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鳩占鵲巢
確實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過了幾天,柳蔭要走了,她知道,王中發(fā)這個魔鬼,是她擺不脫的陰霾,如果留在這里,遲早是這個家伙砧板上的肉,逃不掉他的魔掌,只有盡快的調(diào)走,才是上策。所以楊曼又給他交待,無論如何也要想盡一切辦法,把她調(diào)到他那邊去。并且說:“柳蔭哥,你不知道孤獨是什么滋味,特別是做一個女孩子有多難。女孩子一個人住著,有多孤單多寂寞啊!而且我一個弱女子,很容易被人欺負,知道嗎?你知道人家心里在想什么嗎?人家心里有多難受,你想過沒有?柳蔭哥,我在這里急切地等待,希望早點得到回音、我早點離開這個鬼地方!你回去就辦,要快點辦妥。想你了就只是想你,因為是你,占據(jù)了我的整個心房。我想插上翅膀,飛到你的身旁,你知道嗎?記住了,越快越好,越快越好哈。如果……不要忘了,千萬不要忘了。?。苛a哥!”
“回去……”柳蔭沉默了,因為要想到那邊去,以前從來想到,沒有辦過,心里實在沒底,所以不知道有多難,他在思考,楊曼終于等到他的回答,“我,回去試試?!?/span>
“不是試試,是一定,一定要辦到啊,柳蔭哥!”
“好,好吧。”
“你說了一定的!你說了的?!?/span>
“就是,一定。”
“說了的哦!”
看著柳蔭不說話,她有些急了。楊曼知道他很為難:“你知道了嗎柳蔭!你要好好的努力去爭取,有一絲希望,哪怕一絲,也要盡百倍的努力,一定啊一定,啊?“
“也是說,就是吧”柳蔭望著楊曼,沒想到楊曼眸子在盯著他,他趕快緋紅著臉,低下頭,“我知道了,這事很難,不過,我一定想辦法,行不行再說。你就好好在這里等著著,有消息我就趕快告訴你,我一定趕快,一定的,而且,第一時間。”
“那好,我等,我相信,‘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這句話,只要有決心,下狠心去辦,就沒有辦不成的事?!?/span>
“不過……”其實,柳蔭也很焦急,知道這很難,但又不能說。他只能仰起頭,望著天空,幾乎一字一的頓的說:“不過,我有一個打了好多年交道的好朋友,聽說他老爸有點能耐,是個官場的老油子,路子不少,辦過很多事都成功了,我想憑我和他這么多年的交情,托他老爸去辦,應(yīng)該可能吧。不過……這件事能不能辦成我確實心中無數(shù)。曼,現(xiàn)在哪個地方都是缺吃缺穿、缺這缺那,就是不缺人,人多為患了,所以都不想要人,而且,我們那里本來就人多地少,每人平均不到八分地,因為多一個人就多一張吃飯的嘴,就會增加他們的負擔(dān),要搶他們的工分,分他們的糧食,他們愿意嗎?”
“那就是,就是沒有辦法嗎?”
“我不是說,完全沒有辦法?!?/span>
“那就是有辦法了,得趕緊想辦法??!你說過,天不絕無路之人,不絕無路之人啊柳蔭哥。”楊曼眸子緊盯柳蔭,似乎在探尋,“一定辦到啊柳蔭哥?!是不是啊柳蔭哥!”
“知道了,我是說,不是說完全沒有辦法。我會盡最大的努力,去辦好這件事的。為了你,也是為了我,我也希望你早點來陪伴我。正因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所以我不會忘記的。我還要回去之后馬上找到他,一定求他想辦法,盡量想辦法,除了他,還要找其他熟人。多個熟人多條路,都說‘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所以我還要多找人。在你面前,在事情辦妥以前,我是不會擋花子的,因為,把話說死了不好。相信我吧,曼?!?/span>
“我不管,反正你一定要辦,而且一定要辦好。柳蔭哥,你記住啊,一定記住??!我一切希望都寄托給你了,柳蔭哥!”楊曼說著眼淚又涌流出來。她掏出手絹趕快擦淚。
“怎么又哭了?”柳蔭接過手絹,給楊曼揩干淚水,說:“曼,不要著急,我說了一定想辦法把事情辦好,一定辦成,而且盡快。但是必須給我點時間,給我點時間,行嗎?”
