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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背石，是清朝乾隆盛世時建立的一個小場鎮。當時，由于乾隆實行墾荒節征的政策，使土地肥沃，人民勤勞的牛背石漸漸富裕起來，商品的交易量日益增加。于是就在這地理位置適當，地勢居高而開闊的叫牛背石的地方，逐漸形成了貿易市場，茶館、飯店和其它服務業也日益增加，最終形成了較為繁華的小場鎮——牛背石。
午后2時，從棉花坡戰場圍殲牛背石守敵的朱德支隊和董鴻銓支隊已經進入預定攻擊地段。
朱支隊長正站在路邊的一片松樹林中，等待董鴻銓支隊的信號。不一會兒，從牛背石北面傳來一聲槍響。朱支隊隨即向天打響三槍。
頓時，牛背石前后方向槍炮聲齊響，朱德支隊長帶領全支隊直向牛背石正面猛沖。
團長魏明山正躺在煙館里抽大煙，聽到前后激烈的槍炮聲，這個行伍出身的團長知道是護國軍打過來了，他從煙鋪里一下蹦起來，三腳兩步地跑回團部，命令前后兩處必須堅守陣地，擅自放棄陣地的，一律按軍法從事。命令傳出去以后，魏明山隨即到場頭主陣地督戰。
魏明山自恃兵多將廣，武器精良，根本沒有把朱德支隊和董鴻銓支隊放在眼里，魏明山親自督戰，命令把團部預備隊和兩挺機槍放在場背后，形成一個巨大的火力網，打得董鴻銓支隊寸步難行。
朱德支隊也被魏明山密集的火力打得抬不起頭來。
“這家伙，莫非今天真要在小河溝頭翻大船了。”朱支隊正準備再次組織沖鋒的時候，后面隊伍報告說有一個老頭兒要面見朱支隊長。
“這么個緊急時候，甚么事情要見我？”朱支長要在平時，是很樂意的，他愛和老年人一同下棋，愛和年輕人談論國事，也愛和小孩子們逗鬧幾句，一點沒有支隊長的架子。但今天，確使朱支隊長犯愁了，這里是血與火的戰場啊，那九子槍的子彈是沒長眼睛的，打倒你會斃命的。哪來的這么個老頭兒，真是年老了，不知這里是戰場嗎？
“給老輩子講，等下了戰場再和他擺龍門陣。”朱德干脆用四川方言給通訊兵說。
很快，通訊兵又回來，說老頭兒必須要見你。
“噯，老人家這么地倔犟呀。”朱支隊長只好收回駁殼槍，將還在冒煙的手槍插在腰間，隨通訊兵到了老人身邊。
這是一個衣不遮體的老年人，背也駝了，頭發雪白，胡子很長，也白了，很是臟亂。
“老人家，你怎么冒著槍林彈雨，來找我，危險啊。”朱支隊長趕過去說。
“啊，你就是朱支隊長嗎？我是早就聞聽你的大名了，你是最愛老百姓的軍官，不像北洋軍，那些遭五雷打的，把我孫女和我的老婆都糟蹋死了，我原來曾經寫過一份金學誠血淚書。”
“噯呀呀，你就是金學誠老人家？”朱支隊長一步跨過去，拉住了金學誠的手，盡管那雙手很黑很臟，朱支隊長還是把他熱情地握住了。
金學誠頓時熱淚盈眶，抽泣著說：“我一家被北洋兵全害了，被他們全害死完了。如今我是孤獨一人，從雙河場又流浪到了這里，聽說朱支隊長正在攻打牛背石，又聽說你是象棋高手，我就趕來了，想和你整兩盤。”
“老人家，這里槍彈如雨，危險萬分，你要保重身體，無奈我今天軍務纏身，不能和你把龍門陣擺久了，這要你老人家多原諒，等這場仗打完了下來，我一定和你下兩盤象棋。我身上僅有一塊大洋，是我從昆明帶過來的，沒有用它。我們入川過后，蔡鍔將軍帶頭，當官的不發餉銀，就這么一塊，你拿去買碗茶喝。”朱德說完，隨手從貼身的衣袋里摸出了一塊帶著體溫又侵泡著幾十天的汗漬的銀元來送給金學誠。
金學誠伸出一只手來，把銀元接在手上，又放在眼前看了看，放在手心里掂了掂份量，然后小心翼翼地揣進了自己的衣袋。
