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浮的靈魂
轎房攬了一樁嫁女的生意,半夜之前人就到齊了。捆綁好轎子之后,開始試樂器,第一聲嗩吶剛吹出聲來,卻突然斷氣似的停了,聲音被什么倏地吸去了似的。所有的人都驚愕地把臉扭向開著的大門:一個渾身津濕,滿臉血糊糊的水鬼樣的人搖搖晃晃地撞門進來。一陣驚愕之后,所有的人就象什么也沒有看見,又開始試樂器。
一段凄婉的嗩吶終于吹了出來。
“你們救救我,”水鬼樣的人開口了,“我是況子文呀。”
沒有人理他,當他根本不存在一樣,干著各自和事情。況子文呆住了,這才真的感覺是在夢游一般:“你們怎么了?難道你們全都是些鬼魂么?”
這時胡花臉過來了,過來便給況子文跪下,“嗵嗵嗵”的磕了三個響頭:“求求你況先生,無論你是人還是鬼,求求你離開轎房,我們這一班人還要留著腦袋吃飯呢,你走吧,我們誰也沒有見過你。”
況子文呆呆地立了一會兒,不知是說了一句謝謝還是罵了一句臟話,轉身踉蹌著剛走出了轎房,身后的大門哐鐺一聲關上了。
況子文站在月光下,看著自己瑟瑟發抖的投在路上的身影,感覺周圍白晃晃的月光,就象是從天上撒下來的鹽,無情地浸漬著自己滿是傷口的身子。
況子文多么想回家呵,哪怕是死在家門口也在所不惜。然而求生的、本能的腳步卻帶著他邁向另一個方向。當走到一頭通向陳家渡,一頭通向陳家大院的人字形小路口,腳步帶著他毫不猶豫地踏上往陳家大院去的路時,況子文這才搞清楚了:原來支配他的下意識里,只有陳家大院才能救他了。明白了這一層,立即感到自己被無數無形的刀在一瞬間剔光了骨頭,渾身一軟,癱倒在了路中央。
況子文卻感到自己沒有倒下,而是站在那倒下的身體旁,十分奇怪地看著,并試圖想要搞清楚倒在地上的人是誰,有幾次想把地上的那個像自己的人扶起來,但卻毫無辦法……幸好在不久之后,他看見從陳家渡方向過來兩個人,在月光下走近了才認出是劉黑鬼和胡爛眼。他立即興奮地迎上去,大聲叫著兩人的名字,可劉黑鬼和胡爛眼當他根本不存在似的,對著他直直地走過來。他張開雙臂去攔,劉黑鬼卻一下穿過他的身體走了過去;這下讓況子文十分的驚奇了:難道是自己化成空氣了嗎?納著悶跟在兩人后面。兩人走到倒在路中央的身體前停下來,低頭仔細地辨認。“是況先生,”劉黑鬼說,“二爺真是料事如神,楊西雄真的對他下了手。”
“二爺讓我去追他,卻沒追上,找了一下午也不見人影,怎么就被打死在這里了?我們卻連槍聲也沒有聽見。”胡爛眼說著用腳輕輕蹬了蹬況子文,有了新的發現:“你看他渾身津濕,象是從水中起來走到這里的,”蹲下身,用手試了試況子文頸部的脈管,“還沒死。”
“怎么辦?” 劉黑鬼問胡爛眼。胡爛眼說:“二爺本是要讓我叫他到陳家大院躲幾天的,現在弄成這樣子,當然是先背回大院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