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和鼠的寓言
況子文在岳母大人入土為安之前,整整忙乎了六天五夜。
剛去岳母家時,他本想把唱票的事對玉清講的,但見玉清拖著孝頭,整天哭哭啼啼的雙眼跟熟透了的桃子似的,便沒講,后來忙起來了就給忘了。
辦完喪事與玉清回到家時,已是選舉的前一天下午了。兩口子本想補補覺的,可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一閉上眼雙眼就發(fā)脹發(fā)痛,睜開眼卻又想睡,但睜著眼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的,腦袋里全是鬧哄哄的聲音,岳母的喪事似乎要頑強地延續(xù)下去似的。玉清提議干脆來一回,說弄累了就睡著了。況子文想想也是,兩人便互相撫弄,玉清已哎哎喲喲的了,況子文卻不見起色,急得玉清用紅潤潤的嘴唇去逗弄,終于有點起色了,玉清卻不讓況子文上身,說會把肚子里的小寶貝壓著的,背過身要況子文從后面進去。況子文不滿地嘟噥了一句什么,就軟得如抽盡了絲的蠶,無論如何也入不了道。玉清無奈,說我上來,正要上去,外面卻有人叫況先生了,玉清不滿地罵了一句極臟的話。況子文卻說:“他們一定是聽見水響了。”玉清說:“響也是白響,盡沖些粑石頭,”屁股在況子文身上下力搓揉了兩下。待外面的人再叫時,況子文才邊答應邊穿衣服。
是劉黑鬼和胡爛眼。等況子文打開門后,劉黑鬼說:“二爺叫我們來告訴你,明天早點去鄉(xiāng)公署。”
“我去鄉(xiāng)公署干什么?”況子文雙眼發(fā)紅,云里霧里地問。
“二爺果然猜準了,況先生這幾日忙昏了頭,竟把選鄉(xiāng)長唱票的大事給忘了,”胡爛眼笑著說。
“要是你們不來,我倒真的把這事給忘了,”況子文請兩人進屋喝茶,兩人說還有事情要辦,就走了。走出籬笆門后又叮囑了一句。
況子文轉回屋后玉清問他別人選鄉(xiāng)長叫你去做什么。況子文這才把當唱票人的事對玉清講了。玉清就想起了那日去寒淵寺求卦的事,責怪說:“你怎么就攬了這事呢?空心老尼說讓你別管分外之事的,”況子文說這哪算什么是非之事,只是像小學生一樣重復念兩個人的名字而已。玉清想想也是這個理,心卻突然間慌慌的起來,用手在胸口上捶,但如隔了衣服抓癢,越捶心越慌。去灶心刮了些土,用涼水沖著喝了,才輕松了些。見天色已晚,便點上燈,開始做飯。
不知為什么,當玉清在灶腳點燃稻草送進灶堂時,況子文在那一瞬間萌生了一種強烈的愿望:要與玉清好好的吃一頓飯。于是對玉清說了。玉清聽后說我也正尋思著,怎么就想今晚和你好好的吃一頓飯呢。
況子文呆呆地站在原地。玉清卻已淚流滿面了。
退凈毛之后,玉清說既然它們生死相依,就埋一半吧。況子文將兩只雞砍成四半,玉清就各拿一半,將兩顆完好的雞心合在當中,連同兩個雞頭埋在了院中的梅花叢下。
玉清用將雞肉做成三道菜:涼拌雞絲、泡椒熗雞柳、宮爆雞丁。每道菜況子文嘗后都贊不絕口,說簡直把雞肉做絕了。玉清這時的臉上有了笑容,說公的母的混在一塊,怎么做都會弄出好味道來的。
況子文進去灌了滿滿一壺酒出來,玉清已將碗筷、酒杯擺上了桌子,而且擺在同一方上。
兩口子心照不宣地坐在了同一條凳子上。
“怎么擺了兩個酒杯?”況子文問。
玉清說:“不知怎的今晚我就想喝酒。”
