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劃破風云,直指空茫的方向,早晨的第一抹朝霞,燃不盡綿綿愛恨的血紅,輕風過處,人在其中。
鳳溪河從城墻下流淌進溫江城,城西便有了一座精致、漂亮的石拱橋——日暉橋。其名與架在東門城門洞外的錦陽橋兩相對應,寄寓著溫江日復一日錦陽日暉的恬靜與和諧。遠遠看去,紅砂石砌成的三丈有余的單曲橋拱,俯瞰著由北至南的一泓清波,橋拱與橋欄均被粉刷得雪白。特別是夕照浸染下的日暉橋,猶如一道凝聚了溫江全部神韻的彩虹,如夢似幻地跨在鳳溪河上。
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哪一天,一位踏春而來初游溫江的外地秀才,由東至西到了日暉橋后被滿眼情景所動,隨即吟出五言四句來,借了筆墨題寫在了橋頭吊腳樓當街的白壁上——
云霧起青山,
風中鳴空蟬。
錦陽托筆遠,
日暉染橋欄。
日輝橋的美并非只來自橋本身,更有橋頭那幢溫江獨一無二的吊腳樓與鳳溪河相依相伴渾然一體,讓人一置身其間便生出天人合一般的感觸來。
吊腳樓半邊懸空半邊臨街。架在河上的兩個鋪面,用水越泡越硬的八根槐樹原木立在河中支撐,再加以結實的方木固定,最后鋪以木板而成。
橋下時常有撐著小船使撒網捕魚或驅趕魚老鴰逮魚的扁舟過往,收獲不錯的漁夫每每快穿越橋洞時,都會甩開喉嚨吼歌子顯揚,以此吸引橋上過往的人。但多數是要把小船劃進吊腳樓底下去的,因為下面往往有他們意想不到的收獲,并在收獲中得意地傾聽觀看者們羨慕的大呼小叫。
吊腳樓里賣粉,賣那種成都壩子的人——特別是女人和娃兒子伙最喜歡吃的麻得舒服辣得爆爽酸得勾心的活雜粉。粉是豌豆粉,天亮之前就要調和巴適,裝在鉆了漏眼的木制大瓜瓢中舉過頭頂用手拍打,粉漿便牽成線漏進開水里,一熟便撈起來在涼水里浸冷,再撈出來擰成麻花狀放在大筲箕里預備著。上客時又復將其浸泡在裝著涼水的缸子里使其散開,抓一把裝進竹絲編制的撈簍子,放進煮著肥腸豬肺沸滾著雪白湯色的大鍋里。鍋里的肥腸豬肺則是要隨熟隨撈出來的。粉一燙滾便入碗,碗里是放了鄒家醬園坊的二級醬油、熟油海椒、花椒面的,卻不放醋,醋在桌上,喜歡多少自己動手。若再添一點錢的話,碗里便會多出一大撮成節的肥腸或成片的豬肺。
吃的人多時,那口巨大的鍋里便會有十多把裝著粉絲的撈簍子。聽見的只有客人要粉的喊聲,跑堂來了來了的應答聲,還有就是木地板被腳踏出的嗵嗵聲。
地板間不是很嚴縫,有的地方甚至可以伸得下去指頭,這便成了娃兒家到此間的另一樂趣。他們邊吃邊從縫隙往鳳溪河里丟東西,或是一根粉條,或是一小塊咬下來的肥腸豬肺。丟時一般都是要跪或趴在地板上的,而且有一只眼睛一定要緊貼在縫隙上往下看,因為水中有或大或小的魚在東西一落水便來爭食。大的鯉魚白天是不來的,但黑黯黯瓜拙拙的鯰魚一定會來,這東西不但是水中的大力士,還要吃其它的魚。
