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街上,車水馬龍,人流如織。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一位風塵仆仆的官吏與一位護衛士兵徑直往司馬相如府邸走去。
這司馬相如府上紅墻黃瓦,格局別致,正中三重堂,左右兩廂房,前后庭內石橋荷塘,小徑路邊鳳竹香桂,有官宦之富麗,有儒士之飄灑。第一次來到這樣氣派的府邸,讓這位年輕的江南小縣令有些驚訝,這比他才出使的南越王的宮廷和居所還氣派,一個侍郎的家都如此了得,那皇上的上林苑不就是天上瑤池嗎?我唐蒙簡直是大開眼界了!
“司馬先生有請唐大人。”一位傳話侍從在二重堂前發話。
唐蒙轉身叫貼身護衛歐陽杞在此等候,跟著侍從入內,見到了司馬相如。
只見那相如不過四十歲左右,羽扇綸巾,三須冉冉,風度翩翩。相互施禮拜見后,分賓主坐定。
相如問道:“唐大人出使南越辛苦,此番南行,見聞頗多吧?”
唐蒙回稟道:“南越地廣物豐,直通海疆,其王傲慢,經常欺凌周邊我大漢屬國,對我大漢多有二心,又不進貢,朝廷當防之。”
相如道:“陛下早已有所覺察,但江南水鄉縱橫,河叉混亂,路途遙遠,征討甚難。”
唐蒙說:“是也,若從長沙、豫章到南越,的確鞍馬勞頓,我到想出一策,聽說夜郎有十萬兵馬,而且有牂牁江直通南越王府番禹,如能聯合夜郎王并借其兵共發南越,大功可就。”
司馬相如摸了摸三須胡,點頭后道:“此策甚妙,但陛下一貫小視南夷,而南蠻也傲視我大漢,要想陛下安撫夜郎還得想想辦法,首先要讓陛下對夜郎發生興趣。”
司馬相如似有難色,唐蒙問道:“不知陛下好飲酒乎?”
相如笑道:“豈有不善飲之君?”
“京城何酒最佳?陛下最愛飲何酒?”
相如道:“長安酒肆無數,唯有杜康。”
只見唐蒙搖搖頭:“先生聽說過枸醬么?”
相如道:“未聞也。”
“此酒我在南越品嘗過,天下奇珍也,產自夜郎西北邊,諾大長安豈無此酒乎?”唐蒙顯出有些惋惜。進而道,“陛下如果飲了枸醬,必然對夜郎有興趣。”
司馬相如點點頭:“這到不失為一法。我與夫人文君在蜀中開酒肆時,知道長江以南產好酒,我還認識幾位做酒生意的富商,你可以去問問他們有沒有你說的枸醬。”
唐蒙從司馬相如家中出來后,帶上與他一同出使南越的衛兵歐陽杞按司馬相如提供的地址去找做酒生意的富商。
他們二人一連走了兩家,一家說他們已經多年未做酒生意了,已經改行開綢緞鋪。第二家說他們常在外地進酒,也在蜀郡進過酒,就是沒聽說過什么枸醬。
走了一天,時日偏西,歐陽杞早已兩腹空空,嚷道:“肚子餓扁了,吃點東西再走吧!”
二人在附近一家酒樓上坐定,吃大盤肉,喝大碗酒。正在這時,只見又從樓下上來三位客官,身穿綾羅,談吐不俗。他們在與唐蒙他們臨近的一間八仙桌上坐定。跑堂官問道:
“三位客官上什么酒?”
“我們有好酒,只管上好菜,拿三個酒杯來!”一位中年客商模樣的說。
待菜上來了,那中年人抱出一個瓦罐來,小心地啟封開罐口,待那酒漿倒出后,滿堂飄香,聞之如醍醐灌頂。唐蒙大驚,這不是在南越國宮廷上品嘗到的枸醬么?
唐蒙忙離座位向前施禮問道:“三位客官飲的莫不是夜郎之枸醬么?”
那中年富商上下打量了一下唐蒙,見他是一官宦打扮,客氣地反問道:“大人也品賞過枸醬么?”
“我在南越品賞過此酒,如今我在京城尋此酒,欲進獻當今圣上,想與先生借一步說話。”他斜睨了另外兩位客官。
“但說無妨,二位是信得過的君子。”
唐蒙正要坐下與富商深入談下去時,只見從樓下竄上一大漢,此人滿臉鋼須,面如銅鑼,眼如牛卵,聲如砸雷。“哪里的酒香?讓老子嘗嘗!”
