和犟牛有一種剪不斷的關系,十年前他們的關系就非同尋常。犟牛也是他帶回來的草寇,犟牛每到這邊來一次,都要找朱山出去吃喝,這里邊會不會有什么問題?”
經歐陽杞這么一提醒,唐蒙到的確把二人的表現聯系起來,但只憑別人關系好,或其中一人表現不好,就說別人有什么瓜葛,也太有點小心眼了,與肖子一連在一起就更顯得牽強附會。所以他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犟牛這種人有什么不規矩的地方容易暴露,是不是把犟牛換回來,你和阿蘭到肖子一那邊去。”唐蒙對肖子一的確放心不下。
“我歐陽愿聽大人安排。”
阿蘭比歐陽杞早回來,回來后在南廣城里管理筑路物資,歐陽杞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到她了。他告別了唐蒙,興沖沖地往南廣趕,現在的道路比未擴建前的五尺道平多了,寬多了,不到半天,他就到了縣城。
阿蘭正在吃酸棗果,見丈夫回來,很高興地迎上去吊著他的脖子,在風塵仆仆的臉上咬了一口。
“什么事把你樂壞了?”歐陽杞說。
“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會比我更樂的。”阿蘭說。
“你撿著金子了?”
“我才不稀罕什么金子呢?”阿蘭嚕著薄薄的嘴唇。
“是你升官了?”歐陽杞故意問。
“俗不可耐!女人家從來就沒想過要當官。”阿蘭好像有點生氣。
“那我猜不著,我不是姜子牙,我也不會像黑山苗會打卦。”歐陽杞不猜了,他脫下戎衣。
阿蘭給他打來一盆洗臉水。神秘地對他說:“我又有喜了。”
歐陽杞神了一下,問“什么時候有的?”
“你剛回來就有反應了,前幾天一個醫官把的脈。”
歐陽杞大喜,一下將阿蘭抱起來,在屋里轉了三圈,并且吶喊著。
“輕點,哎喲,整著肚子怎么辦,你還當不當爹?”阿蘭捶打著歐陽杞。
歐陽杞放下阿蘭,他說:“你說怪不怪,在長安你懷不上,到了夜郎就懷上了,青桑也是這樣。你們夜郎人是咋個搞起的嘛?”
“我怎么明白呀?是不是水土原因呀?”阿蘭說。
歐陽杞搖頭:“我也搞不懂,今后我們還是回夜郎來住算了,你給我生個十個八個……”
歐陽杞突然停止了笑容,他告訴妻子,唐蒙要調他去換犟牛,要協助肖子一筑路。如果把阿蘭也帶上,這上百里山路,阿蘭怎么驚得住長途顛簸。阿蘭也有些為難,丈夫才回來,又要走,今后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誰來照顧自己?
“能不能給唐蒙講講,你就別到那邊去了。”阿蘭說。
“容我想象。”歐陽杞處在兩難中。
唐蒙在足雞山的大本營里,一邊指揮繼續燒巖開路,一邊盼朝廷返回的信息。為了讓犟牛少搗亂,他先派人去通知肖子一,叫把犟牛調到這邊來,與歐陽杞對調。
肖子一見了唐蒙的函,雖有不滿,也不敢違抗,叫人去通知犟牛。
犟牛聽說要他與歐陽杞對調,心想,這不是抬舉我嗎?歐陽杞是老校尉,是唐蒙帳中第一大紅人,叫我去干那個事,簡直是高升了,今后我就可以同歐陽杞平起平坐了。所以當肖子一問他去不去時,他連說了三個“去”。
肖子一看見犟牛春風得意的樣子,滿心不高興。覺得這家伙怎么有奶便是娘,一點不戀舊情,也不講仁義,我才讓他挑了一個美女呀。他到了唐蒙那里,會不會把我干的事抖出來?我得警告他。
他說:“你要去,我也不阻攔你,但我倆去年干的事,你可不能亂說啊,你也有一份的啊!”
