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吉阿米

（文/武漢.蒼穹露）

 瑪吉阿米出自六世達賴倉央嘉措的情詩，相傳 當年倉央嘉措與情人瑪吉阿米幽會的地方，即今天的拉薩八廓街東南角的瑪吉阿米。——題記

一

想你時

我總是仰望著遠方

直到把時光

望成一處瑪吉阿米

直到我的愛

搭乘一雙蜜蜂的翅膀

掠過花蕊的露頂

回到掌心

直到內心的蜂巢

蜂擁起

滿窩甜蜜的蜇痛 

時間的耳垂上

花影踩著貓步款款移動

那一天  夢中的你

突然在我身后

帶來激動的河流

對望的眼睛

像彼此對接的

蒼穹一點點

藍起來

二

親人  生下來的時候

我的眼里

就含著一滴露

生下來我就在仰望

通往瑪吉阿米的路上

我的詩句屏住呼吸

你的唇齒

關得比遠村的門

還緊

當我獨自走在黑暗中

眼里的露把路照亮

當我獨自在風中

企圖隨風而去

眼里的露

把我緊緊抓牢

親人我一直不敢低頭吻你

我怕一低頭

眼里的辛酸

會簌簌而落

只有你才能使我

守住眼里

這唯一的一滴露

才能讓我把它

含得更熱

更深

……

三

這是一個人的瑪吉阿米

遙遠的瑪吉阿米

干凈的世界  連一片云

也不曾飄過牧人

懷抱新鮮的草葉

棕色的小馬安臥柵欄

更遠的草原上 月色融雪

安詳的瑪吉阿米

寧靜的瑪吉阿米

可我為什么不能平靜

可我為什么還要憂傷

四

我不是倉央嘉措親人

如果能夠愛上你

我的哀愁也會濕透一部詩集

我也會留下情歌  悄悄圓寂

我不是倉央嘉措  親人

你卻可以是我的瑪吉阿米

多少年那些流水是別人的

落花是別人的

炊煙追著夕陽走了親人

只有更深漏殘的聲音

是我的

蛛網糾結的星光 

是我的

五

愛上你之前

我必先燃上一柱香火

我知道春天尚遠

瑪吉阿米尚遠

我為你寫詩

寫下:草原、羊群和寺廟

寫下沒有油燈的人家

對應這俗世

我還要寫下:

天使、北斗和幽微的蒼穹

那沒有出現的一切

都在一張紙上凸現

天空獻出虛幻的云朵

草原獻出滾動的畜群

雪山獻出積雪的山峰和雪蓮

這個過程瑪吉阿米

薄雪的野花叢里

一塊巨石陰暗的地下

——最深的寂靜處

藏著最綠色的暴動

而我只為一個人寫詩

這些寫下的詩行

在沉默中靜靜地炸裂……

宿命中有一陣風

吹過你也吹過我

成為一朵雪蓮

綻露的過往

六

但我的手里沒執蓮花

從北方到南方，從高山到草原

我不是來拜神的

你就是我的瑪吉阿米

我的身體里面早已供著“你”

一具肉體凡胎的塑像

我把心當暮鼓 心跳作晨鐘

血脈像經卷一樣暢流

在最隱秘的地方

栽種著愛的菩提

那些寫給你的欲望之詩

全是我的香火——

費了四十年

終于找到自己的宗教

我心中的瑪吉阿米

七

冬天過去了  只有我們

還相信春天的愛情

瑪吉阿米  這地方越老

我們會越想它

這樣想著的時候

突然之間

我們真的老了

在瑪吉阿米蒼老的夜幕下

簡單的床、蚊帳、被單

曠遠的燈盞、星光

風蓋住我們安詳地躺下

頭頂的嫩草和泥土

蓋住我們的臉和頭發

夢迫不及待地擠進身體

我的心翩然起飛

星辰的囈語 覆蓋一地的孤獨

兩顆心擁有了

整個世界的寂靜

睡眠慢慢駁去疲憊

黑夜誕生一個更干凈的我

在一個早晨

睜開嬰兒的眼睛

望著露珠里的

瑪吉阿米

八

呵  很多年后

當我不在

你一定還在

萬物會替我告訴你

我變成了另一處瑪吉阿米

那些花草一定是我

還戀著你的綠蔭

那些蝴蝶和飛鳥一定是我

還在你耳畔呢喃

如果夜來風雨  一定是我

還在對你親昵

無論你離開多久

一定有一座瑪吉阿米

在我離開的地方

守候你的前世今生

我還會以植物之心愛你

心還是那么青翠欲滴

原來約會的地方

更蔥郁地住著另一對戀人

他們像我們當初那樣相遇

還會有一群幸福的兒女

來延續我們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