他邊說邊來到桌邊,就要端酒杯。早把三位富商嚇懵了。
唐蒙眼疾手快,把住壯漢手腕:“不得無理!要品酒得講規矩。”
“老子在這條街,從來就不講規矩,你小子去問問。”他掙脫唐蒙手,向那酒罐撲去。大家明白遇上酒鬼加地痞無賴了。幾乎在同時,無賴與唐蒙的手都抓住了酒罐,倆人爭奪起來。歐陽杞立即靠了上來,無賴偏著脖子道:“你們要圖人多呀?”
“你別上,就我一人對付這潑皮!”唐蒙對無賴道,“只要你勝得了我手中拳頭,這酒就歸你。”唐蒙側身用左肘往無賴胸前一頂,那無賴后退一步,松了手,唐蒙將枸醬酒交給歐陽杞拿著,那無賴將一根坐凳提起,舞得如車輪一般,嚇得三富商往八仙桌下鉆躲。唐蒙一個磨盤掃腿,將無賴掃個四腳朝天,灰塵從樓板上往下掉,酒保在下面大呼:“樓上打起了,快去叫軍爺!今天我倒霉了……”他號啕起來。
“給我拿下送官!”唐蒙一腳踏在無賴身上,歐陽杞上前,將腰帶解下,把無賴綁了,拖下樓送給官兵。
官兵道:“怎么又是你?”
唐蒙見店里來了不少圍觀的人,慨嘆道:“京城之地,朗朗乾坤,怎么收拾不了這等無賴?”
酒保道:“這家伙外號叫‘犟牛’,送了幾次官,坐了大牢后,放出來又舊性不改,官府拿著也沒辦法,犯的就是抓撈騙吃而已,又充不了軍,殺不了頭,可苦了我們做生意的……他剛才是在門口聞到你們的酒香才沖上樓的,他力大,無人敢攔他。你們喝的是啥酒啊?香到街上去了。”
唐蒙與三富商重新上樓坐定,這一折騰,大家再無吃飯興趣,唐蒙希望能買下那剩下的兩壇枸醬酒,并說要送進宮,那中年富商道:“這枸醬既然能進宮,也是得其所哉,何言買,送與官人就是了,如果不是您,這三罐酒今天也就報廢了。”唐蒙千恩萬謝,收了兩瓶半枸醬酒,問道:
“還不知先生尊姓大名,可告知否?”
中年富商道:“在下世代在長安經商,姓呂名為。”
唐蒙眉毛輕輕地抖動了一下,怎么叫這么一個不吉祥的名字,讓人想到秦朝的名聲極遭的呂不韋。但看見這從天而降的兩罐半枸醬,樂不可支,高高興興地告別三位,回到官邸去了,專等漢武帝召見。
漢武帝劉徹,繼漢高祖劉邦以來,已經是第五任皇帝,這年是丙午年(即公元前135年)武帝已經平息了北方匈奴的幾次進攻,基本上保住了北方安寧,但這位心高氣壯的皇帝明白還沒有徹底解決匈奴問題,南方還有大片土地等著他去進行實質性的控制和占領,他耳聞南越不服管束,近年進貢年年拖欠與拒交,還在嶺南一帶挑起事端。他這次派唐蒙為特使出使南越,就是去做最后一次摸底,是安撫還是討伐,只等唐蒙歸來。司馬相如今天早朝已經給他稟報,說唐蒙回來了,等著召見。武帝傳旨明日早朝見。
“傳唐蒙進殿——”
隨著一聲長長的有特色的吆吼,唐蒙邁著大步上殿。作為過去只當過一介縣令的他,此時心潮起伏,其實他只是一個出使南越的副使,只因出使途中,正使染疾,他才代行正使職權,今天才有上朝面見圣上機會,這人生機緣真乃可遇而不可求,今天我豁出去了,我要走一步險棋,大不了我功過相抵,還是回到我番陽去當七品芝麻官,如果天子按我的思路辦事,我不僅可以青云直上,還可流芳百世。他這樣一想,信心更足了,上朝的步子也更穩健了,他要按既定方針辦。
唐蒙上得金鑾寶殿,雙膝跪地,叫一聲“番陽小吏,代使者唐蒙叩見吾皇萬歲……”武帝叫平身后,單刀直入地問道:
“你認為南越該安撫還是該討伐?”