漁夫把船劃到吊腳樓下為的就是能在意外中收獲大鯰魚。鯰魚周身溜滑,稍大一點的魚老鴰根本抓不住,只能用網。于是,只要有漁夫的小船劃到吊腳樓下面,日輝橋上總會有一排腦袋從橋欄上伸出去觀看。漁夫一網撒下去,有時就網住了一條大的,那鯰魚與其它魚一樣,在收網感到無處可逃時,會猛一發力從網中央躍出水面,有時還會躍到網的頂部。這機會便是展示漁夫捕魚技巧的關鍵了,要是漁夫能抓住時機,一出手就把躍起上來的鯰魚控制在水面上網中,那家伙就插翅難飛了。要是手臭讓鯰魚又回到了水里,麻煩事就來了,那狡猾的東西見上天無門入地無洞后,就會竭盡全力向水下的網底沖撞而去,其結果往往是網破魚逃,讓收起網來的漁夫看著網上的那個大洞惋惜不已。
欄桿上伸長頸項的人們見捕到了吼,網破了也吼,前者是興奮,后者是嘲笑。但若是興奮的大吼,吊腳樓里正吃活雜粉的人大多會端了粉出來觀看起哄。甚至連那些擔挑子背背篼推雞公車者,也會把自己的東西往日輝橋的兩頭一擱或在橋上一橫,跟著來湊熱鬧。
從日輝橋往城里走上半里,便是城中的大十字口了。靠右正對十字口有一家中型館子,那便是溫江最出名的雞肉店了,與川西許多飯鋪酒店一樣,店名直呼老板姓氏:羅雞肉。
店里只賣與雞有關的品種:煎炒燉炸燴,白砍涼拌鹵,其中,最霸道的是白砍雞塊和椒麻雞片。最絕是紫砂藥膳小罐燉雞腿。這紫砂藥膳小罐燉雞腿絕中有二:一是它的名字。二是它的用料。名曰:兩卵夾一棒。其實就是大雞公兩個雪白的雞腎和一整條雞腿。用的補藥卻每天都是不同的,全是溫江的稀罕物:或天麻人參,或紅棗枸杞,或板栗白果,或銀耳花菇……
“兩卵夾一棒”只在一早供應,而且份數是固定了的。由于價錢太貴,一般人是吃不起的,說白了是羅雞肉鐵了心要賺溫江那些有錢有臉面上等人的錢。鄒老爺子是從不來吃的,因為他認為人的身體健康與否,一是在于修心養性,二是在于平時適當的鍛煉。其他人卻不那么想,吃膩了也要來吃,除了認為有益無害外,那可是有身份地位的最好象征。
開始來吃時,是有先來的人幫后來的相識之人付錢的,于是就演變成了誰能給上錢誰今天就有面子的格局。這便讓那些后來的人心里不舒服了。為此,羅雞肉便定下了收錢的規矩:除非是相約而來事先說好該誰辦招待,其他的全部牙齒嚼舌頭——自己吃自己。
所有的食客中,陳三少與鄒二少爺是最愛來的,倒不是因為兩人是在顯揚有錢有地位,而是兩人有了共同的特點:上了癮一般喜歡而且百吃不厭。
晉三風穿上幽蘭拿回來的一整套合身的衣服從寢室里出來,已在外面等著的鄒二少爺見他除了臉色難看了一點外,倒也不大看得出受過傷的痕跡來,卻仍然有些擔心地問:“還雄得起不?”