況子文沒說什么,將兩個酒杯斟滿,玉清卻要況子文喂她,況子文端了酒喂玉清,玉清竟一口干了一杯,臉不紅心不跳,端起況子文的酒喂況子文,況子文也一口干了。兩口子心中生出了一種深深的依戀來,玉清依偎在況子文懷里。
況子文摟著玉清,你一杯我一杯地相互喂著,雞肉也是你一塊我一塊地相互喂著。慢慢的玉清就有些醉了,要況子文將酒喝進嘴后再喂她,待玉清把酒吞下去后,兩張嘴卻分不開了,貼在一起長久地接吻,還交換著把舌頭吮進口腔,將牙也磨得發(fā)出聲響……況子文用拿過雞肉的手去捏摸玉清的兩個乳房,在衣服上留下了兩團指痕,看去象是兩朵盛開的牡丹花。
“你醉了,”況子文說。“你醉了,”玉清說。兩人放肆地笑了起來。況子文又要斟酒,發(fā)現一壺酒已喝得一滴也不剩了。起身要去灌,卻聽見柴圈里傳來一陣響動,象是有什么東西在柴圈里打架。兩雙醉眼便去看,正看見柴圈里的稻草“轟”的一聲炸開來,一條小臂粗的烏梢蛇從炸開處蹦彈出來,受了驚嚇似的以極快的速度逃離了柴圈,毫無聲息地從門檻下的一個洞中鉆了出去,尾巴卻將門檻擊打出一聲悶響。
“是我們家的蛇!”玉清喊了一聲后說:“那天我見它在缸里喝水,我叫它去藏著,它就去藏了,還對我笑呢。”
“蛇不會笑,”況子文說。
玉清在況子文懷里扭著身子不依:“還會說話呢,那天我去茅房,它在椽子上對我說它吃了一個雞蛋,我去數時果然就少了一個雞蛋……”玉清突然住了口,對況子文說:“你聽,它又說話了。”
玉清說:“它說它要離開我們家了。”
玉清剛說完,那“咝咝”聲果然就消失了。這讓況子文感到十分的驚訝,低頭看摟著的玉清,立即被駭了一大跳:他摟著的是一條大蛇,正往他身上纏呢……急忙閉了眼用力搖搖頭,睜開眼再看時,玉清還是玉清,正在說:“多可憐的蛇啊,它會死在外面的。”況子文這才想起玉清是屬蛇的,說不定真的是能聽懂蛇語的……正想著,柴圈里又傳出一陣響動。響動過后,兩人看見一只老鼠探頭探腦地從柴圈里爬了出來。
“好漂亮的老鼠喲!”玉清興奮地喊了起來。
真的是一只很漂亮的老鼠,而且是兩口子從未見過的那種:渾身雪白,兩只耳朵又圓又大,尾巴短得幾乎沒有,短短的嘴,幾根白胡須卻挺長。白老鼠似乎被玉清的喊聲嚇著了,順著墻腳往前跑。
前面是一個死角,只放著一個泡菜壇子。
玉清從況子文懷里掙脫出來,拉了況子文的手說:“我們捉住它,養(yǎng)在籠子里。”兩人便去捉,因酒實在喝得太多,步子踉蹌,身子也左右搖晃,好在兩口子相互依靠著,才沒有跌倒。
白老鼠見兩人來捉,一下躲到泡菜壇子后面不見了。況子文和玉清堵在泡菜壇子兩邊,玉清隨手脫下一只鞋,把手伸進鞋里,小心地往壇子后面捅;況子文已脫下衣服,拿在手中,準備等白老鼠出來時一下罩住;可不管玉清怎樣捅也不見白老鼠出來,以為壇子后面的墻角一定是有洞的,那白老鼠定是鉆洞逃了。況子文搬開壇子,哪里還有白老鼠的影子,更讓他們吃驚的是墻角根本就沒有洞,地上也沒有洞。
兩口子驚訝不已,過后就笑成了一團,說一定是酒喝多花了眼,這世上哪有那么可愛的白老鼠。之后,沉沉的倦意襲來,兩口子也就懶得收拾桌子了,相互攙扶著進了睡房,衣服沒脫就上了床,甚至連床頭柜上的燈也忘了吹滅,摟抱著很快就睡著了,
