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滑過風溪河,宛若掌心停留的水,在最柔軟的深處,歲月點燃遺落的風,流淌的謠曲,宛若金子在沙礫中吟唱。
鄒家醬園坊在經過近兩百年的興衰沉浮起落之后,到了鄒老爺子的手上規模已是相當大了。精明的鄒老爺子并未滿足于現狀而墨守成規,在沒有得力幫手的情況下,他以聞名四川甚至全國的溫江醬油為龍頭,一邊根據市場的需要擴大作坊、增加品種,一邊在溫江四大門和城中心的黃金口岸開店設鋪,經營溫江人所需的外地產品。
溫江醬油之所以能聞名全國乃至海外,除了祖傳的秘方和上乘的品質,還得緣于那年一個美國男人與一個法國女人結伴旅行中國途經溫江。
這對以周游世界,考查各國各地民俗風情與自然風光寫文章著書為生的外國男女,到了成都平原特別是進了溫江,被這塊水源豐盛,土地肥沃的地方吸引了,決定多呆幾日,仔細了解溫江的風土人情,慢慢品嘗溫江的特產美食,自然就尋訪到了鄒家醬園坊。他們早已成了中國通和美食家,知道中國美味可口的菜肴是離不得絕妙的調味品的。
鄒老爺子得知兩個老外的來意后,特意讓廚房用溫江大米蒸了一小甑子白米干飯,再弄上五碟作坊里的醬菜咸菜甜菜:醬油大蒜、醬油大黃豆、咸白菜、咸蘿卜干和甜洋姜。等兩個老外每嘗一個品種都贊不絕口地把飯吃到一半時,鄒老爺子才親自把一碟極品滴窩醬油端上桌子。兩個老外光聞著味道就興奮得哇哇亂叫了,更不說用來下飯了。
兩個老外帶著鄒老爺子送的兩瓶滴窩醬油離開溫江后不久,描寫溫江的文章刊登在了中國很有名氣的兩家報刊雜志上,后來進了他們撰寫的中國之行的書中。文章中這樣寫到:“……鄒家醬園坊制作的每樣醬菜、咸菜、甜菜,食之都讓人回味無窮,用成都平原的一句土話來形容,叫吃飽了也不曉得擱碗。但其釀造的醬油則更絕,色香味在中國甚至在國際上都是獨一無二的,你根本不需要別的菜肴,光聞著那香味就想把自己脹死,更不用說用筷子蘸了來下飯了。用鄒家醬園坊釀造的醬油代替溫江的地域名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溫江醬油很快就火遍了全國,就連醬菜咸菜甜菜也銷得也不是一般的快了。來求買極品滴窩醬油的都是各個城市的大飯店或富豪權貴之家。有沒買到的干脆表示先給錢后拿貨,但都被鄒老爺子拒絕了,他做生意是有原則的:出一分貨收一分錢。
鄒家醬園坊的醬油分四個等級。極品滴窩醬油就不用說了,一二三級醬油也很快成了搶手貨。一級醬油供應中等館子與地方廚子為愛面子的主家辦九大碗,二級醬油供應小館子與城市居民,三級醬油則供應農村一般家庭。
鄒家醬園坊的生意火爆起來不到一年,溫江很多醬園坊的便紛紛倒閉了,有勉強維持的也做得很是艱難。鄒老爺子趁機收購了三家較大的。也有想要來偷經學藝的,鄒老爺子卻一點也不擔心,因為各行有各行的行規,要是哪個大師傅敢泄漏主家的釀造秘方,他這輩子也別想干這個行當了,況且請的大師傅都與他十分的貼心。
鄒二少爺完成學業后,本來能在成都謀一個很有前途職位的,鄒老爺子卻硬要他幫著經營鄒家的生意。萬般無奈之下,鄒二少爺同意了,但有一個要求:不顧問作坊里的生產,只管談生意和收賬。鄒老爺子欣然同意,他要的就是這樣一個幫手,當即就放手交給鄒二少爺去做,結果令他十二分的滿意。
鄒二少爺雖然毫無經驗,卻天生就是個談生意收賬的料,仗著鄒老爺子的名聲,每談必成,每收必就。于是乎,鄒老爺子借著溫江水陸交通都十分便捷的條件,把鄒家的生意做到了全省各地的大城市與小縣城。