晉三風故做沒事的樣子活動了兩下膀子,雖然痛得直歪嘴,但卻說:“從不拉稀擺帶。”一下沒忍住咳嗽了兩聲。
“我起來時就聽見你在咳了,你是感冒了。”幽蘭這時從廚房里出來,把手上端著的碗遞到晉三風面前說,“趕快把它喝了。”
晉三風接過碗,發現是半碗黑乎乎濃稠稠的水水,于是猶豫地看著幽蘭。
幽蘭理了下鬢發做出不高興的樣子說:“你以為是毒藥會把你毒死嗦?那是陳艾灰兌的冰糖陳皮水,喝了保證你在兩個鐘頭之內不咳。”
晉三風一口把藥喝干了。
幽蘭見晉三風的臉色不太正常,又去端來半盆涼水,讓晉三風捧了水搓臉。等晉三風搓了臉用毛巾擦干水后,那難看的臉色就顯得紅潤正常了。
冷月還沒有起床。
鄒二少爺已與晉三風往醬園坊大門走了幾步,卻轉身來看了張表叔的寢室一眼,然后再看著幽蘭。沒等他開口問,幽蘭對他說:“走你的,我都安排好了,以后她就是長翅膀也飛不出醬園坊了。”
大門外,一頂轎子已等著了。轎夫是鄭三青隨便在城里叫的。當轎夫問是哪個要坐轎子時,晉三風話也沒說就鉆了進去。
鄒二少爺跟著轎子來到羅雞肉館子門口,等晉三風下轎來兩人走進館子時,陳三少已經在靠里頭的一張桌子開吃了。聽到羅雞肉熱情招呼鄒二少爺,他才抬起頭來張望,筷子上夾著一個碩大的雞腎子。
溫江人在吃東西時有個習慣:先端碗的見熟人進來是要先打招呼的。陳三少當然也不會例外了,他正要像平時那樣十分隨意地招呼鄒二少爺,卻發現與鄒二少爺在一起的,居然是前天晚上在幺妹燒菜館子跟鄒老爺子一張桌子喝酒的人,覺得很是奇怪了,于是站起來沖鄒二少爺熱情地喊:“二少,坐這桌!”
等鄒二少爺帶著晉三風在對面坐下了,他吃下那個滾燙的雞腎子哈了兩口氣說:“今天早上我請,但中午該你請,那是我的保密費噢。”然后盯住晉三風看了一會兒,才突然想起什么來似的問鄒二少爺:“這位哥子好眼熟,我好像跟他在哪兒撞過面,是你朋友?”
鄒二少爺用十分奇怪的眼神看著陳三少:“我說陳大隊長,你是裝悶還是貴人多忘事?你會認不到他?他早就認出你來了。”
晉三風聽鄒二少爺這么一說,趕緊沖陳三少抱了抱拳:“怪不得我眼水不好,這么多年了,前晚黑一下子沒有認出陳大隊長來,還望多多包涵。”
這下,陳三少被兩人給弄糊涂了,他又仔細地把晉三風打量了一番,并竭力去回想曾經認識過的人,不但一無所獲,反倒把他的腦殼弄得一包漿糊,拍了自己的腦殼一下面帶慚愧地對鄒二少爺說:“我哪里敢當貴人呀,我是實在想不起來,你就不要打啞謎給我猜了,快給我點撥醒豁,不然的話我就在人面前霉堂子了。”
“他就是三娃嘛。你當真忘了?”
“三娃?哪個三娃?咋個硬是就想不起來了呢。”
“你當然想不起來了,那時候我們兩潑娃兒子又不愛在一堆耍。他就是住在麻巿街的那個三娃,他老把子是補鞋匠,被子彈打在石頭上彈過去打死的那個,他在江安河救過我一命。這一說,你就該想起來了嘛?”
“想起來了!”陳三少高興地在桌子上拍了一掌對晉三風說:“你看我這個日膿包記性,要不是鄒二少點撥的話弄死我都想不起來了,小時候你是我們那潑娃兒子伙里頭下河洗澡最兇的一個。”
晉三風也做出很高興的樣子,先摸了下前額后才沖陳三少說:“你是我們那潑娃兒子伙里頭甩石頭最遠的一個,有一回我們兩潑人隔到江安河打石頭仗,你一石頭就在我的腦殼上打了這么大一個青頭包。”晉三風比劃著。
這是陳三少兒時與鄒二少爺對陣最得意的一次,見晉三風提起當年自己占上風的事,心里很是受活,于是關心地問晉三風:“你跟**走了這么多年,也沒想起回溫江來找我們耍?”
“你們是何等身份……”晉三風苦笑了一下說,“我以前回來過三次,是來看我那個齁巴舅舅,第三次回來他已死了半年,溫江再沒得親人就沒回來過了,再說各有各的事。”
“就是,你那齁巴舅舅死了連尸也沒人收……”陳三少嘆了一口氣把話題一轉問,“這次你咋個就磨子上睡覺想轉了呢?”
