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種人你不能相信
喝得大醉的況子文,被袁殼子想方設(shè)法弄到了床上,一覺就睡到第二天天黑。起床后連湯吃下袁殼子特意為他準備的兩只斑鳩燉當(dāng)歸后,告別袁殼子,趁黑回到了造槍作坊。
陳吉善已在作坊里等著他了。
“況先生,你這一天跑到哪里去了?我二哥已在這里等你小半天了。”陳吉利一見況子文回來,有些不滿地大聲詢問道。
“真是不好意思,昨晚在殼子叔那里喝醉了酒,竟然一覺睡到現(xiàn)在,”況子文解釋道,之后看著陳吉善問道,“二少爺找我有事?”
“也沒有什么事,”陳吉善無所謂地笑了笑,“我本來也是猜到你應(yīng)該在殼子叔那里的,但沒想到你居然醉了一天,所以派了胡爛眼帶著一個弟兄去了河西,原是想給你做個接應(yīng),現(xiàn)在看來是多此一舉了。”
等陳吉善說完后,陳吉洪走到?jīng)r子文面前,上下打量過后說:“你才離開我們幾天,老哥就怪想你的了。整個下午我也在猜測,你老弟應(yīng)該不會那么不懂事理,不與我們哥兒幾個打個招呼就過河找楊西雄那混蛋去了,這里外沒個照應(yīng)的,要是出了差錯,陳家大院就白救你一條性命了。”
況子文對三人歉意地笑了笑:“現(xiàn)在想起來,倒也真是況某行事沒想到家了,自從陳家大院救了我的那一天起,我的命就屬于陳家大院的了,我要去做什么事,哪里還有不與大家打招呼的道理。”
陳吉善滿意地笑了笑,正要說什么,滿手油污的黃麻子進來了,來到陳吉善面前,叫了聲陳二爺后,卻猶豫著不往下說了。
陳吉洪不滿地“哼”了一聲,盯著黃麻子說:“看你吞吞吐吐的樣子,鬼把喉嚨給你捏住了,這里又沒有外人,有什么屁就快放。”
陳吉善卻說:“看黃師傅的樣子,一定有什么難以開口事,二哥你不要催他,等黃師傅想好了再說,”盯著黃麻子,“黃師傅,有什么話你就直說,我是不會為難你的。”
黃麻子見陳吉善這么一說,欠了別人什么似的開口說道:“其實,也不是我的事,是與我一道來的李木匠,來之前我沒對他說是造槍,他這人生性膽小,知道私造槍支是要殺頭的,怕日后受到牽連,不想干了,但又不敢自己來跟二爺說。”
“你看你找的都是些什么人,”陳吉洪一聽來氣了,“眼下買主都等著要貨,人手還不夠呢,他卻好端端的要走人,是不是嫌工錢給少了?”
“你以為是我要他走的么?”黃麻子也是個急性子,見陳吉洪居高臨下地訓(xùn)訴自己,也火了,大聲地說,“誰也沒嫌工錢少,李木匠說如果二爺能放他走,他連一分錢也不要。”
“你們兩戰(zhàn)友,有什么好吵的,”陳吉善怕兩人爭吵起來,忙插話說,“黃師傅,你去告訴李師傅,天大的事有陳家大院頂著,他一個手藝人是絕不會受到連累的,這人既然來了,就安心的把這段時間忙完,我會加倍付清工錢放他走的。”
聽了陳吉善的話,黃麻子沒再說什么,搓著滿是油污的手走了。
黃麻子一走,陳吉善對陳吉洪說:“二哥,這幾天把李師傅看緊點,要是他聽話地把這段日子干完,付清工錢放人,要是不打招呼就開溜,就把他做了。”
況子文卻反對說:“他只是一個手藝人,真要跑就讓他跑吧,也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
陳吉善笑了起來:“況先生此言差矣,這世上有兩種人你必須得防著,要不然你就會被他出賣或栽在他的手里。一種是怕事又不貪財?shù)模环N是貪財又不怕事的,”說到這里,話鋒一轉(zhuǎn),“你知道今天我為什么一定要等到你回來嗎?”