“可是你真的把人給急死了。”楊曼知道,如果她不走,王中發(fā)絕不會善罷甘休,一定要來纏住他、直至毀了她。
“曼,你就不要急,心慌吃不了熱豆腐的,你靜下心來,靜聽佳音就是了,靜聽佳音,好嗎?”
楊曼點點頭,撲在柳蔭身上,久久不愿離開。她盯著柳蔭看了很久,眼淚不由自主的成了兩行瀑布。突然,在人來人往的馬路上抱著柳蔭,在他臉上一個勁的親,這在那個年頭,特別是幾乎與世隔絕的山區(qū),這種風(fēng)景是從來沒有過的。因此,引起了路人的驚詫、羨慕和圍觀、贊嘆。
真理就是:沒有不散的筵席?!柏洿汀奔贝俚睦嚷暣叽僦?,柳蔭不能再逗留了。
“一定啊柳蔭哥,一定啊……”引擎的轟鳴聲響起,早已經(jīng)蓋過了她聲嘶力竭的呼喊,可是她還是努力,對著汽車揚起的一溜煙塵土大喊,希望柳蔭能夠聽到。
望著柳蔭遠去的軌跡和搶在貨代客前頭飛奔而去的一溜塵土,楊曼晶瑩的淚水如雨而下。她想:“我該怎么辦呢?王中法一定會再來糾纏我的。我能掙脫他的魔掌嗎?”她望著天空發(fā)愣。她想:“人們都說,紅顏女子多薄命,果然應(yīng)驗在我的身上。這么廣闊的天地為什么容不下我這么一個與世無爭、只求能夠茍延于世而且只求自生自滅的柔弱女子呢?這樣無恥的惡貫滿盈的淫棍為什么敢于肆無忌憚地橫行于市,這法律公理到哪里去了呢?一個共產(chǎn)黨員,而且是受黨多年培養(yǎng)教育的領(lǐng)導(dǎo)干部,目無黨紀國法,公然逍遙法外。說是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為什么在這里卻又漏了呢?面對這樣一個視法律法規(guī)為兒戲的土皇帝,我不能屈服,我要抗爭,我要等柳蔭來把我救出火坑……”
她拖著疲憊的身子,低著頭回到家里。
“回來了?去了這么久,小兩口真的有點難舍難分咯。”
她吃了一驚,原來是王中法就在門口站著,可能已經(jīng)等了很久。她明白王中發(fā)的心思。
“王書記,您改日吧。”她站在門口不去開門,說:“王書記,今天我有點不舒服,頭昏腦脹的,你改日再來吧,啊?”
“沒關(guān)系,我坐一會兒就走,只坐一會兒。這幾天你們倆玩兒得挺開心的吧?”王中法做出很關(guān)切的樣子,但是,眼睛里卻射出兩粒貪婪的兇光。
“哎,王書記?!睏盥桓艺劭此?,低著頭只是說:“謝謝,謝謝王書記的關(guān)心,還玩兒得不錯?!?/span>
“那就好,年輕人嘛,就要建立感情?!蓖踔邪l(fā)說著,就是沒有要走的意思。
“請回吧王書記?!睏盥此蛔撸缓瞄_了門。她想,這光天化日之下,應(yīng)該沒什么事的。
“研究決定之后,我就叫張玲整理材料。”門一開,王中法果然跟了進了,說:“我只是坐一會兒,說點事。你的材料快要上報了,還要搞政審,你的家庭可能沒有什么問題吧?”