朱支隊長的警衛員見這種情況非常地不高興，他深知支隊長的這塊銀元還是在昆明出發前發的餉銀，入川這么多時間以來，就是再饑餓的時候，朱支隊長也舍不得用這塊銀元。朱支隊長在戰斗閑時，也是像這么個老者那樣，拿出這塊銀元把玩一番。今天這個老者真是太不客氣了，真是氣人。
朱德看見警衛員面帶怒色，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瞪著金學誠，朱德忙示意警衛員不要這樣。朱德忙走過去，將身子遮住警衛員，然后笑咪咪地對金學誠說：“現在，你老人家可以離開火線了吧，這里萬分危險。”
“我還要和朱支隊長擺下龍門陣。”金學誠慢條斯理地說。
“這里是戰場，支隊長還要去指揮戰斗。”警衛員終于忍不住了，從朱德身后沖出來大聲說。
“小聲些，不要把老人家嚇倒了。”朱德制止了警衛員的沖動，又對金學誠說：“你老人家還有什么話要說，只管講，只要我朱德能夠辦得到的，都愿意幫你老人家的忙。”
“我要喝口水，我的口干。”金學誠仍然說得很慢，有些話甚至口齒都不清楚。
“可以，可以。”朱德忙從警衛員那里要來軍用水壺，警衛員見是支隊長要水壺，只好極不情愿地把水壺遞給了支隊長。
朱德把水壺蓋擰開，將水壺雙手遞給了金學誠說：“這是軍用水壺，只能用嘴對著喝，你老就慢慢喝吧！”
金學誠接過水壺，咕嘟咕嘟地喝了個夠，末了，還嗆了一口水，一下噴出去，把朱德的臉上也噴得滿是水珠。然后，抹了一下嘴巴，將水壺遞給朱德，朱德又遞給警衛員，警衛員干脆把余下的一點水倒了個干凈，還把水壺頭的水滴甩了又甩。
“你們不能這樣硬打了，魏明山的火力強得很，這樣打下去，你們只能增加傷亡。”金學誠的聲音一時如此之大，口齒如此之清晰，與剛才完全判若兩人，令朱德都感到有些驚訝。
“你老人家拜托、拜托。支隊長，前面還等著你指揮呢。”通訊員又沉不住氣了，大聲地吼起來。
金學誠假裝沒聽見，朱德用手示意通訊員不要發火。
“老人家，你有話就直說吧。”朱德又趨前一聲笑咪咪地對金學誠說。
“硬攻不行，這牛背石的牛耳朵地方，有當年防長毛賊入川時挖的一條暗道，這暗道從場上直通山腳，從這兒爬上去，就是牛背石的牛背處，然后兵分兩路，一路直擊前面主陣地，一路直擊后面牛屁股處的后面陣地，保準能大獲全勝。”金學誠說。
“可是，我們怎么熟悉這條暗道呢？”
“這條暗道，唯有我才知道，也最熟悉，我今天愿意撇下這把老骨頭，為你們帶路。”
朱德喜出望外，急忙調整兵力，留一小部份繼續實行正面進攻，其余部隊經松柏林，由金學誠帶路，從暗道直向牛背石場中間進擊。
2
通過暗道，部隊果然很快地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現在牛背石的場中間。
“司號員，吹響沖鋒號，輕機槍掃射前進。”朱德站在牛背石的場中間，來不及抖掉衣服上的塵土，大聲下達命令。
朱支隊長兵分兩路，自己親自帶一路沖向主陣地，金學誠看見輕機槍響處，袁軍一排一排地倒了下去，高興得也跟著部隊大喊：“沖啊，打死這些遭天雷打的畜牲啊！”朱支隊長見狀，正要制止金學誠，袁軍的一串子彈射來，把金學誠打了個正著，他身子連歪了幾下，終于倒下去了，從胸部穿出的幾個彈孔血流如注……
朱德指揮部隊猛打猛沖，袁軍部隊被這支從天而降的部隊打得暈了頭腦，都不知怎么冒出了這么一支部隊，全團人都亂了套，慌了神，大多數還在弄不清是怎么回事的情況下就已經一命嗚呼了。
戰斗仍在繼續，遍地都是被打死的袁軍，董鴻銓的部隊也從后面攻上來了。現在，只剩下團部敵人還在頑強抵抗，朱德和董鴻銓兩個支隊合兵一處，對團部實行團團包圍，步槍機槍一起發揮威力，敵人死傷無數。