“不知道,”況子文如實回答。
陳吉善撩起長皮襖,從腰間抽出一支手槍,竟與況子文腰間插的那把一樣:“那天我答應(yīng)過你,要再送你一把槍的,這不,郭廠長把槍送來了,我現(xiàn)在就做個順?biāo)饲椤N抑滥憬^不愿一直做活死人,過足不出戶的日子。你是讀書人,是比我理解‘有仇不報非君子’的古訓(xùn)的,什么時間過河,過河后有什么打算,趁現(xiàn)在我們幾兄弟都在,說出來聽聽,看能否給你參謀參謀,確保做到萬無一失。”
況子文接過手槍說:“本來打算明天才告訴你們的,我決定兩天后過河。”然后不說話了。
“既然況先生已心里有數(shù),我也就不多問了,”陳吉善看了況子文一會兒后,轉(zhuǎn)頭對陳吉利說:“三弟,你跟況先生一道去,這事非同小可,你不得魯莽行事,一切全聽況先生的。”
不等陳吉利回話,況子文接過陳吉善的話說道:“二少爺,我早就想好了,這是我個人的事,我決定自己去解決,不管成敗,都不會把陳家大院牽扯進去的。”
見況子文如此的堅決,陳吉善也不再堅持了:“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這樣也好,一個人的目標(biāo)要小得多,但不管成敗,首先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完事后你立即到郭廠長的兵工廠躲起來,等風(fēng)聲過去了再回來。”
“這個二少爺也不用擔(dān)心,我自己會有去處的,”況子文把手槍別在腰上。
陳吉洪這時對況子文說道:“我就知道你是個了不得的角色,但你千萬要記住,出槍一定要狠,別給對方任何機會。”
“這點請洪哥放心,我一定能做到的。” 況子文說。
兩天后,況子文將自己打扮成叫花子,手捏一根打狗棍,佝僂著身體,大白天的從陳家渡過了河,不但騙過了幾個同船的熟人,甚至連眼尖的水貓子也騙過了。
由于常去玉清家,況子文對楊家大林周圍的環(huán)境十分熟悉。當(dāng)他得知楊西雄要大辦祖父三周年祭日的酒席后,知道吳寶和水生是一個也少不了的,決定在酒席的當(dāng)晚下手。那是個絕好的機會,因為所有的人勞累了兩天,醉的醉,睡的睡,得手后極容易脫身。
令況子文沒有想到的是,會在石觀音的街上碰上從板鴨店出來的楊西雄,后來當(dāng)他親眼看見楊西雄帶著水生和吳寶去了元通場,心中又有了另一個計劃:如果楊西雄他們在天黑后回家,就在軟橋上動手。
有了這個計劃之后,況子文離開了石觀音,從軟橋上過了黑石河,鉆進楠木林中,找了一個十分隱蔽的地方,躺下睡了。
楊西雄是萬萬沒有想到會與況子文在軟橋上狹路相逢的。當(dāng)他看清是況子文后,一種死亡將至的恐懼完全籠罩了整個身心,這才醒悟陳吉善那天并未騙他;電筒掉在橋上的同時,他絕望地喊了一聲:“是況先生!”
其實,吳寶與水生也看清對方是況子文了,但當(dāng)一個在他們心中已死去了的人突然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大腦是無論如何也轉(zhuǎn)不過彎來的,更不要說有什么動作了。楊西雄絕望的喊聲雖然使他倆回過了神來,想要伸手去掏槍時,已經(jīng)遲了。
況子文在轉(zhuǎn)過身來的同時,兩把手槍已在手中了,他沒有給對方任何機會,四聲槍響過后,對面不到
況子文走上前去,先下了楊西雄的槍,再用腳將已死的吳寶和水生從軟橋上蹬下黑石河后,用槍指著卷縮成一團的楊西雄的頭說:“本來這一槍下去,你的痛苦就結(jié)束了,但我要和你賭一把,如果你能從河水中爬上岸,并僥幸地活下來,那你就人不人鬼不鬼地活著吧。”說完,一腳將楊西雄蹬下河,然后仰頭向天,在心中大聲說:玉清,我為你和我們的孩子報了仇了!
重新戴上破草帽后,況子文過了軟橋,向著石觀音的方向,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