“沒有問題。我爸是老工人,我媽的家庭也是貧農(nóng)成分?!睏盥呀?jīng)被他騙了好多回,所以不抱希望,只是冷冷地說,“我們家祖祖輩輩都是貧苦出身,成分是沒有問題的。”
“唔唔,那就好,那就好,不過,這競爭還是很激烈的。你們幾個人條件也都差不多,家里也是祖祖輩輩窮得叮當響。誰能去成,就看自己的表現(xiàn)和組織上的決定了。不過,我是給你挺起的,一直挺起的?!彼f著,把凳子向楊曼靠攏。楊曼站起來,去給王中法倒茶,說:“王書記,請喝茶。”然后,隨即到床邊坐下。
王中法點燃一支煙,狠命的吸一口,長長的吐了一串煙圈之后,又站起來,在屋內(nèi)踱了幾步,轉(zhuǎn)過身來,慢慢的走到床邊坐下,然后又吸一口煙,說:“其實我一直都是幫你硬起的,從來不踩假水。就拿你這個廣播員來說吧,我們內(nèi)部是爭得很厲害的。他們推薦的人很多,有親朋好友的、有三親六故的,一個位置,有那么多人爭,都是眼紅眼綠的,來說情的就有十多個。雖然是集體領(lǐng)導(dǎo),但是我是第一把手,還是我說了算,我有最后決定權(quán),所以,最后還是我拍板,才把你給提上來了。這不,看看你工作剛剛上路,招工的事又來了,你又要走。你走了我又要重新物色人選,剛來的人我還要重新培養(yǎng),我還不放心呢!哎,真的這么就走了,我還有些舍不得呢?!?/span>
說著,他又向楊曼靠近。
楊曼趕忙移開一些,說:“謝謝王書記的關(guān)照?!?/span>
“這是應(yīng)該的。”王中發(fā)吸了一口煙,說,“其實上次招干,你就差點去了,草表也填了,可是,可是,”王中發(fā)突然一急,就劇烈地咳起嗽來。咳過之后,王中發(fā)說,“沒想到上面有領(lǐng)導(dǎo)突然來了話,硬生生的把這個名額搶了去。這煮熟的鴨子也飛了。飛了!小楊啊,你說氣不氣人?!闭f著又向楊曼靠近。
“王書記,您回去休息吧?!睏盥p輕地移開,“都過去了,就不提了。您還是請回吧。”
王中法吸一口煙,又說:“就是。就拿這次招工來說吧,我說,就拿兩三個去體檢算了,但是那些副書記、還有鄉(xiāng)長副鄉(xiāng)長都說:‘王書記,這事很麻煩,要想去的那么多,說情的那么多,來來去去的,我們都擋不住了。不如這樣,多去點人體檢,了個愿,反正體檢要刷脫一些、政審又刷脫一些,大家也好說話。’我看他們說得可憐兮兮的,也就答應(yīng)了。管他多幾個,不過我還是心中有數(shù)的,你就放心好了?!闭f著又移過來。
楊曼看了,越發(fā)緊張:“感謝您的大恩大德,王書記的好處,我終身不忘?!边呎f邊把身子移到床的一端。
“也不要感謝了,這都是應(yīng)該的,看你可憐兮兮的,我不照看你還去照看誰呀?只要你對我好點,滿足我這一點點,一點點的要求就行了。唔,就行了。說定了,滿足我的要求哈?!彼七^來挨著楊曼。
楊曼看看沒有退路了,只好站起來,驚慌失措的說:“王書記,不要過來,不要……”
王中法說:“不要什么呀?過兩天就要決定了,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一定給你撐著,”說著又向她靠近,“你不要擔(dān)心,沒事,這事有我,有我就好辦?!币徊讲较蛩平?/span>
楊曼更加局促不安,知道這場災(zāi)難是難以避免了。她邊后退邊說:“王書記你對我好,我是知道的,我心里領(lǐng)情好了。”她退到屋角,渾身瑟瑟發(fā)抖。
王中法走過來,把煙桿往地上一擲,一把抱住她,說:“誰辦事不圖個好處哦,你的意思是要我白干,外婆帶外孫,空搞燈兒咯,這虧本生意誰會做,你不懂哦,你不懂?!?/span>
楊曼鎮(zhèn)定一下,說:“王書記,你給我個機會,讓我考慮一下行不行?你看到的,我是有歸屬的人了,你就放過我吧?!?/span>
“歸屬,啥子歸屬?你那小白臉我見過。諒他敢把老子怎么辦!”王中發(fā)惡狠狠的說,“你那種男人叫什么男人?不過是個野男人、野男人哦,結(jié)婚證都沒有,就滾在一起,這亂搞男女關(guān)系是犯法的!我還沒有告你,好不知趣。不信,馬上把你抓了!”說著,就撲上來緊緊地抱住她。
楊曼下意識的緊緊抱住胸器,把臉轉(zhuǎn)過去:“不要啊王書記!”