唐蒙回稟道:“這次臣到南越,其王表面熱情,以上賓禮遇之,但骨子里藐視我大漢,不斷抹馬礪兵,要挾西南諸國,蠻夷部落多有仰視、畏懼,況且多年不上朝進貢,這次又避開這一話題,可見其狼子野心。”
武帝提高了聲音:“南越小兒大膽!今北方也不敢小視我大漢,區區小南越,自討滅亡,定該發兵征討!”
唐蒙接著道“實該征討,但大江之南,長沙、豫章一帶,河叉縱橫,北方軍不善水戰,況且南越多山地,易守難攻,不宜從襄楚之地進軍。”
武帝怒:“那就任其猖獗不成?”
唐蒙不慌不忙地道:“小臣有一計,叫以夷制夷。臣在南越時打聽得夜郎有十萬兵,善山地戰,而且有牂牁江直通南越老巢番禹。如果我們先安撫夜郎,借其南蠻之兵,滅南越指日可待也。”
開始兩旁文武大臣有些小視這邊遠縣令唐蒙,待他獻上這一計時,都點頭頷首,刮目相看。
武帝也點了點頭,但他立即眉毛輕輕一皺:“不行,這夜郎在巴蜀之南,四面崇山峻嶺,無路可通,并且聽說那里是個不毛之地,多住巖洞、山寨,又無物產,占領了又有何用?”
唐蒙忙問道:“陛下喝過枸醬嗎?”
“你問這個干嗎?”武帝有些不悅,心想,你怎么避開正事談吃喝,簡直有點思路不清。
唐蒙道:“夜郎所產拘醬酒,醇香甘美,妙不可言,遠在中原杜康百倍之上,未飲到此酒,乃人生之大憾也。”
“你在何處飲過?”武帝問。
“卑職借龍恩,有幸在南越飲到此酒。”
“既然有如此好酒,為何不給朕捎帶點來?”
唐蒙道:“卑職請南越王進貢陛下,可南越王說有本事自己到夜郎去取,而且就只招待了微臣一次。其小見和傲慢可見一斑。”
“難道我傾國傾城就找不到一罐夜郎枸醬嗎?”
唐蒙道:“微臣到竭盡全力為陛下找到了三罐,正在殿外侍候聽詔。
武帝大喜,令傳旨進獻夜郎枸醬酒。
早已在外等候的歐陽杞立即抱酒罐進殿。歐陽杞左右手合抱三個酒罐,兩個在下,一個在上,成“品”字形。剛跨上大殿門欄,只聽“哐當”一聲脆響,歐陽杞手中的一個酒罐掉于地,摔碎了,文武百官大驚,連司馬相如也捏著一把汗,武帝一向剛愎自用,動起怒來,是要殺頭的。唐蒙連跪于地請罪:
“臣罪該萬死,下屬未見過世面,一時緊張,請責罰微臣一人。”
武帝正要動怒。忽聞一股清涼的醇香飄入鼻孔,若醍醐灌頂,飄飄欲仙,如醉如癡,果真妙不可言。滿朝文武大驚,這是從哪里飄來的酒香?聞一聞,如入王母蟠桃盛宴;舔舔唇,滿嘴留香魂魄盡飛。不少大臣忍不住脫口而出“好酒,好香!”
武帝還沉浸在酒分子的迷茫中,少時,回過神來。
“這就是你要獻的枸醬么?”