晉三風看著哀傷地嘆了一口氣后,低頭不語了。
陳三少見對方如此,也就不好多問了。好在這時“兩卵夾一棒”上來了,鄒二少爺把筷子遞到晉三風手上說:“這天都有不測風云,何況是人的旦夕禍福?三娃,不要再傷心了,該吃就吃。”
陳三少見晉三風抬起頭來時,眼眶里包滿了淚水,于是便去看鄒二少爺。
今天補品的主料是大紅棗。鄒二少爺用筷子夾住罐里的雞腿,用手捏住露出來那一小截骨頭一抖,骨肉便完整的分離開來了,他把骨頭送進嘴里啃下那點軟骨后,才看著陳三少說:“他后老漢是做生意的,三年前遭棒老二弄死在長江頭了,連尸首都沒撈上來,他媽本來就病病兮兮的,一氣之下就得了吐血病,去年底也死了,他接了后老漢的生意,遇到兵荒馬亂的做不起走了,就回溫江來先摸摸行情,再回去把那邊的生意打了,把本錢盤回來,人就落葉歸根了。”
“要不是落到這一步,我也不會回來找二少爺幫忙了。”晉三風誰也沒看,把筷子伸進罐子里認真地撥弄著大紅棗。
“看你把話說到哪里去了,”陳三少隔著桌子伸手過來在晉三風肩上拍了一下,豪爽地說,“都是小時候的耍伴,回來,回來!你想做生意就開腔,在溫江地盤上,我跟鄒二少說了都算得到數。”然后催晉三風快吃,說冷了就不好吃了。
晉三風對陳三少感激地點了點頭,夾起一塊大紅棗送進嘴里,無比熟練地那么一抿,棗核便出嘴吐在桌子上,連皮也不吐,喉結一滑動棗子就下了肚,接著是第二個……
鄒二少爺用余光看著晉三風對陳三少說:“你是曉得的,我家老爺子是最記情的了,他想讓三娃拿錢先到我們家入一股,在溫江城里做我們家的熟路子生意,他卻偏偏看中了……”不說了。
到了這時,陳三少才明白過來:前天晚上是鄒老爺子故意要給他難堪的。在心里罵了句這老東西后,突然就產生了要趁機把晉三風拉到陳家這一邊來念頭,于是向專注地吃著大紅棗的晉三風問道:“你看中哪房生意了?直說,直說。”
晉三風把最后一塊大紅棗的棗核吐在桌子上后,抬頭來對陳三少說:“老爺能在這個時候拉我一把,我已是感恩不盡了,其他的也只不過是非分之想罷了。”
鄒二少爺見陳三少把指頭都伸進這邊的嘴里頭來了,決定借機咬上一口,問陳三少:“你說眼下做哪房生意最賺錢?”
陳三少一聽立即打了個哈哈說:“你哥子是生意精,卻反倒來問我這個外行了。”
“你哥子會是外行?”鄒二少爺也打了個哈哈說,“既然你裝起不懂,那我就打腫臉充胖子了,這一是槍支,二是藥品,三嘛就是糧食了,前兩者我們想要保住腦袋當然是不敢去碰的了,你別看三娃愛口失羞的樣子,倒是個地道的生意精了,他看中的就是第三個,你是最清楚現在糧食是卡得很緊的,除非是你哥子給他扎起,我們鄒家哪來的這層關系喲。”
陳三少當然是知道鄒二少爺話中之意的,因為槍支和藥品他們陳家不但在做,而且還在制造。這時見對方把球踢到腳下來了,于是壓低聲音對鄒二少爺說:“我以為是好大的一個事,這個好說,你曉得東大街的謝麻子不?”見鄒二少爺點了下頭才又說,“那雜種是個不識事務的東西,也不事先摸下底火,就把剛上任的糧食局吳局長得罪了,你曉得那個吳局長跟我姐夫是啥子關系不,是喝過血酒換過帖子的拜把子兄弟。他們已商定就這幾天喊吳麻子關門大吉再弄去坐兩年班房,那兩間鋪子與存的糧油充公。要是三娃真有心要做糧食生意的話,這個小忙我就幫了,吳麻子的鋪子鐵定打給你了,你就把你要入股的錢拿來打鋪子,要是錢不夠的話,就找鄒二少借,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嘛,這幾個打鬼的錢當個屁呀,你說是不是,二少?”