“什么不要,老子今天就要了!
“你讓我再考慮一下嘛,我要對我的朋友有一個交代?!?/span>
“還考慮啥子嘛,我給了你那么多時間,你說要考慮。原來是你要跟那個野鴛鴦尋歡作樂,把我當猴子耍,給我按上一頂綠帽子,我都忍了,都忍了。”說著,就開始解楊曼的扣子,楊曼用手緊緊護著,掙扎著說:“我……不……”
“今天你躲不脫了,我的小妖精!”
“不要啊,不要!”楊曼死勁的掙扎,大聲地呼喚??墒撬屈c力氣,完全不是王中發(fā)的對手。
隔壁王中法的老婆聽見了,知道這個畜生又在作孽。罵道:“這個孽種,早晚要遭報應(yīng)的。”她連忙找到張玲,說:“玲玲,快,你趕快想辦法,救一救曼兒,快點!”
張玲急得在屋里團團轉(zhuǎn):“這,怎么辦呢?怎么……”突然她眼睛一亮,“有了?!?/span>
“砰砰,砰砰砰……”
“誰?”王中法大聲吼道。
“爸爸,是我?!蓖饷媸撬⒆忧由鼗卮?。
王中法一下把門拉開,吼道:“**賣B的,你來干啥子?”
張玲說:“他媽在家突然得病很厲害,叫你趕快過去?!?/span>
“你領(lǐng)她到醫(yī)院看看不就行了嗎?我正在找楊曼作個別談話,了解一些情況,分不開身。誰叫你來打攪的!”王中發(fā)吼道,“**賣B的快走,不要在這里啰嗦!”
“哪,找哪個醫(yī)生好呢?”
“你怎么這么啰嗦?隨便找一個不就行了嗎!去去!”說著“砰”的一聲吧門關(guān)上,說:“龜兒子,沒安好心,故意來打攪老子的雅興?!?/span>
外面張玲拼命的敲門:“不行啊王書記,她是個潔身自好的姑娘!不行啊王書記……”
可是不管張玲怎樣叫喊,都沒有作用。這個淫棍已經(jīng)是獸性大發(fā)。他獰笑著,又向楊曼走來。楊曼在屋角蹭著,雙手抱緊,瑟瑟發(fā)抖,苦苦哀求:“王書記,你就饒了我吧,放我一條生路吧,我對你是感恩不盡,感恩不盡啊……”那兩行淚水如泉水一般涌流而下。
王中法說:“乖乖,不要哭,不怕,我不吃你,我是喜歡你,是喜歡你才讓你睡我的床……”
“王書記!”楊曼看躲不過,就狠命的說:“王書記,你就不怕遭報應(yīng)嗎?我要告你?!?/span>
“報應(yīng)?什么報應(yīng)?吿我?還想告我。嘿嘿,法律是保護革命干部的,是打擊誣陷革命干部的地富反壞右分子的。你去告吧,正好是階級斗爭,一抓就靈。看能夠誣告老子的人,哪個能有好下場。那個爛娼婦不但沒有告倒老子,還畏罪自殺,上吊了,哈哈,也沒把老子告準!”說著,強行把她抱到床上。
楊曼痛哭失聲,已經(jīng)沒有反抗能力。王中法把她的衣服脫光,像餓狼一樣撲在她身上,把她給糟蹋了。他玩兒夠了,爬起來,說:“哎!鳥槍換炮烙!唔,唔,正規(guī)軍就是不錯,比那些村姑、村婦味兒強多了。老子從今天起要玩兒一把鳥槍換炮咯,老子不帶還鄉(xiāng)團了,帶正規(guī)軍。哈哈,正規(guī)軍!哎!”說完,穿上衣服下床,長吁一聲,然后,坐在板凳上,點上一支煙,在那里吞云吐霧。楊曼緊閉雙眼,拉過被子,捂住臉,嚎啕大哭。王中法望了望她,說:“不要哭了,這是第一回,第一回嘛,以后慢慢就好了,默默地就舒服了,慢慢的……”說罷,開了門,喜滋滋地卻是五音不全地唱著革命樣板戲《沙家浜》里胡傳魁的唱段“想當初,老子的隊伍才開張,總共只有十幾個人來七八條槍……”,揚長而去。