董鴻銓支隊今天打得非常出色，鄭森打到起起勁的時候，完全是護國軍中一個典型的亡命之徒。團部外圍工事堅固，一時很難沖進去，魏明山還在里面負隅頑抗。
鄭森打得興起，把袖子高高地卷起來，從背上拔下大刀，一只手提著駁殼槍，冒險沖了幾次，都被打了回來，氣得鄭森大聲地罵起來：“娘的，我們已經攻上了牛背石，你個團部就打球不下來，老子今天用炸藥包和你龜兒子些拼了。”
董鴻銓見鄭森尋找炸藥包，過來給鄭森耳邊小聲說：“目前這些家伙是困獸猶斗，戰爭的目的，不是傷亡自己，而是要消滅敵人，但最好自己一個也不要傷亡，你稍等一下。”
董鴻銓小跑過去，見朱支隊已經抓獲了上百個俘虜，正在處理俘虜的事情。
“朱支隊長，逆軍團部還沒有拿下來，我支隊鄭森欲用炸藥包去炸開外圍工事，這樣傷亡很大，我看是不是請蔡總司令調兩門退管大炮過來。”董鴻銓說。
朱支隊長聽了笑呵呵地說：“我這兒就有大炮，管叫他們投降。”
董鴻銓聽得將信將疑，隨著朱支隊長朝魏明山駐防的團部方向走過去，看見鄭森還在氣得大吼大叫。
朱支隊長到了以后，大聲地命令：“一營炮手，對準逆軍魏明山團部，架好大炮。”
董鴻銓和鄭森四處張望，那里有什么大炮？朱德小聲說：“戰斗中，目的應該是解除對方的武裝，消滅對方的抵抗，不是以消滅對方的肉體為目的，能保護房屋財產則盡量要保護。困獸猶斗，因此，先甩他幾個大火炮，把敵人嚇出來投降就是了。”鄭森雖然極不情愿，但在朱支隊長面前，他也就不好再說什么。
“董支隊長，請你向逆軍喊話，限他們5分鐘內出來投降，否則，我們就要開炮。”朱支隊長大聲說。
董鴻銓明白了朱支隊長的意思，對著團部大聲喊：
“北洋軍弟兄們，你們趕快出來投降吧，不然我們就要開炮了，我們的大炮是最近從昆明調來的又一批德國造的克虜伯退管大炮，比那次陳禮門將軍失掉的四門大炮威力更大，殺傷力更強。大炮一響，玉石俱焚，弟兄們，你們家中都有妻兒老小，五分鐘，限你們五分鐘！”董鴻銓的聲音很響亮，清清楚楚地傳進了魏明山的團部。
五分鐘過去，大約因為魏明山的脅迫，還未見投降的動靜，朱支隊長吩咐士兵把準備好的幾個大火炮點燃甩過去，幾聲猛烈地炸響，果然聽見屋里面高聲喊：“不要打了，我們投降！”
前面的北軍士兵舉起槍投降了，一個跟著一個地鉆了出來。
團部響了幾槍，是魏明山在槍殺投降士兵，然而，魏明山已經制止不住了，大批士兵都投降出來了，最后一聲清脆的槍響，魏明山飲彈自盡了。
朱德請董鴻銓負責戰場清理，他的心里還惦記著金學誠，他快步跑過去，看見金學誠眼睛已經閉了，手中是不知哪個時候從衣袋里掏出的那枚銀元。
“老人家，老人家”朱德俯下身子，輕聲喊道。
金學誠微微睜開眼，異常吃力地說：“仇報了，報了，這銀元，仍然給你，支隊長，你保重……”金學誠說完，張開手，想把銀元遞給朱德。
朱德眼眶一熱，實在不忍心去接那枚銀元，金學誠終于無法支持，手一松，銀元一下掉下地來，發出了“哐咣”一聲響亮的脆響。
朱德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滾了下來。
朱德回頭吩咐警衛員：“用這枚銀元，給金學誠買一副棺木，把老人家好生安葬。”
這一仗，擊斃逆軍三百多人，俘虜二百多人，團長魏明山飲彈自盡，繳獲大量槍支彈藥，歷時2個小時，按蔡鍔的作戰意圖，全部達到了預期的目的，全殲魏明山一個混成團，無一人漏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