與鄒二少爺性格炯然不同,鄒老爺子的寶貝幺女幽蘭卻整天往作坊里鉆,嘗嘗這個吃吃那個,十三歲那年就對作坊出的幾個品種品頭論足,并向鄒老爺子建議那幾個品種該加什么減什么。鄒老爺子便讓大師傅按照女兒的建議對那幾個品種進行改良,結果出來的味道好得連那幾個大師傅也贊嘆不已。從那時起,鄒老爺子就看見了鄒家產業后繼有人的希望,決定等幽蘭不讀書了,將作坊交給女兒來管理,自己好丟手丟腳地安享晚年。
幽蘭在成都完成學業后,不等老爺子開口,主動要求進作坊幫助鄒老爺子。一年后,鄒老爺子就放心地把作坊交給幽蘭全權管理了,自己除了偶爾過過賬目,其余時間便養花弄鳥,聽戲唱戲,至多以溫江商會會長的名義出出頭,擺平溫江甚至成都大小官員或各派勢力之間的紛爭。
鄒家醬園坊的產品之所以深受歡迎,還有一個秘訣,那就是怎樣選購壇壇罐罐和缸子。醬園坊用的壇壇罐罐及缸子都是巨型的,一個就能裝上幾百斤,要是壇壇罐罐缸子選擇不好的話,同批次的產品味道也會出現較大的差異。
這壇壇罐罐及缸子是要分公母的。選擇看似神秘卻極簡單:凡有裂隙的,點燃一綹稻草丟進去,捂牢口子有煙子外泄者便是也。把一只耳朵放平口處,以中指四周彈之,聲音干脆者為純公,干脆又有破響夾雜者為半公半母,前者燒制時火色過老,后者則火色不均勻,這兩者腌釀出的產品味道都不純而且顏色偏烏,還帶一種喝風的甕臭。惟聲音圓潤聽起來心情舒暢者為純母,用此腌釀出的品種才能滿足色澤和味道的要求,并有一種土壤的高貴之香淡淡的融入產品中。
幽蘭接手醬園坊之前,醬園坊除了釀造醬油之外,光是醬菜咸菜和甜菜就有了六黃、三青、六白、四紅、二黑二十一個品種了:
六黃:大蒜、黃豆、大頭菜、奶奶菜、豇豆、豆豉。
三青:青海椒、青大豆、青菜。
六白:大白菜、大白圓根蘿卜、蓮花白、大白芹菜、嫩姜、白豆腐乳。
四紅;紅海椒、紅蘿卜、紅皮子蘿卜、紅豆腐乳。
二黑:洋姜、黑豆米子。
幽蘭接手后,兩年時間又研制成功了三葷二干:
三葷:鯽魚、牛肉、豬蹄子。
二干:干鹽白菜、蘿卜干。
鄒家醬園淹制的菜品,名氣亦隨醬油生意遠播,單是溫江十里八鄉人家戶的紅白九大碗,都必須要有鄒家的醬菜配之才覺得有面子。更不用說館子了。
潮白塔子這天,幽蘭放了大師傅和工人一天假。因鄒老爺子有必須要做的事脫不開身,來潮會的客人又必須要招呼應酬,幽蘭在頭天便去東大街奇香居預訂了六桌酒席,中午與母親老媽子去館子招呼應酬,走來走去的等客人都散了后,也就累得腰酸腳痛的了。
鄒家在溫江的鋪面與會場的攤子有專人負責,都是十分信得過的人,這讓幽蘭省了很大的心。下午回醬園坊小睡了一覺起來,各鋪面和攤子上的負責人便陸續來匯報生意,交納一天的收入了。
等最后一個來交完賬,天已完全黑下來了,幽蘭簡單地吃了老媽子送來的飯,關了醬園坊的大門把當天的收支入完賬,才洗了臉腳上床睡覺。
偌大的一個醬園坊就幽蘭一個人,但她卻沒有一點兒擔心害怕,除了枕頭下有一支鄒老爺子給她的小手槍壯膽外,醬園坊里還有一條膘肥體壯渾身沒有一絲雜毛的大黑狗。
大黑狗是五年前老媽子帶幽蘭去城西魚鳧橋周圍,預訂大蒜回來時得到的。
成都平原的大蒜,唯溫江的最出名,但極品僅出產在魚鳧橋周圍方圓十幾里的范圍。百年以來,鄒家醬園坊收大蒜出價一貫公道,所以那一團轉的種蒜戶是不會將蒜賣給別家的。等到鄒家醬園坊來預訂的那天,都早早的來到往年的訂貨地點,用不了多少時間就發了定錢寫了畝數及大致斤兩完事。
自小幽蘭就很喜歡跟老媽子一路出門,因為遇到想吃的和想耍的,老媽子都會給她買,雖然這是鄒老爺子曉得了不允許的,但老媽子卻懶得理會,一背開鄒老爺子便我行我素起來。