她邊哭邊想:“這下我完了,我為什么要遭此大難呢?這叫我怎么做人??!一個鄉(xiāng)巴佬,一個冥頑不化的野獸,居然有這么大的能耐,竟然可以任意蹂躪踐踏一個受過教育的潔身自愛的姑娘。這是哪里來的公理,這是什么世道?說是皇天有眼,這皇天真的是瞎了眼??!”
這天,她趴在床上只是哭,連晚飯也沒有吃。天剛黑,外面又有人敲門?!罢l?”外面小聲說:“是我,快開門?!彼牫鍪菑埩岬穆曇?,趕快把門打開。
“張玲姐!”楊曼抱著張玲 泣不成聲。
“妹妹!”張玲和她一起哭了一陣,說:“曼妹,不要哭了,這個畜生干了那么多傷天害理的事,是要遭報應(yīng)的?!?/span>
“可是,這么多人受他的欺負蹂躪,難道,難道就沒人管嗎?”楊曼說:“他為什么至今還逍遙法外?”
張玲說:“我們這些山里的姐妹們都沒有見過世面,沒有文化,而且都是逆來順受、膽小如鼠,都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只有忍氣吞聲地任他糟蹋。整天只知道埋頭干活,什么法律、什么黨的政策,他們都搞不清楚。”
楊曼說:“張玲姐,那我該怎么辦呢?”
張玲說:“曼妹,你暫時忍著些,慢慢想辦法報仇。‘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相信將來有一天,他會遭天誅地滅的……”
“張姐,那我就這樣忍了嗎?”
“不,要看準機會,要想想辦法。”
“張玲姐,那我現(xiàn)在怎么辦?”
“曼妹,你要相信,天不絕無路之人,總有報仇的一天。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這個畜生,終有一天,要遭千刀萬剮!”張玲咬牙切齒的說。
“張玲姐,謝謝您來看我?!?/span>
“曼妹,你千萬要想開些,要挺住,要頑強的活下去,答應(yīng)我,一定啊,一定!”
“嗯,一定?!?/span>
“看準時機,再想法報仇。我要走了,萬一被他看見 就麻煩了?!睆埩崞鹕磙D(zhuǎn)過頭,小聲說,“拜拜!”
“謝謝張玲姐,您慢走,再見?!?/span>
張玲走后,她擦干眼淚,走了出去。她不敢抬頭望那滿天繁星,因為她怕天上的星星看見她被玷污的身子。她覺得,滿天繁星似乎都在窺視著她、議論著她而且嘲笑她。她趕回去,趕快燒了一大桶水,狠命地擦洗全身,想要洗凈這個淫棍沾染在她身上的滿身污穢。洗過之后,坐在板凳上流著淚歇了一會,慢慢走到公社下面的小溪旁,找了一塊石頭坐下。她想,我本來是指望他來救我,但是,哪里知道,他一走,我就慘遭蹂躪。我為什么這樣慘啊!