況子文一覺醒來時,燈還亮著,只是油已盡了,蕊上開了一朵罕見的大燈花。看看懷表,臨晨三點半了。尿憋得厲害,下床想去外面方便,左腳伸進鞋里,感覺一團冷冰冰、肉嘟嘟的異物,慌忙把腳退出來,取燈想要看個明白時,那燈火卻“卟”的一閃勁,熄滅了。況子文于暗中摸出火柴,掏出一根火柴棍,在擦皮上連劃三下,不見燃,只是閃了三下磷火樣的光。以為上了潮,拿去腿上磨擦,不料在褲子上一劃拉卻“咝啦”一聲劃燃了,反被嚇了一跳,丟了燃著的火柴棍,再掏出一根來劃,只一下就劃燃了。弓身將光源移近腳踏凳上的鞋,等看清楚了,嚇了一大跳,手一抖火柴就滅了;丟了火柴棍,反手去推玉清,正好按在一個乳房上,就在乳房上推,口里輕聲叫著:“起來、起來。”玉清醒來,搓著眼問什么事,況子文將火柴盒于暗中遞到她手中,讓她劃燃,自己赤腳下床,尋來油,給油燈續(xù)上油后,一指頭彈去黑黢黢的燈花,讓玉清點上燈。
“那只白老鼠在我鞋中,”況子文說。玉清顯然忘了昨晚捉老鼠的事,伸了個懶腰問:“什么白老鼠?”況子文說就是那只白老鼠。玉清這才想起了那事,嘴里叫著哪里哪里,跪在床上拿燈來照。
真的是那只白老鼠,只是已經死了,鼻孔里顯然是流過血的,結著血痂。老鼠趴在鞋中,背上的皮被撕開了一道口子,露出紅嫩嫩的肉來,況子文將老鼠翻過來,肚子上的皮也被撕開一道口子,透過半透明的腹膜,可以看見白花花的腸子和黑紅紅的肝臟,令況子文和玉清更加驚訝不已的,是老鼠胯間的生殖器直沖沖地挺立著,紅嫩嫩的與前腿一般大小……
“好好的怎么就死在鞋里了呢?”玉清百思不得其解地問。
“一定是被那條蛇咬傷后躲進鞋里死了的,”況子文捏住白老鼠的一條后腿提起來。玉清說多可惜,要是昨晚捉住了該多好。叫況子文提出去扔了。
況子文將白老鼠扔進糞坑之后,極有勁道地掏了一泡尿,尿完還沒來得及縮回褲子,眼前出現了白老鼠那堅挺的生殖器,而且越來越大、越大越紅,并在伸手可及的地方有力地彈動著……這便刺激了他腹下的那根神經,倏的一下就堅挺到了極至……況子文滿腦子都是亂哄哄的聲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了床上,對待仇人似的粗暴地剝光了玉清的衣褲……玉清開始還春心蕩漾地迎合,但幾次高潮都過去了,況子文不但不泄,反而更加有力。玉清在萬分驚訝中感覺到了燒乎乎的疼痛,終于忍受不了那疼痛時,伸手象征性地護著說:“你弄痛我了,”見況子文根本不理,又說:“你是不是鬼附了身,想這次弄夠就永遠不弄了呀?”
原來,白老鼠的生殖器一直在況子文眼前晃動著,可玉清剛把話說完,他猛地來了個激顫,野獸一般嗥了一聲……玉清感覺有熱乎乎的東西往外流涌,移了燈來看:草席上已是一大灘了,身體里的還在往外流,便說你把十次的都射了,不見回應,去看時,況子文已趴著死人一般的睡過去了。
玉清仔細品味著先前發(fā)生的那一切,獨自害羞地笑笑,下床找來毛巾,浸了涼水捂在下身鎮(zhèn)痛。
況子文起床去鄉(xiāng)公署時,玉清睡得正香,他依稀記起了臨晨的事體,就不好意思叫玉清起來為他做飯了,輕手輕腳地出來,關好門走出院壩,渾身突然就有了一種徹底輕松了的感覺,用力吸了兩口夾雜著鳥語花香的清新空氣,將衣服重新整理了一番,迎著朝霞往前走,拌得路邊稻葉上的蚱蜢開始飛濺,葉尖上晶亮亮的露珠也“叭叭”地往下砸落。
剛走上大道,就見一條蛇在路上橫著,已是死了的,頭完全爛了。是獨輪車碾的。仔細看了,認出是昨晚從自家柴圈里鉆出來的那條。心下就想玉清的口真毒,說它死真的就死了。想著蛇在自家屋里與自己同處了這么些年,就生出來一陣哀傷,折了一枝樹丫,將蛇挑起來,連同樹丫一起扔進大溝里,這才發(fā)現昨晚上游漲了大水,差不多就要滿溝了。
渾濁濁的急流一下就將蛇與樹枝卷得無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