大黑狗那時還是一條小狗兒子,是在老媽子帶著幽蘭訂完蒜,回到城里在蒜巿街買嫩蒜時,不知不覺跟在她們身后的,不曉得已經盲目流浪餓了好多天了,又小又瘦可憐巴巴的樣子讓幽蘭十分同情,纏著老媽子買了東西來喂它。說來這狗兒子也怪,它不吃幽蘭丟到地上的東西,幽蘭用手拿著喂它卻吃得很歡,這下就讓幽蘭十分的喜歡了,摸著它的腦殼說:“都餓成這樣子了,就是不撿丟在地下的東西吃,天生成的高貴?!比缓髮蠇屪诱f:“我要把它抱回去喂。”
老媽子是不太喜歡狗的,這原于小青也不喜歡狗。但見幽蘭要,心下就有些為難了:“雖說豬來窮,狗來富,但你曉得**是不喜歡這東西的。要是它自家跟到我們去魚塘的話,我就由你把它喂在我那里?!苯Y果狗兒子好像知道去魚塘的路似的,不是跟著,而是在幽蘭與老媽子的前頭跳舒舒的就進了魚塘的屋。這就讓老媽子稀罕不已無話可說了。
幽蘭這下像撿了個寶貝似的,在魚塘邊給狗洗了澡,又親手做了好吃的用碗裝了把狗喂飽,沒完沒了的與小狗玩到必須要回“藍相
小青開始說什么也是不同意幽蘭養狗的,但在寶貝女兒含著淚軟泡硬磨下,在得到鄒老爺子鄒洪的支持后,最后軟了心同意了。
黑夜。幽蘭為狗兒子取了個想象中十分美好的名字。就連飽讀詩書的鄒老爺子也甚是不解,問女兒為何要取這名。幽蘭便解釋說,黑夜多美呀,有星星,有月亮,還有數不清的夢。
進了福窩的黑夜不但長得很快,毛色油光水滑而且非一般的通人性。除了幽蘭叫喊它,它從來不跟任何人出門,晚上就睡在幽蘭寢室門旁。鄒老爺子心痛幽蘭也就心痛起黑夜來,請篾匠定編一個獨一無二的漂亮狗窩。除非有人弄大門或翻圍墻,黑夜是極少動窩的,但凡一聽見弄大門或翻圍墻的聲音,它便會毫無聲息地沖出來守候。這樣的機會很少,因為幾乎沒有哪個敢來打鄒家的主意。
半年后幽蘭去成都國立女師讀書了,離開時黑夜是不會跟著的,但一到星期天或節假日回來,它就像知道那輛載著幽蘭的燒柴花子的蒸氣機客車什么時間到東門口溫江汽車站似的,總是在幽蘭下車的同時出現在她面前。
后來,幽蘭搬進了醬園坊,黑夜也跟著離開了“藍相
在醬園坊,黑夜終于有了兩次表現的機會:兩個試圖翻圍墻進醬園坊打點起發的偷兒,剛一縱身把手搭在圍墻上就被黑夜聽見了,毫無聲息地躥到圍墻下,等偷兒跳下圍墻還未站穩腳之時,猛撲上去一口咬住偷兒拿著打狗棍的那只手,等偷兒護痛丟了棍子,它便松開嘴退到離偷兒五步遠的地方,只要偷兒敢再去撿地上的棍子,它便又立即撲上去下口,等到偷兒嚇得背貼圍墻一動不動了,它才用渾厚有力的吼叫給醬園坊里的人報警。
幽蘭與鄒老爺子一樣,抓住小偷后也不打罵,輕言細語地教訓幾句后就放人,而且還要給上幾個湯藥錢。于是乎,通過那兩個偷兒的嘴在溫江城里及周邊一傳十,十傳百之后,在人們心目中,黑夜簡直就成了夜間在醬園坊里游蕩著的可怕的幽靈。
幽蘭上床很快就熟睡過去了,帶著冷月的鄒二少爺在大門外叫她也沒有聽見。黑夜在鄒二少爺剛到大門口時便聽出是少主子的腳步聲了,立即跑到大門口迎接。門卻關著,于是就隔著門“唔唔唔”與鄒二少爺打招呼,當聽見鄒二少爺叫它去喊幽蘭后,一溜煙跑回來,直立起身子用兩只前爪抓寢室門。
幽蘭驚醒后便知道是家里有人來找她了。只有鄒家人來醬園坊時,黑夜才會用爪子抓她的門。其它熟悉的人來了它便去抓大師傅的門。
幽蘭在門內聽見鄒二少爺在與冷月說話,叫了聲二哥趕緊把門打開,誰知二哥并不進門,把身邊的冷月推到她身旁只說了句我把她交給你了,轉身就走。
幽蘭手上是亮著電筒的,看著身旁漂亮的冷月想起二哥十分反常的舉動,已感到十二分的奇怪了,令她更為奇怪的是黑夜在看見冷月后,不但沒有一點兒敵意,反而圍著冷月轉了三圈,邊轉還邊發出如是見了主人一般的親呢聲,停下來后居然坐在冷月的右腳旁,親熱地用頭去蹭冷月的右手臂;而冷月對黑夜就像是自己親自喂大的一般,不但沒有一點兒害怕的樣子,還伸了手去撫摸黑夜鼻梁。
幽蘭用電筒照著黑夜問:“她是鄒家人嗎,你這么親熱她?”