她想:“我已經(jīng)失身了,已經(jīng)沒臉見人了,不如死了干凈?!毕胫?,眼淚直淌。過了一會兒,她又想到張玲的話:“要頑強的活下去,要找機會報這血海深仇,雖然現(xiàn)在沒有機會,但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張玲姐說得對,如果我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我就清白了嗎?而且,我死了這只惡狼他照樣披著‘革命干部’的畫皮,照樣橫行鄉(xiāng)里,照樣欺壓凌辱婦女。而且,我還要背上‘畏罪自殺’的罪名,我的沉冤將永遠沒有昭雪的一天。我不能這樣便宜了他。我要讓這個十惡不赦的色狼得到報應(yīng),相信總有一天,我們黨和國家會知道他的惡行,他一定會受到黨紀國法的嚴懲!”
她望著這無法撕開的夜幕,又想:“我只是一個手無束雞之力的柔弱女子,有什么能力去報這個深仇大恨呢?我只不過是一朵在風(fēng)中搖曳掙扎的將要凋零的小花,只消被人輕輕一捏,就立刻變?yōu)樗槠N矣袡C會去報這個仇嗎?在這一個人說了算的社會里,黨紀國法還管用嗎?”
“不,我要想盡一切辦法,報了這個血海深仇,一定……”
夜?jié)u漸深了,一切都已經(jīng)進入夢鄉(xiāng),萬籟俱寂。她回到家里,關(guān)好門,伏在床上又哭。她想:“假如柳蔭在身邊就好了,只要柳蔭在身邊,那個禽獸就不敢來欺負我了。女孩子的命真苦,真苦??!”她傷心的哭了又想,想了又哭。不知道什么時候,她睡著了。枕頭已經(jīng)被淚水濕透,可是,那淚水卻仍然在一個勁的流。
她在朦朧中,突然發(fā)現(xiàn)有人在撥門閂,然后門被慢慢推開,一個黑影向她撲來,并且一下子壓在她身上。她盡力呼喊,可是卻喊不出聲。她用盡全身力氣拼命掙扎。但是,那個黑影越來越大,似乎要把它一口吞下。周圍漆黑一片,像是一個無底深淵。她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四肢越來越?jīng)]有力氣。她屏住氣,用盡最后一點力氣,一聲尖叫,迅速掙扎起來,睜開雙眼。四周黑洞洞的,什么也沒有。原來,她做了一個夢。
隔壁王中發(fā)的婆娘一下子驚醒了,趕快過來敲門:“曼兒,你怎么了?”
“沒什么,剛才是做了個夢。”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這畜生……”王中發(fā)的婆娘邊說邊流著淚回去了,“這畜生,造孽啊……”
第二天早上,她播音完畢剛回到宿舍,正要關(guān)門,那個淫棍又來了。一進屋就說:“昨天我真的舒服極了,我算是開了眼界,見了一回世面了?!闭f著,把門關(guān)了,又過來抱住她,在她臉上使勁的吻。楊曼一邊流淚一邊說:“王書記啊,你就放過我吧。我不能老是這樣啊。這樣下去,我實在沒臉見人啊!”王中法說:“沒關(guān)系,不要緊張,多來幾回就好了,只不過是那么回事?!闭f著,又將她的扣子解開。
她知道是躲不過了,只是緊閉雙眼,默默地不再說話。不斷的淚水沒有遮攔的流了下來,呆呆的任他擺布。他又一次凌辱了她,然后心滿意足地走了。這樣,王中法幾乎每隔三兩幾天就要到她那里來一次,而且每次都是心滿意足地走了,而且哼著那首“想當初……”她只有默默的以淚洗面,忍受這漫無邊際的痛苦,讓這個惡魔把她那悲傷的靈魂一口一口吞噬著……
終于有一天,“楊曼,錄取通知書到了?!睆埩嵩谵k公室門口喊。
“張玲姐,我看看。”楊曼聽了,急匆匆的來到辦公室。
“可是沒有你,妹妹?!睆埩岷芷届o的說。
“真的?”楊曼感到一臉茫然。
廠里的錄取通知書發(fā)到公社,有兩個人被招收進廠。但是,這其中沒有她。她感到天旋地轉(zhuǎn),像是受到晴空霹靂。踉踉蹌蹌的回到宿舍,伏在床上嚎啕大哭:“完了,我這下子徹底完了。我怎么能夠見人??!我還有機會報仇嗎?這個淫棍、這個騙子……”
“小楊啊?!边@時王中發(fā)也來到楊曼的宿舍,給她解釋:“小楊啊,你聽我說,事情是這樣的……”
“我不聽!你這個騙子,你毀了我……”楊曼把耳朵捂得緊緊的,一個勁兒的哭鬧。
“不是我不要你去,”看著楊曼哭聲漸漸平息,王中發(fā)說:“這次在政審的時候,上面是有人接到一封檢舉信,說你的一個遠房親戚是三青團區(qū)分部書記……”
“誰說的???”