犟牛說:“是是是,我明白。我守口如瓶。”
犟牛走時,丑婆娘也不要了,只帶了肖子一給他的夜郎美女,倆人騎了馬,往北邊走去。
這條路犟牛已經走了多次了,他曾經在去年的風雪中吃過大苦,想起來自己還有一種成就感,難怪唐蒙要提拔我。他這樣想著,把馬騎得飛快,美女差點趕不上。
突然他看見遠處火光沖天,濃煙穿云,他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又走了幾里路,看見一些筑路民夫在挖路,上去一問,才知道是烈火燒巖。他決定走剛開辟的還未成形的捷徑,看看燒巖的壯觀場面。他放慢了速度,在馬背上觀看,還有一百步就覺得有一陣熱浪撲來。再前面,有若干人在吆吼:“一、二、三、嗨著!一、二、三、嗨著!”他手搭晾棚一望,只見上百人在拉一根竹繩子,有節奏地吼著,離一塊燒過的大石十丈開外,還架了個像北方抽水用的轆轤一樣的東西,竹繩就攪在上邊,攪到適當程度,只聽“轟”地一聲,被燒過的裂縫的巖石垮了下來,濺起無數黑灰色煙霧。民夫們歡呼起來。
“嘿,這玩意兒還不簡單,哪個想的好主意呀?”犟牛問旁邊的一個站崗的漢兵。漢兵告訴他,是僰人想的方法。
“原來如此。”犟牛聽說過僰人善長機械,幾百年前就可以用轆轤吊懸棺,這唐蒙還真會利用人,在這方面肖子一就要差得多,說給我兩個美女,結果都只給一個,他這樣想著,對唐蒙更加敬畏了。
由于他沒走老路,天黑就到了唐蒙大本營。
“牛翻山拜見唐大人!”這家伙比十年前世故多了。
“你來得真快呀!”唐蒙剛吃過晚飯。
“唐大人的命令,我老牛當然要立即辦。不知唐大人要提拔我干什么?”
唐蒙想:我叫你過來,并沒有說要提拔你,當真你祖輩人沒當過官嗎?
“你辛苦了,先去吃飯,明天再說吧。”唐蒙只是要叫他離開肖子一,還來不及想究竟安排他干什么才合適。
犟牛心想,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好事多磨,這唐大人吊胃口,明天一定有意想不到的好果子吃。
飯后,他把美女安頓了,他忘不了找朱山,想打聽一下,唐蒙究竟想封他什么官。朱山知道帳篷里說話不方便,把犟牛帶到帳外柵欄邊走走。走遠了他怕唐蒙懷疑自己。
這時,在帳中的赫珂和何四看見朱山與犟牛親密無間,鬼鬼祟祟,倆人連聲叫苦,犟牛是他們的死對頭,是肖子一的幫兇,他來了,我倆還活得出來嗎?倆人商議,決定離開唐蒙。
犟牛先開口:“朱老弟呀,這下好了,聽肖子一講,唐大人讓我和歐陽杞對調,歐陽杞過去在這邊干些什么呀?我會干嗎?”
朱山瞟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果真能干上歐陽將軍那一角色嗎?你做夢吧。”
“唉,你怎么說我做夢呢?肖將軍講的嘛!”犟牛沒想到朱山會這么說。
朱山向他打招呼:“你過來,千萬不要談肖子一在那邊干了些什么不該干的事,如賣糧食,毆打民夫,千萬別亂說,禍從口出。”
犟牛道:“我明白,怎么,唐蒙曉得了什么了?”