黑夜聽了,站起來嘴里輕聲唔唔著對幽蘭使勁地搖著尾巴。幽蘭見狀后對冷月親切地笑了一下,把大門關上。
幽蘭從小到大都是被人寵著、護著、關心著的,可不知為什么在讓冷月進自己寢室之前,突然的就生出了要關心冷月的想法。于是為冷月倒上熱水,在冷月洗臉洗腳時,去衣柜里拿出一個新枕頭在自己睡的枕頭旁放好后,這才發現自己的舉動怎么也與二哥一樣反常了起來,因為她是從來不習慣與人同睡一床,更不用說是一頭了。
寢室內的馬燈很亮。幽蘭并未去多想,先上床蓋上被子靠在床頭等冷月。
冷月洗漱完進了寢室,見幽蘭把枕頭擺在了床的一頭,什么也沒說,就那么十分自然地脫下外面的衣服褲子,上床來與幽蘭挨著靠在床頭上。
幽蘭與冷月相互對視了一下,沒等到冷月開口,幽蘭突然就笑了起來,知心朋友一般與冷月開起了玩笑:“都說姑嫂是上世的姐妹,今世的仇人,我怎么覺得我們前世和今世都像親姐妹一樣?!?span lang="EN-US">
冷月當然明白幽蘭話中的意思,在感到害羞的同時,覺得自己與幽蘭的關系是那樣的親近,于是用肩頂了幽蘭的肩膀一下說:“你在說些啥子呀,我聽都聽不懂?!?span lang="EN-US">
“你會聽不懂?”幽蘭回頂了冷月一下,“連黑夜都認你是鄒家人了,你還裝悶?除了鄒家人,它才不讓哪個摸鼻梁骨的,我最相信它的預感和靈氣了,”側過身,把一只手伸過去在被子里握住冷月的一只手有些害羞地小聲說,“二哥也太不仗義了,找了嫂子了,都不提前給我噓個風,讓我先高興高興。你老實說,你是不是跟我二哥那個了?”
“哪個了?”冷月佯裝聽不懂。
“你裝!我太了解二哥了,他從來就沒有帶過哪個女子回鄒家的?!?span lang="EN-US">
“死幺妹……” 冷月聽了幽蘭的話,也側過身來,本想要伸手去幽蘭柔軟的腰上撓癢的,卻放棄了,臉上的神情也隨之暗淡下來,正言正色地道:“我是殺了人才被你二哥送到這里來的。”然后就毫不保留地對幽蘭詳細地把經過講了。
靜靜地聽完冷月的講述,幽蘭不得不佩服冷月的膽識和二哥的仗義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其實,你本不該對我講你殺了人的,這樣的秘密沒有第三人曉得最好?!?span lang="EN-US">
“這我心知,但從你二哥把我送進門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有一種感覺,沒得必要對你隱瞞?!?span lang="EN-US">
“我理解你的心理,我二哥為救你打人殺人,你當然最信得過他了,而我不但是他最掛心、最信任的人,他還說我是他今生的幸運女神和護身符呢。二哥平時是很煩女娃子的,他說女人家是最難纏的了,連娟子也不例外。”
“娟子是哪個?”冷月口吻中溢出了女性本能的敏感。
“二哥現在的相好,縣長的寶貝幺女。”
“他們是不是訂了婚了?是不是像你開先問我的……都已經那個過了?”