不等鄒二少爺說話,晉三風趕緊站起來沖陳三少一抱拳又深深地鞠了一躬說:“感謝三少爺,大恩大德三娃今生難忘,以后如有用得到我的時候盡管開口,至于錢嘛,就不要二少爺費心了,我這就回去把那邊的事擺平馬上轉來,錢應該是夠了的。”
陳三少這才看見外面的轎子與等著的轎夫,于是對三娃說:“這樣最好,快去快回,免得夜長夢多。”
陳三少話剛說完,鄭三青急匆匆地進了館子,來到三人桌前俯身在鄒二少爺耳邊低聲地說了句什么,鄒二少爺立即站起來對鄭三青說:“轎子就在外頭,你趕快去找伍醫生,他還沒有去上班,直接到家頭請他。”
陳三少趕緊關心地問鄒二少爺:“出啥子事了,這么急三火四的找醫生?”
鄒二少爺說:“我老娘的頭痛病才將又犯了,三青要送她去醫院,她弄死都不去,說念念經喝一碗符水就會好,這不是自己在尋死么,我要馬上回白塔子,你叫小四哥今天千萬不準走,晚上我辦招待。”
陳三少知道鄒家大奶奶是常要犯頭痛病的,于是便催鄒二少爺:“走你的,他不軟綿到中午是起不了床的,我留住他就是了。”
晉三風連忙擱下筷子不吃了,說無論如何也要先跟鄒二少爺去白塔子看看老人家。
就在鄭三青快出門時,與同樣急匆匆要進館子的王把細撞了個滿懷,兩人也沒打招呼,各走各的。
王把細進來也不跟誰打招呼,徑直走到陳三少面前附嘴過去小聲說:“我們在鳳溪河下游發現了小四爺兄弟伙的尸首,背心上挨了一槍,應該是譚跛瘸子做的。”
“那小四哥呢?”陳三少小聲問王把細,當聽見王把細回答可能還在床上后,惡狠狠地大罵了一句,“狗日的譚瘸子,他雜種的眼睛長到屁股上去了?”
正要往外走的鄒二少爺回身來問陳三少:“你那邊又出啥子事了?”
“晚上再給你說,我現在有急事要趕到去處理。”與王把細一起快步走出館子一拐便消失了蹤影。
鄒二少爺與晉三風對視了一下,往館子外走,剛到門口,殺神從外面進來了,與晉三風擦肩膀而過后,兩人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但只是愣了一下卻沒有停下來。
殺神在門口的一張桌子對著十字口坐下來,他緊緊盯著晉三風的背景,竭力地回憶著什么,可能是他腦海中有些熟的面孔太多了,最后連一點有價值的東西也沒有回憶出來,于是沖跑堂的喊了一聲:“來一罐兩卵夾一棒!”
走出館子幾十步后,晉三風突然發出了一陣劇烈的咳嗽,等平息下來鄒二少爺問他感覺如何時,他說渾身發燙,然后又說:“才將進館子的那個人,憑直覺就曉得他是我的對紅心,今后一定要防到他才是。”
“他好像不是這一轉的人,要是他在溫江久留的話,我會喊人盯死他的。”鄒二少爺這么說后,突然的就想起了在館子里的一件事來,于是問晉三風:“那棗子是不是好吃得很,你吃得那么老練還連皮都不吐?”
晉三風笑了一下說:“當然好吃了,那是我老家的特產,好久沒有吃過了。”
誰知鄒二少爺卻硬梆梆的警告說:“你給我聽好,以后別在溫江人面前窮癆餓蝦的吃你老家的特產了,就你那個吃相,光會說溫江話抵個屁用,有心人一眼就看得破,你連累我就算了,要是你連累了我整個鄒家,我第一個就弄死你。”也不去管晉三風發不發燒,邁開步子前頭就走。
晉三風這才感到問題的嚴重性,但好在沒有捅出漏子,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強忍住剛才因劇烈咳嗽而牽扯出來的疼痛,竭力清醒著暈乎乎的腦袋,緊跟在鄒二少爺身后,朝白塔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