“是也。請陛下責罰小人不恭。”唐蒙還跪于地,歐陽杞把酒放下也跪于唐蒙身后。
武帝見面前擺著兩壇未啟封的枸醬,樂不可支,說道:“恕爾等無罪,一個人抱三罐酒也太難,只是這樣好的東西摔壞太可惜了。”
唐蒙站起來說:“幸好剛才只摔掉一罐枸醬,也許是上天要讓陛下獎賞給文武大臣,讓大家都聞聞這天下奇珍,以飽鼻福。”
“哈哈,愛卿真會說話,寡人要重重賞你!至于怎樣安撫夜郎的事,改日再定奪。”武帝看著龍案上的兩個土里土氣而又帶異國風情的枸醬罐,高興地宣布退朝……
在宮殿外,司馬相如把著唐蒙的手:“剛才我替你驚嚇一場,怎可在殿上砸壞酒罐,陛下動起怒來可了不得,我也保不住你。”
“我看陛下還是很通情理的嘛。”唐蒙回答。
“現在你就等著加封吧。”司馬相如與唐蒙告別。
回到官邸,唐蒙對歐陽杞道:“我真怕你一緊張,忘了摔罐子,或者把三個罐子都摔了,就麻煩了。”
歐陽杞自信地說:“我還不至于那么蠢,我辦事,大人只管放心,不會砸鍋的。”
二人哈哈大笑,對今天在宮殿里的表演十分滿意。
武帝回到后宮,叫皇后、太后一起用膳,共品夜郎枸醬。
“此酒如何?”武帝問。
“好喝!這夜郎在何處呀?”太后問。
武帝告訴母親:“夜郎乃南夷之地,過去自稱為王,是我大漢的附屬之邦,今兒臣決定去安撫,把它并入大漢版土。到時就叫他們進貢枸醬酒。”
不久司馬相如傳達武帝旨意,要將唐蒙留在京城為官,并且留在皇宮里,還叫他派人到番陽去接家眷。司馬相如還半開玩笑地說:“兩瓶枸醬,官升數品。”
在中原的官道上,塵土飛揚,一輛馬車顛簸搖晃,車內坐著唐蒙的夫人楚氏和一位十六歲的侍女丁香,唐夫人楚氏不住地嘔吐,丁香無奈地給她捶著背。這輛馬車從南邊番陽縣出發,往西北在驛道上已經行了半月,唐夫人哪里經受得了長途跋涉的艱險與折磨,不住地嘆氣,不住地呻吟。
“丁香啊,我,我到不了京城了,我要死了……”
“夫人,別這么說,聽說明天就要到潼關了,過了潼關就快了。你喝點水吧,你已經兩天沒吃飯了。”丁香說。
“我不吃,吃了就要吐……”
潼關古道,茫茫黃沙,馬車繼續前行,從此唐夫人染上了嚴重的腸胃病。
在唐夫人到達長安那天,唐蒙接到圣旨,加封為中郎將,這中郎將的職務是管領宮廷禁軍。但他剛上任就命他摔兵一千,帶繒帛、錢幣萬兩,腳夫一萬,出使夜郎,,擇吉日啟程。安排副使肖子一將軍一同前往。
中郎將這樣的官銜唐蒙連做夢也沒想到,那是要在戰場上打多少次仗,立多少次功才能換來的爵位。
司馬相如首先前來道喜,不少文武百官也來捧場。
司馬相如說:“中郎將將軍,此番出使任重道遠,能否遏制南越和西南諸蠻夷,全在將軍這次出使夜郎。不過,我知道這夜郎群山阻隔,無完整通道,其艱險要有充分準備。”
唐蒙答道:“為謝我主龍恩,唐蒙將萬死不辭,定不辱使命。”
司馬相如道:“將軍準備從何關隘出使夜郎?”
唐蒙道:“我觀其天下版圖,從巴蜀通夜郎,走巴符關是最佳之捷徑。”
“我也知道巴符關可直達夜郎,但聽說此道路途狹窄,多有猛虎豺狼出入,十分危險。”
唐蒙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干任何事都得擔風險,何況我有千名兵勇,萬名腳夫,對槍劍拳腳在下也知曉一些,大人不必擔心。不過,我希望大人能把我雙親也接到京城來,我回來時好盡孝。”
司馬相如道:“接迎二老的事就由我安排吧。”
唐蒙送走司馬相如等官員,回到內室,夫人半躺在椅子上,丫鬟丁香正在喂她的藥。
“夫人……”唐蒙欲言又止。
唐夫人喝下湯藥,擦擦嘴,說道:“奴家都知道了,你又要到南方去,國事為重,你去吧。”
唐蒙動情地說道:“原本以為去了南越之后,即可回到番陽,沒想到陛下要留我在京。更沒有料到夫人千里迢迢到京,還沒緩過氣,我還未陪您吃上一餐滿意的飯,更來不及陪您到京城去逛逛,我就又要離開夫人了。唉,真對不住。”
“夫君休要這么想,女人家雖然不懂什么仁義禮智信,但要先國后家這個道理奴家還是懂得的。您就放心去吧。”
“您病還沒好,我放心不下。父母也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才能來。”
“沒事,我這么年輕,還經受得起這點折磨,況且,還有丁香在我身邊。”
唐蒙無語……
天上的一輪明月穿過淡淡的云層,轉朱閣,透簾籠,人難眠。不知何處傳來婉轉的簫聲。
朝廷決定調撥一千兵卒、五千腳夫和一半物資、錢幣從長安出發,余下的五千腳夫和物資、錢幣由蜀郡籌措。近日在長安市井中和城外設立招募點。長安百姓聽說這次只招募腳夫,不是去打仗,報名踴躍。在京城內的一個招募點,大家排隊報名,人聲鼎沸。
“老兄,你也來報名了?”