“不知道,是一封匿名信?!?span lang="EN-US">
“那他們調(diào)查我那沒有?”
“沒有,沒有來得及?!?span lang="EN-US">
“他們?yōu)槭裁床蝗ゲ???span lang="EN-US">
“因為匿名信上沒有寫你那親戚的名字,不知道是你的哪個親戚。收信時間又太短,馬上要發(fā)通知了,硬生生的只好把你拿下,所以暫時無法查。只有等以后有時間才慢慢查?!?span lang="EN-US">
“那你沒有去跟他們說,這是假的?“
“我怎么沒有?我也很著急,可是他們不信,我也沒辦法啊小楊!”王中發(fā)嘆了口氣,“哎!我也沒辦法。不過,他們答應(yīng)慢慢查,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還你一個清白?!?span lang="EN-US">
“一個清白?以后查來有什么用?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不是明擺著被人開后門,讓別人頂了嗎?”
“我也是這么說,可他們也沒有辦法,他們也說如果出問題,他們也負不起這個責(zé)任。只有等以后查清了,如果再有招工任務(wù)時,再優(yōu)先考慮你?!蓖踔邪l(fā)嘆了口氣,說,“其實他們也認為你很優(yōu)秀,能歌善舞,又會普通話。但是在涉及階級和階級斗爭的重大問題上,也是無能為力?!?span lang="EN-US">
“這些飯桶,明明是故意冤枉人,一點分析能力都沒有!”楊曼只有一個勁的流淚。她不知道,這完全是王中發(fā)設(shè)的圈套。因為是王中發(fā)不讓她走,才能長期霸占她。
“小楊啊,你也不要生氣,下次還有機會,有機會的小楊。下次一定給你辦好,你就放心吧?!蓖踔邪l(fā)這次沒有動手,只是背著雙手出門,“想開點哈小楊,一定想開點,過兩天我再來看你哈。”
王中發(fā)走后,她伏在桌子上,嚎啕大哭,然后咬了咬牙,提起筆,跟柳蔭寫了封信,他有好多苦要對他傾訴:
柳蔭哥:
這兩個月你到底在做什么?我叫你辦的轉(zhuǎn)隊手續(xù)你去辦了沒有?為什么到現(xiàn)在還是杳無音訊,你把這事忘了嗎?兩個月不見了,我好想你啊,想你都快想瘋了!
柳蔭哥,我盼著你來。你快來吧,一定要快來啊!
柳蔭哥,人人都說愛情是幸福的,但是,愛情對我來說,卻是飽蘸的苦水和淚水。我為愛你而痛苦到了極點,我是在苦澀的淚水里泡著的??!我把我的一切都寄托給你了,你知道嗎?