“你怎么這樣笨?你們那邊逃跑了那么多人過來,你還不知道?現在都還有倆人在帳中。”
犟牛不再說話了,他就碰見過李九逃跑。看來肖子一可能要翻船。
他懷著復雜的心情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第二天,唐蒙得知赫珂與何四開小差了,他好煩躁,我待二人不薄,為什么離開我呢?今后少了兩個有力證人,我怎么告得翻肖子一呢?他心情不愉快,把犟牛叫來,叫他去參加絞車隊,說是有許多絞車都差人,他的力氣大,叫他好好干。
“那我把婆娘一起帶走。”犟牛提要求。
唐蒙說:“全軍除了歐陽杞外,沒有人帶婆娘。你也不能帶,她是哪里人叫他回哪里。”
“你,你太不夠哥們義氣”犟牛狠狠地說。
“軍法如山,講什么義氣?”唐蒙也提高了聲音。
唐蒙不僅不談封官的事,還不準帶婆娘,好不愉快。犟牛想,叫我與一般民夫一樣下苦力,這不是降級了嘛。他厚著臉皮問:“是不是叫我去當監工。”
唐蒙說:“有監工,你就當絞繩手吧,可不能偷懶呀,你要聽監工和校尉指揮。”
犟牛憋了一肚子氣,但又不敢發著,只好到工地第一線去下苦力去了。他想,你唐蒙無情,我犟牛也會無義的,我來到矮檐下,暫時把頭低,老子已經不是十年前的犟牛了……
犟牛來到工地,給大家一起絞竹繩子,好長一段時間沒干重體力活的犟牛,現在干起活來毛焦火辣的,才干了一排煙工夫,就累得大汗淋漓,吃煙(休息)的時候,他將汗帕子揩著滿臉的汗,說道:“這不是人干的活,老子要歇一會兒。”
監工知道他是肖子一的紅人,又與朱山是好朋友,心想只要你不跑,我就讓你多歇一會也無妨。遠遠地看著犟牛翹著二郎腿趟在樹蔭下睡大覺。
干了兩天,犟牛覺得與肖子一那邊反差太大了,在那邊是開小灶,吃香喝辣,可以隨便罵人、打人,晚上還有一美一丑兩個婆娘陪著睡;而這邊,與民夫們一起下苦力,與他們吃一樣的飯菜——雖然飯沒摻沙,但大鍋菜真難吃,晚上睡通鋪,又沒水洗澡,汗臭、腳臭,臭氣難忍,又回覆到當年打爛仗的日子里了,他萌生了逃跑的念頭。
這天又在燒巖石,由于突然刮起了大風,風勢又不斷地往絞車這個方向刮來,黑煙熏得人眼睛都睜不開,大家被嗆得不住地咳嗽,連監工頭都跑了。
“不能再干了,快跑!”
“不跑要被嗆死!”
民夫們在田野上亂竄,
犟牛聽到一個“跑”字,正中下懷,他想,現在不跑,還待何時?他也不顧自己身無分文,就往南廣方向跑。他躲過了筑路工地士兵的視線。眼看要到大本營了,他才想起自己無錢無幫手,朝哪里跑呢?他突然想起朱山,向他借點錢吧。”可是他又怕見到唐蒙。他躲在離大本營不到兩百步的路邊。他看見有兩個士兵從這里經過,好像要到大本營去,他向前攔住,叫他們進去給朱山帶個口信,說一個姓牛的找他出來一下,要給他帶東西去南廣。兩士兵見他穿著民夫衣裳,就答應了他。
少頃,朱山出來了,見了犟牛,他問:“你怎么一人在這里?”
犟牛說:“我不干了,我還是回大涉水邊去混,你借點盤纏給我。”
朱山說:“我知道你被肖子一的事牽連進去了,但現在跑為時過早,肖將軍不是唐蒙想處理就可以處理的,你還是回去跟著肖將軍為好。”
犟牛開始不愿意,他說:“好馬不吃回頭草。”
可是朱山說只要他回去,保證肖子一會像過去一樣重用他,何況他的夜郎美女已經回去了,并且要叫他給肖子一帶一封信回去。
犟牛雖然覺得肖子一不夠哥們,但比唐蒙待他好得多,于是同意回朱提那邊去,就是唐蒙追究起來,我也沒犯法,比哪些開小差的好多了。
朱山回到中軍帳,立即修書一封,叫犟牛只能交給肖子一一人。
肖子一見到朱山的信后,大吃一驚。信上說,唐蒙已經發覺他貪污錢糧一事,叫他要想法擺平這事,歐陽杞過來就是監督他的。現在犟牛想開小差,此人宜籠絡。
肖子一把犟牛安排在自己身邊,叫他盡量不要出去,尤其不要被歐陽杞發現。
肖子一現在想的是一方面如何做假帳,一方面是如何轉移自己已經到手的銀兩財物。在巴郡時,他叫心腹杜才帶了一次財物回長安,現在叫他一人帶回去,他不放心,到不是怕杜才做什么手腳,而是怕在路上不安全,這里離長安太遠。他突然想到甘鯨,但甘鯨也不能在京城露面,只能護送到京城外,為了穩妥,又讓歐陽杞不發現犟牛,他決定讓杜才與犟牛一起把財物押到成都,叫他們去找甘鯨,一起送回長安家中。
“牛老弟,想回京城嗎?”
“我十多年沒回去了,當然想啦。”
“我派你出趟差,你和杜才一起送批東西回去,路上不能丟了,回來后我有重賞。”
犟牛雖然不太相信肖子一關于重賞的話,但覺得出去走走,總比每天在這屋子里強。于是領命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