“是呀!這次不是去打匈奴,是隨一個年輕的中郎將出使夜郎,安全保險,當然要去。”
“早聞巴山蜀水,不僅風光好,物產豐,美人也多,哪個不想乘機去飽飽口福和眼福。”
“你別去了就不回來了……你家中的婆娘就歸我了,哈哈——”
排隊的人閑聊著,開著玩笑
這時,只見一個壯漢大大咧咧地朝這邊走來。有本街認識的人說道:“不好!犟牛怎么又出來了,前些日子才被官府抓去下了大牢,咋又放出來了?”
“這種人,閻王老子拿他都沒辦法,咬他的腦殼,腦殼硬;咬他的屁股,屁股臭。砍頭又沒資格。”
“小聲點,他過來了。”大家不再說他。
那犟牛偏翹翹地來到招募點,干吼了一聲后問:“大伙兒排這么長的隊干嗎?”
沒有人理他。
他向前一步抓著一個后生的衣領,吼道:“給老子講:你們排隊干啥好事?”
那后生不認識他,不服氣地說道:“上面不是寫著字嗎?”
犟牛道:“什么鳥字,它認識我,我不認識它。你給老子講不?”說著便舉起了拳頭。
后生慌了,忙道:“大哥休怒。我說,我說。就是招腳夫,到夜郎去挑東西。”
犟牛松了手,問道:“有糧餉么?”
“除包吃住外,有糧餉。”
旁邊一人補充道:“給征討匈奴的待遇差不多。”
“啊,這么回事,老子也要去。”犟牛擠到前面,他也要報名。有認識他的人悄悄說:“這下倒霉了。”
有的說:“不要緊,只要沒同他編在一伍(五人一小組)就沒事。”
招募點的書記官見來人長相古怪,面目丑陋,放下筆問道:“你也要報名?”
犟牛傻笑一聲:“是呀,我有的是力氣,不信,我們比一比。”書記官望了望旁邊的軍爺甘鯨,甘鯨點點頭,叫給他寫上。
“你叫什么名字?”
“大家叫我牛翻山,有人又叫我犟牛,隨便你們寫吧!”
“怪名字,就給你寫個牛翻山嘛。”
大家樂。
南下出發的日子到了,唐夫人與丈夫依依惜別。她拿出連夜趕縫的一件紅色披風交給丈夫。
唐蒙道:“軍中已經給我準備了披風,夫人又何必辛勞?”
唐夫人道:“奴家聞夜郎乃山地之國,即使盛夏也風寒甚重,多帶一件便于換洗。”
“謝夫人。”
唐夫人一直把丈夫送到大門外,歐陽杞早已在外等侯,二人翻身上馬,朝校場馳去。
校場壩里,副使肖子一已經把隊伍整頓好,千名兵將整裝待發,精神抖擻,旌旗招展,五千腳夫穿著新發的戎裝,旁邊是蓋著官印的挑子。等待全權大使中郎將唐蒙發出使動員令。年輕的唐蒙騎在棗紅馬上,提高嗓門發話:“諸位將兵,諸位兄弟,為彰顯我大漢威德,我奉旨與大家出使夜郎,路途遙遠,道路艱辛,你們怕不怕?”
唐蒙有意停了一下,場中爆發雷鳴般的聲音:“不怕,不怕!”
“不怕就是好樣的,就是炎黃子孫!大家要嚴于守紀,統一步調,同甘共苦,不辱使命!”他打吼一聲“啟程——”
只聞鞭炮齊鳴,鼓樂震天,六千人的隊伍浩浩蕩蕩開拔啟程,向南方走去……