……
你的曼妹
七四年六月
柳蔭收到信后,又來到玉龍公社。楊曼一下子撲在他懷里,失聲痛哭。她有多少話要對柳蔭講啊!可是,她的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句話也講不出來。她那苦澀的淚水像是瓢澆大雨,一古腦兒潑灑在柳蔭身上。
柳蔭一邊用手絹給楊曼擦淚水,一邊安慰她:“曼,我這不是來了嗎?你就不要哭了嘛,曼。我知道你受苦了,所以,我一接到信就趕快過來了。曼,見了面應(yīng)該高興才對嘛。別老像林妹妹那樣,一天到晚用淚水陪伴自己,那樣會傷身的。我的話對嗎?曼……”
楊曼默默地做好飯。但是,她邊做邊哭。柳蔭有些奇怪,問她她卻不回答,只是一個勁地掉淚。
“你說話啊曼,是否有哪里不舒服?”柳蔭也慌了神,疑惑的望著她,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是不是病了?曼?!?/span>
楊曼還是不說話,只是默默地把飯菜端到桌上,然后端起碗吃飯,但飯菜送到嘴邊,卻不張口。
“曼,你到底怎么了?”柳蔭伸手拉著她。
楊曼丟下碗,一下子撲到柳蔭懷里,哭著說:“柳蔭哥,我沒有取上。我好苦哇,我一天也不想呆在這個鬼地方了,我不要呆在這個鬼地方了!柳蔭哥,你帶我走吧,?。 闭f著她放聲大哭。
“這怎么行呢?曼。你就再熬一段時間吧。我在努力啊,曼。我都托了人了,但是,辦好也要時間啊。現(xiàn)在辦事的人都是疲沓拖拉,沒一個是正經(jīng)的,而且要轉(zhuǎn)很多道手續(xù),要一級一級反復(fù)‘慎重’研究,不是一朝一日就能辦成的。而且即使那面辦成了,還要你們公社批準放入才行。但是,不管有多難,我一定帶你走。我在努力,你就聽話,忍一忍吧,曼!”
“我現(xiàn)在就要走,柳蔭哥,我現(xiàn)在就要走??!我呆不下去了,柳蔭哥,你就帶我走吧!”她似乎是在淚水里泡著的。柳蔭在油燈下仔細的打量著她:她那潔白如玉的臉蛋上,灑滿了晶瑩的淚花,真是一朵出水芙蓉,是那么清秀、那么艷麗,那么動人的弱不禁風(fēng)?!八嗝腊。∈谴笞匀坏墓砀窆ぃ巧系鄣木窦氉?。‘寂寞嫦娥舒廣袖’也不過如此而已。我一定要珍惜她,不能讓任何人傷害她?!绷a想著,陷入了沉思中。
楊曼止住淚水,抬起頭發(fā)現(xiàn)柳蔭在癡癡地看著她,就說:“柳蔭哥,你在想什么?”
“啊,我在想,你還是不要任性嘛,曼。我知道你在這里住得厭了,不如干脆這樣,我們一起回到城里耍一趟,耍一趟,多耍幾天,也好解解悶。好不好啊,曼?”
“但是,我這個工作脫不開身,沒有休息時間……那好,要不這樣吧,我去請個假,看行不行。”
她找到王中法說:“王書記,我這段時間有點不舒服,想回去看看,好嗎?”
王中法正在寫東西,抬起頭:“病了?”
“嗯?!?/span>
王中法看她低著頭,臉上帶著淚痕,而且面色蒼白,顯得消瘦了很多;那長長的黑頭發(fā)飄落而下,輕輕地繚繞在那潔白如玉一般秀美的臉蛋上,越看越嫵媚動人了?!斑@不是活脫脫一位病西施嗎?!蓖踔蟹吹糜行┌l(fā)呆了。
“行嗎?”可是沒有回答。
她抬頭看見王中法正目不轉(zhuǎn)睛的看她,又不好意思的迅速的低下頭,問:“可以嗎?”
王中法聽到問了,回過神來,說:“好吧。請幾天?”
“十天。”
“十天?好吧,你快去快回。你的工作我找張玲幫你代一代。但是,不要耽誤太久,這宣傳工作嘛,非常重要,是抓綱、抓階級斗爭,是政治掛帥,是一切工作的重中之重,耽誤不得。不要忘了?!?/span>
“那,那我就走了?”
“去吧?!蓖踔蟹ㄌ痤^,似笑非笑的瞇著眼睛看她,“早去早回哈,這里還有工作哦!?!?/span>
她倆上了車。柳蔭不知道,她已經(jīng)被逼失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