“看把你緊張的,他們只是在相好,二哥一直拖起就是沒有同意訂婚,至于那沒那個過我咋個曉得呢。算了,我們不說這些了,要緊的是你,天亮后咋個辦。”
“我不是沒有想過,而是真的不曉得?!?span lang="EN-US">
“我曉得?!?span lang="EN-US">
“你曉得???”
“我當然曉得了,二哥之所以要把你送到我這里,那是因為他最清楚我會咋個對你了,我雖然心知肚明,但還是要你親口告訴我,你是不是一見鐘情地愛上我二哥了?”
“嗯。當他在溫泉邊握住我手的那一瞬間,我就有那種身體和心都是屬于他的感覺了,就是不曉得他……”
“你多余擔心了,只要想一下他為你所做的那些事,就該曉得你就是他巴心巴肝喜歡和等待的人,這就是人一生注定的緣分和命,想躲想逃自己是不能做主的,兌現的只是時間和地點不同罷了?!?span lang="EN-US">
“你二哥說你比我還小一歲,看不出來你對人生和命運的理解倒是如此的老道?!?span lang="EN-US">
“我哪來的老道呀,是從我老把子嘴里撿到來的。好了,現在我給你說我二哥想要我做的決定了,你就留在醬園坊幫我,我正缺一個像你這樣的人手呢,這下,你不用再擔心什么了吧?”
聽了幽蘭決定,冷月一下抱住幽蘭,把臉埋在幽蘭的胸前說了句:“謝謝你,我的好幺妹!”情不自禁地低聲抽泣起來。
幽蘭等冷月平靜下來后才說:“你哪個都不用謝,這是你和我們鄒家注定了緣分和命運,”故意逗趣道,“你剛才都喊我幺妹了,證明你已經把自己當鄒家人了,那我就提前喊你一聲嫂子,免得以后不好改口。”真的就輕聲叫了一聲二嫂,并要冷月悄悄答應自己。
冷月卻沒有答應,把抱著幽蘭的雙手一下滑到幽蘭的腰上撓起癢來。幽蘭沒忍住便放聲大笑了起來,也把自己的雙手去冷月的腰上撓起癢來。這下,兩人都笑成了一團。
笑累了也瘋夠了,兩人停了手喘勻氣,開始擺起龍門陣來,從小擺到大,結果這才知道原來在成都讀書時都在國立女師,只是冷月高了幽蘭一個年級。
“要是我們在學校就認識了該有多好呀?!崩湓掠檬挚上У恼Z氣對幽蘭說。
幽蘭正要說什么,卻聽見黑夜箭一般射出去的動靜。幽蘭警覺地對冷月說有人想翻圍墻進來了。迅速下床穿上褲子衣服,從枕頭下摸出小手槍握在手上,再從梳妝臺上拿起電筒。
冷月也穿好了褲子衣服,無須幽蘭對她暗示,默契地將馬燈吹滅了,寢室里的事物立時籠罩在黑暗之中。幽蘭熟練地繞過床來到門前,卻沒有去抽開門閂,她在等黑夜制服入侵者后報警。
等寢室里的黑暗被透進窗戶來的月光驅散后,幽蘭才發現冷月緊貼在自己身后,手上多了一把鋒利的小刀。
是晉三風。
晉三風哪里知道圍墻內就是鄒家醬園坊的總部。除了一間辦公室、一間幽蘭的房間、四間大師傅住的寢室、五大間堆貨的庫房、一間廚房、一大間飯廳和一通加工廠房外,圍墻圍住的近二十畝空壩子里,整齊而密密實實地擺放著巨型的壇壇罐罐與缸子。
壇壇罐罐的上空有遮陽蔽雨的通棚,伏干鹽菜的罐子是底朝天口子杵在養水的槽里的,泡菜的朝天罐養水圈里蓄著水蓋著燒制蓋子;露天里的就全是缸子了。一半埋入土中用油布與黃泥封牢口子的,里面裝的是醬油。一半埋入土中口子上蓋著結實竹編尖頂蓋子的,里面裝的是豆瓣。能存放在這老場子里的,都是醬園坊的極品貨色。
而此刻,這一切在晉三風眼中,幻若迷宮鬼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